康熙六十年的春节过去, 康熙六十一年到来,四九城,大清国, 弥漫开来一种战时的紧张气氛, 各个营的将士们争着要跟去, 皇家宗室的儿郎们都要求跟去。
皇上知道他们很多人除了“一颗红心”之外, 压根儿帮不上忙,可皇上还是骄傲地笑, 笑得“谦虚且矜持”。
“孩子们有这份心, 总是好的。”
保康看一眼欲言又止的两个弟弟,毫不客气地打击他汗阿玛。
“前段时间胤禛弟弟整顿一次, 可是这次保康去南海,发现两个不好的现象还有尾巴在。第一,各地官吏中的不正之风——”
皇上:“……”
眼皮一抬, “说说看。”
保康“一本正经”脸:“修建生祠书院, 前已有之,多是百姓在官员离任后自发修建, 以此表示对清明官员的敬重及怀念。近些年情况大变,上自总督巡抚, 下至知府、知县, 所在多有, 都是官员在任时所修。”
皇上一听就明白了。
属员献媚, 地方绅士逢迎, 假公派费,占地兴工, 致使修建之风盛行……这个事儿他之前听胤禛提起过, 也是他指示胤禛不能一杆子打死。
保康一看他汗阿玛的模样就知道。
“一般的行为, 只要不出格也没人关注。但有些地方互相攀比,劳民伤财也一无顾惜,园囿亭台,穷极华丽。保康记得,上次胤禛弟弟说过:为官者果能实心爱民,清白自矢,必能官去民思……”
皇上牙疼。
“胤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胤禛麻利地答应下来:“汗阿玛英明。”
保康嘻嘻笑:“汗阿玛,保康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是有关于宫里的宫人,以及这些宫人在家乡的亲人。”
皇上眼皮子一跳。
保康语气悠悠:“有些宫人的亲友在家乡仗势作恶,地方官捉拿时,他们就逃入京城……”
皇上生气地挥挥手:“胤佑去查。”到底是不忍心,“梁九功……一些老人,宽容一些。”
胤佑眉心一皱。保康词严义正:“汗阿玛放心。他们的家人犯法,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那就和他们无关。”
皇上:“……”
皇上不想搭理糟心的熊儿子,然而胤禛还有事儿。
“儿臣听说,有些豪华生祠书院营建之后,或为宴会游玩之所,或被官员据为产业。儿臣建议,对已经建的生祠书院,全部拆除太过浪费,可以用作他途。对于今后再有违禁修造者,一经查出,官员及为首之人严加议处。”
皇上:“……”点头。
胤禛严肃脸:“除极少数确系清明官员离任之后,百姓追思盖造,可准予保留外,其余一律改为别用,或为义学,延师授徒,以广文教。”
皇上还是点头。
胤佑接着:“最近这些年大清国各地方的大小官司倍增。儿臣也知道礼部已经尽力做出很多实在的事儿,以供老百姓打发空闲时间。但这还不够。叶子牌、麻将、电影、戏曲……应该有更过可以让人充实的东西。”
皇上看向熊儿子。
保康:“……下个月就可以有一个办法,先看看效果。”
皇上满意地点头。
让老百姓在枯燥的事务之余,完成生儿育女和养家糊口的任务之后,有更多的方式去打发零碎时间,而不是放任他们自己去瞎琢磨,这个很有必要,皇上一直没有放松对这方面的管控。
皇上看看时间,十点。
“没其他的事儿都退下。”皇上嫌弃脸。
“儿臣告退/汗阿玛再见。”哥仨麻利地退下。
…………
胤佑:“汗阿玛一定去看孩子们训练了。”
胤禛:“晚上和孩子们一起回来。”
保康:“汗阿玛一向信奉‘抱孙不抱子’,哥哥弟弟们也是。”
哥哥们不在,弟弟们不乐意了。
胤佑:“一个个皮猴子有哪里需要抱?”
胤禛:“孙儿更可爱。”
保康:“……你们赢了。还有事儿没?没事我要去皇家技艺学院看看。”
胤佑和胤禛互看一眼,一人拉一边,一起拉着他们的保康哥哥来到一个僻静地儿,跟做贼似的四周看看,这才有胤佑趴在保康耳朵边窃窃私语。
“…………”说完后哥俩个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儿,跟看“救世主”一般,看得保康直楞眼。
保康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眼睛瞪大,溜儿圆。
“真的?”
