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儿子果然不会那么简单地闹腾!
皇上心里明镜太子是被保康蛊动来的, 可他表面上还是要感动于皇后那“感动”的泪水。
“谁也想不到的事情,皇后切莫多想。”皇上的语气干巴巴的。
然而皇后还没说完。
“我作为孩子们的皇额涅,孩子们无端端的受到这番委屈,我怎么能不多想?”
“就算普通老百姓家里,那但凡出嫁的姑娘,也都是靠娘家父兄撑腰在婆家站稳脚跟, 我们家里, 人丁兴旺,男儿郎这么多,却——没能及时保护自家的姑娘,还害得祖先们当初的一片好心变成坏事儿, 我这心里就内疚得慌……”
皇上:“……”
再看看荣妃做绣墩上“呜呜”哭个不停的架势……
好吧,他也心疼孩子们, 他也内疚。
皇上面色严肃:“这个事儿, 朕知道了。暂时不要告诉皇太后,朕来想办法。”
荣妃条件反射就要磕头谢恩, 哪知道皇后娘娘只淡定地擦眼泪:“我明白, 这个事儿最好瞒着皇太后, 皇上放心。”
皇上表示满意:“时间不早了,估计孩子们都来用晚食, 朕且先去。”
“恭送皇上。”
皇后和荣妃起身行礼,等到皇上的背影看不到之后, 荣妃再也忍不住, “扑通”一声给皇后娘娘跪下。
吓了皇后一跳。
皇后娘娘双手扶她起来, 发现她不肯起,更为好奇:“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姐妹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个事儿,岂能不管?”
荣妃哭着摇头:“是很多事儿。一直想和皇后娘娘说一声‘对不起’,再说一声“感谢”,却一直腆着脸面说不出口,今儿还来求皇后娘娘,实在是心里愧疚得慌。”
“过去的事情不说,上次胤祉的事情,也是皇后娘娘大度不计较。我实在是心里不安。娘娘请让我给娘娘磕个头。”
说着话,腰就弯了下去要行大礼。
皇后娘娘赶紧拦住。
“你这样可就不实在了。胤祉的事情,那是孩子们之间的事儿,任由保康怎么做,我只不管。这次的事情,也是皇上心疼孩子们,可要记住了。”
皇后娘娘的眼里带有一丝严厉,荣妃一愣,随即重重点头。
“妹妹记住了。”
…………
今儿的事情,给荣妃的记忆非常、非常、非常……深。后来她讲给二公主听的时候,只说:“你要好好尊重皇后娘娘。你要能学到皇后娘娘的一半气度,额涅也不担心你出嫁了。”
二公主听得眼睛冒光,连连点头。
话说回来,皇上、皇后、保康、来蹭饭的太子、二公主等等人一起用完晚食,皇上淡淡的瞥一眼熊儿子,琢磨熊儿子这番闹腾,应该气消掉了,哪知道,他第二天大中午就收到两个事儿。
太子说,他要出宫一趟,去石家,看看未来的太子妃。
皇上特纳闷儿:“你亲自去见人?”
太子面色为难,说出他苦思冥想出来的理由:“儿臣有了儿子,总要去和未来福晋说一声。”
皇上定定地审视他一会儿,直接问道:“你保康弟弟说得?你皇额涅也赞同?”
太子不敢隐瞒,只能回答“是”。
皇上不由地叹气。
“去吧。夫妻是夫妻,要记得。”
太子一愣,点头答应,行礼退下。
夫妻,夫妻,至近至远东西,至亲至疏夫妻。不管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夫妻,还是皇家的夫妻,都不过是这两句话。
太子虽然还没大婚,但他通过他汗阿玛和皇后娘娘的相处,他大哥和大嫂的关系,也大约猜到何为“夫妻”。
夫妻,夫妻啊,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却被紧紧地绑在一起,从此以后,生死相随、患难与共。
太子满怀感叹地回去毓庆宫,换衣服准备出宫,出门的时候遇到带着孩子在后院玩耍的侧福晋李佳氏,眼看她笑意吟吟的母爱流露,忍不住笑出来,却是笑了一半就收住。
李佳氏很好,出身满洲大家,父兄正得力,本人也是温柔贤淑,文采风流,深得他的喜爱。
可是,这不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出身更好的瓜尔佳家族的姑娘。
太子远远地看着,没有和往常那样走过去,和侧福晋一起逗弄孩子,而是抬脚出了门。
太子满心琢磨着他见到未来福晋该怎么说,未来福晋的父亲和祖父能不能扛住今年,多活几年;还琢磨着万一……他哪年可以大婚,哪年可以有嫡子,关键是,他的妻族失去最得力的两个人,下面有没有才能出众的舅兄顶上。
他因为他汗阿玛、皇后娘娘、保康弟弟的“提醒”,满腹心事,丝毫不知道,因为他今天的“反常”,侧福晋李佳氏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太子慢悠悠地打马出宫和未来福晋见面且不说,皇上因为太子出宫一事,也是心思起伏。
保康提醒太子,他不奇怪。皇后提点太子,他也不奇怪。可就是因为不奇怪,他才会这么感触深深。
如果赫舍里皇后还在……皇上随即又摇头。
赫舍里皇后,和钮钴禄皇后,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看其他,赫舍里皇后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妻子,每一个男子都梦想要得到的妻子。
可是钮钴禄皇后,她是一个,你可以放心交付家里,就和那山西商人将一家财产和一家老小一同交付出去的妻子,因为她是一个你非常值得信任的同伴,坚强,勇敢,心性坚韧,性情稳重……
当然,她也有她自己的骄傲和主见。
就好比她在他面前总是不失礼仪,总是端庄有礼、进退有度,却又不卑不亢。
就好比昨天晚上,她明知道满蒙关系中,嬷嬷制度出现的原因和问题,以及其敏感性。可她还是出声了,“唱作俱佳”,还给他扣上一定“慈父”的高帽子,好像这就是他应该解决的事情一般。
皇上想着想着,笑出来。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而他,给太子选了一个怎么样的妻子?
皇上回忆一番他和未来太子妃仅有的几面,皇上不得不认同她二女儿的看法,太子妃,会有自己的个性,但或者更多的是,相似赫舍里皇后,而不是现在的钮钴禄皇后。
皇上按按眉心,心里不由地叹气。
太子的心性……一般男儿郎看一个姑娘的时候,总下意识地去看最相似他最喜欢的一个女性,太子最喜欢的……
皇上脸上露出一个半是自嘲的冷笑。皇上开始后悔,他当初若是将太子送给皇太后或者皇后教养……皇上这么一思考,对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的未来……本来信心满满的皇上,突然开始产生怀疑。
过去不可追。皇上一抹脸,不过有此,皇上又开始考虑熊儿子保康的福晋人选。
保康……不论如何,这个福晋人选在某一方面的特征,必然要相似皇后。要和皇后一样聪慧,一样大气,一样……和保康站在一起的时候,丝毫不胆怯。
难啊。
皇上觉得,儿子们小的时候,他担心他们养不住,觉得难。现在儿子们长大了,还是担心,操不完的心。
皇上想着想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他感觉有点儿累,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出去院子里走一走,正一边在院子里赏花,一边和有事汇报的裕亲王说话的时候,就看到他熊儿子大步流星地走来。
三个人见礼,皇上对熊儿子的惫懒样儿特“嫌弃”:“你看看这几点了,你才起来。”
保康抬起太子送他的大钻石腕表一看,正经回答:“十一点四十五分。”
皇上:“……”
裕亲王哈哈哈笑:“保康这腕表不错,够闪亮。”
保康美滋滋:“二伯好眼光。昨儿在太子哥哥的小库房里,保康一眼就看到它,二伯你来看它上面的钻石。”
说着话,手腕一伸,伸到他二伯的眼前,显摆道:“钻石半两,加上表带上的其他宝石,宝石的整重量是二两。”
皇上嘴角一抽。
但是裕亲王仔细一看,是真的震惊了。
这块腕表,表圈和表盘镶嵌粉钻,表链镶嵌各种不同颜色的大颗彩钻,乍一看,粉钻、蓝钻、白钻、黄钻、红宝石、祖母绿等等宝石紧密衔接围绕,很是给人一种花团锦簇的感觉。
但它的设计非常巧妙,各色宝石的搭配更是奇妙,非但不显奢华和奢靡,反而在璀璨的光芒中透出柔软灵动。
做工浑然天成,精致无比。佩戴的人于举手投足间闪耀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绝世风采,在太阳光下更是让人不敢直视,华丽得让人眩晕。
裕亲王看看表,看看保康侄子,特认同:“怪道太子殿下要送给保康,这大清,也就保康能戴出来。”
保康特自恋:“保康也‘华丽得让人眩晕’。”
裕亲王重重点头:“我们保康也‘华丽得让人眩晕’。”
皇上重重咳嗽一声:“二哥就不要夸他了,小子尾巴都翘上天。二两重的宝石腕表,亏得他戴着也不怕人打劫。”
裕亲王哈哈哈笑,保康不服气,伸胳膊给他汗阿玛跟前:“汗阿玛你看,这上面的宝石的纯度,色彩饱和度,多么可爱。和保康一样可爱帅气。”
皇上被这宝石的光芒闪得睁不开眼睛,皇上表示,他只看到保康的厚脸皮。
“来找汗阿玛有事情?”皇上想起昨儿熊儿子折腾出来的,还气不顺。
保康嘻嘻笑:“保康昨天下午去畅春园看了,保康非常喜欢。保康觉得,保康会在那里住的时间会很多,要建设一个泳池,就是专门来玩水的池子。”
皇上淡淡一眼,故意为难:“那里的湖泊不够你玩?”