胤佑和胤禛的小表情,那是真的不能再真。
保康牙疼。
“明儿我去看看。”
“保康哥哥……”胤佑还是欲言又止,“……”
保康:“……”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没有表情崩裂当场大笑出来。
“行行行,保康哥哥统一想想办法。”
“谢谢保康哥哥。”
胤佑和胤禛那是真心感激,绝对的发自肺腑。俗话说“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男子过了三十用一次少一次,过了四十有一次是一次”,那真有它的道理。
普天之下,除了少部分人“四十正值当年”之外,有多少中年儿郎每天晚上看到媳妇儿不“害怕”?
那用民间老百姓的说法,新婚的时候媳妇儿来月事是“灾难”,到了岁数媳妇儿来月事是“救星”。
总之,苦啊,男人也有男人的烦恼啊,特别是四十岁的男人。
保康虽然没有这个烦恼,但他对哥哥弟弟的苦恼非常“理解”,晚上回来畅春园,和一家人用过晚食,两个大孩子累极而睡,媳妇儿和小闺女也睡得正香,保康在书房里看赵昌查到的信息。
去年冬天三皇子胤祉和一名年轻貌美的小书生感情甚好,同进同出同食同寝……今年突然分开。
太子殿下这两年突然特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太监,不说太子妃和侧妃们,就是毓庆宫里头的那些如花似玉的侍妾们也比不过。
胤禄……保泰……
保康傻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年他们汗阿玛的心思大变,不和以往那样全心放在政务方面,也不对一干皇子们紧迫盯梢严加管教。
一个是他自觉年龄大了,乐得含饴弄孙;一个是他对儿子们也有基本的信任,觉得儿子们也都做玛法的人了。
可是问题就这么出来了。
人老了毛病多,“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有救”的事儿不要太多。奈何保康纵然见过太多太多养小厮纳男妾,喜欢同性情人的人,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兄弟们身上。
胤祉着了道不敢来找他,胤禛和胤佑出于“兄弟情分”给胤祉出头,希望他出手治好胤祉那“惊吓过度造成的小毛病”。但是他们,所有的知情人,都对太子的事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保康~生气。保康知道太子和胤祉都不是用强的人,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摆出来就是一种“强迫和诱惑”吗?
第二天保康一大早起来,也没去早朝,瞅着机会找到大哥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内情,哪知道他大哥对他的问题,居然三缄其口,好一副“兄弟情深不能出卖兄弟的义气”模样。
“这不是……世人都有这爱好吗?”
直郡王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茶言茶语地“求情”。保康不停地运气运气,他也不和他大哥啰嗦,转头直奔毓庆宫。
直郡王一看,这还了得?直郡王生怕保康弟弟一个忍不住,对着太子一拳头招呼上去,赶紧跟着——看热闹。
一月天里春寒料峭。刚下过的一场大雪还没化,外头还是冷的,紫禁城里头暖炕烧的正好,温暖如春,太子今儿没外出,正在毓庆宫前殿的外书房里头,和一个小太监“打情骂俏”。
保康和直郡王都功力深厚,人还没到就听到他闹出来的动静,面对吓傻了的一干宫人,他们没直接进去打断——免得把太子吓出来胤祉的小毛病。
保康悠哉哉地用着碧螺春,看着武英殿新出的《周易折中》;直郡王如坐针毡,度秒如年,还有那莫名的小刺激、小兴奋。
等到太子洗澡换衣服收拾妥当来见他们,堪堪过去半小时。
保康无声地笑,直郡王也替太子汗颜。
太子:“……”
太子缓过劲儿来,又从“保康弟弟和大哥一起到来”的惊吓中回神,此刻鼓起勇气面对哥哥弟弟,却又一眼看到保康弟弟那“半小时”的微笑,看到他大哥那个“羞于认识你”的模样……
顿时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别提多热闹。
“……这就是消遣、消遣。”太子好不尴尬,脸色火烧一般,恨不得有个地缝给他钻进去。
保康微微笑,好似没事人一般:“太子哥哥口中的这个‘消遣’,好生令人惊奇。”
直郡王心肝儿一颤,赶紧装老实人免得“池鱼遭殃”。
太子吓得冷汗淋淋,太子想喊“汗阿玛你快来救保成”不敢,只能极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装可怜。
“以后再也不会了,哥哥保证。”
保康长长地“哦”出一声,淡淡的一个眼神儿,慢悠悠地起身,慢吞吞地抬脚——轻飘飘离开。
离开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离开了?
不说太子的震惊和胆颤,就是直郡王也觉得这事儿挺大,大到他不敢继续看热闹,麻利地跟在后面,火烧屁股一般“逃离”毓庆宫。
被剩下一个人的太子,好悬没直接哭出来,拔腿就朝坤宁宫跑——汗阿玛你快来救保成!
…………
太子和皇上的对话且不提,保康出去紫禁城来到胤祉的府上给他“治病”也不提,直郡王是真的被他保康弟弟的态度吓到了。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中原人自古就有这么个风气,还给取了那么文雅的明儿“断袖、龙阳”的,关外人进关,难免受其影响,俗称入乡随俗。
富家子弟养个美貌小厮,学院里交好个俊俏同窗;贫苦乡下娶不到妻子的两个男子结成一个“契兄弟”……那真不稀奇。
更不要说还有专门的楚馆,就是不爱好这一口的,难免也有一点点好奇、寻刺激不是?
可这不小就不小在,太子的身份上。
一国储君这个模样,成何体统?当然直郡王也知道,他汗阿玛肯定不会让这个事情闹大。
反正从小到大,太子做的一切错事儿,在他汗阿玛的眼里,那都是被人引诱的。直郡王以前愤愤不平,但他做了父亲后他也明白,不说挚爱的儿子,就是一般的儿子犯错误,做父亲的第一反应就是怪罪其他人。
直郡王非常期待,太子这次会受到的“惩罚”——保康弟弟气得不轻,估计没那么好消过去。
果不其然,皇上的本意是训斥太子一番,本打算将引诱太子犯错的宫人都打板子赶出去,却因为顾虑熊儿子的火气——胤祉的事儿还摆在那里那。
皇上面色黑沉沉的:“四川那里有动乱,云南,云南以南的地盘,你去看一看,我听说,那里又有人种植试图做出来鸦片酊。”
太子脸色一苦。
“汗阿玛——”
亲亲汗阿玛也没招儿,他要是处置得不到位,熊儿子不知道怎么折腾。这么一想,对太子的怒气更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三天内出发。”
太子的眼泪刷地出来。
…………
太子两眼含泪出京,胤祉“病”好也赶紧要求出京办差,胤禛要去陕西督办粮草事宜,胤祺要去蒙古跟进蒙古各部出兵事宜……哗啦啦,年长的皇子们就剩直郡王和保康两个。
皇上一看这样不行啊,不平衡了啊,他老人家干脆一挥手,大皇子直郡王也出京吧。
就剩下一个媳妇儿马上要生产实在不好送出京的保康,一干年龄居中或者年龄小的皇子们夹紧尾巴,特用心地做事儿,特严肃地做个人。
皇上冷哼一声,再次觉得儿子们都是糟心的,孙子们都是可爱可爱的。
二月十八日,保康在现有的技艺基础上,很轻松地做出来大清第一台电视机,满朝文武都特高兴。
无他,有了电视机,大清国人的双腿就黏在板凳上,脑袋只管随着电视机里的故事哭哭笑笑的,多好?
皇上也觉得很好,这电视机比那什么电影、戏剧、麻将……简单方便甚多,试验两天后,更觉得这个电视机非常、非常、非常……好。
皇上放下心来,对熊儿子的火气消去一半儿,等到三月十五日,皇上抱着刚出生的小孙儿笑得合不拢嘴,送走一干孙儿们去打仗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南南孙女儿带着女兵营跟着出发,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要说对上一贯犯熊的熊儿子。
皇上这么一高兴,直接给小娃娃取名“弘曚”。
《康熙字典》中曚同朦,本意是日光不明,破晓之前的时刻,可它和“弘”字用在一起,那就是“鸿蒙”,听听,鸿蒙……天地之初,鸿蒙紫气……这意思还用说吗?
太子收到京城的消息,得知保康弟弟又有一个儿子,高兴;得知他汗阿玛给取名字“弘曚”,懵。
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算好好琢磨,却又被慌张进来的侍卫打断,哪个土司又打起来了,哪块矿地的归属权不明了……
太子焦头烂额中;其他外出办差的兄弟们自然也都收到消息,只是他们和太子又不一样。
胤禛和胤祺、胤祉是觉得,反正他们是歇了心思,他们乐得见到汗阿玛宠着保康弟弟/哥哥的小娃娃。
直郡王却是难免有“物伤其类”的感触,看太子笑话的同时特心疼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