“湖泊是湖泊。保康要的泳池是室内的。保康每天晚上沐浴,都可以游玩一会儿。”
保康解释的认真。
裕亲王乐呵:“这主意好。”
他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心里头暗自琢磨,这个室内泳池的主意,好啊,秒啊,可行啊。
裕亲王脑袋里浮现各种“水中play和party”;皇上当然也想到了。可是保康哪能想到“两位长辈的想法”,保康笑得得意:“建好后,二伯可以和保泰弟弟、保绶弟弟一起玩水。”
裕亲王:“……”
皇上:“……”
裕亲王还没反应过来,皇上气得来,抬脚就踹。
保康麻利地跳开,也气得来:“汗阿玛!”
“喊‘汗阿玛’也没用。你看那个做阿玛的和孩子每天晚上一起玩水?”这要是熊儿子要在水里玩各种“水中play和party”,皇上也不气了,可熊儿子要一起玩的是“小娃娃”!
“乳母嬷嬷照顾得好好的,要你二伯跟着作何?”皇上越说越气。
保康自以为听懂了,也大大的不服气。
“乳母嬷嬷和保康亲自照顾,能一样吗?汗阿玛不同意,保康自己建。”
皇上瞪眼。
保康也瞪眼:“二伯再见。保康去给皇太后请安。”
他汗阿玛连一个泳池也不同意,保□□气。
皇上看着熊儿子的背影,气到不行。
“你看看,你看看,就他这个熊样子。”
裕亲王回神:“皇上,保康说得主意,确实可行。”
“以往我们和其他人一起泡温泉,还真没和孩子们一起玩水过。而且是洗澡的时间,正好。室内泳池,这个主意好。”
皇上:“……”
“二哥也要建?”
“臣兄……想。”
…………
皇上破罐子破摔,以为熊儿子要建就建吧,可皇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熊儿子特认真地折腾,折腾得一连好几天都跑在外面,午休也在外面,晚膳、晚食、当然不回来一起用了。
皇太后见不到保康,和皇上念叨。
皇后见不到保康,也和皇上念叨。
太子,大阿哥、胤祉……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十四个儿子、九个女儿一起和他念叨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
都说保康/保康弟弟/哥哥才回来几天,就不着家了,这是怎么了?
话里话外都在抱怨他气得他们的保康不着家。
皇上憋屈得来。
可熊儿子和建造畅春园的叶洮、张然、雷金玉等等人打得火热,还有黄履庄、戴锌等等人参合其中,发誓要在西郊建造一座举世瞩目的大建筑,皇上也不想阻止。
熊儿子出海一趟,倒腾回来的那些黄金珠宝等等,要花啊,不花光放国库,那就是一个“死钱”,流通起来才好。
因为听了师祖讲述的“荷兰郁金香金融危机” 的皇上,现在也特警惕大清国的金银兑换,银票流通等等事儿。
大清飞速发展,问题也一个接一个,皇上按按眉心,答应胤禛想要参与他保康哥哥的造园子计划,继续埋头看折子。
一家人的各自忙碌中,六月中旬到来,皇上要准备动身承德,太子和大阿哥等等皇子都跟着,皇太后和皇后顾虑保康,不乐意动弹,都要搬去畅春园在京城过夏天。
皇上没奈何,他也想和熊儿子多待待,可是现在又多一项取消公主的嬷嬷们的事儿,他必须去承德和蒙古王公们聚一聚。
十月份二女儿就要出嫁了,作为再次送女儿出嫁的阿玛,伤心啊,自己的二儿媳妇还没娶那,就要嫁两个闺女出门了。
皇上对着六月十五的月色深深地感叹一番。
皇上觉得自己伤心很应该,面对他熊儿子的“伤心”……
“亏你想得出来。做侍妾可以,其他的,不要想。”
保康吸吸鼻子,垂眉耷眼,声音也是无精打采。
“没想,就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