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皇上因为熊儿子的“熊话”气得来, 熊儿子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偏偏熊儿子保康面色平静,端得一派佛陀风度,偏偏他师祖还说:“保康说得对。”声音里还带着笑儿。

皇上特憋屈。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大好男儿,大清勇士,不应该说“救世济民”吗?不应该说“他汗阿玛操劳政务, 他兄弟们辛苦学习很值得心疼和夸夸吗”?

皇上表示不想说话, 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保康的眼角余光瞄到他汗阿玛离开的背影,凑到他师祖的怀里, 抖着身体无声地,哈哈哈哈大笑。

师祖刚刚看到小徒孙小耳朵一动就心生疑惑, 听着他专门说给他汗阿玛听的“熊话”,明知道小徒孙是故意的,那也要支持不是?

师祖看见小徒孙的汗阿玛生气离开的背影,笑着摇头。

“出门的路上不能耽误学习, 要比现在学得更好, 知道不?”

“知道——”

“这几天好好表现,等出发后再笑,知道不?”

“知道——”

“乖。时辰不早了, 回屋睡觉。”

“要去四川。”

“不顺路。”

“陕西?”

“不顺路。”

“……甘肃, 师祖——”

“看情况。这几天好好研究路线。”

“谢谢师祖。”保康立马满血复活。

师祖笑而不语, 也没戳破小徒孙一心要看食铁兽的事儿, 直接抱着他回去休息。

老少两个一夜好眠,保康自知他现在处于敏感时期,生怕他那小心眼的汗阿玛看不得他的自在逍遥来一句“保康不许南下”,表现的特别乖巧。

早上读书、打拳、早膳、做佛课,挨着顺序来,认认真真。上午跟着他太子哥哥的老师们学习一个半时辰,也不故意气人了,除了他认为真的不对的地方提出来,还专门抽出来半个时辰和石溪道人学画画——

用他讨巧的话说:“汗阿玛,保康在南方看到好风景就画下来寄送到京城。”

他汗阿玛从鼻腔里喷火气:“你要不给汗阿玛惹事,汗阿玛就念佛了。”

但是保康全然不受他汗阿玛的言语形象,一连坚持三天,其中有一天是雨天,他也风雨无阻,还摆出来一副就要继续坚持下去的趋势,就是下午的休闲时间,除了领着弟弟们在后山学游水,就是陪着他额涅。

五台山的各个山峰看遍,各家寺庙拜一拜,下山去五台县的周边地区吃美食,看美景,反正就是特乖巧。

为了表示诚意,他还专门画了一幅画给他汗阿玛。

亲亲汗阿玛·皇上瞪大眼睛看着这幅熊儿子的孝心大作,实在克制不住地嘴角抽抽,再抽抽。

保康大眼睛闪闪亮,好像夏日里菩萨顶的小太阳:“汗阿玛喜欢吗?”

声音里也透着“孝心可嘉,汗阿玛快夸夸。”

皇上心头一哽。

这都什么随手涂鸦?皇上只能看出来这是日出,感觉到其中的日出时分的天地“特质”,面对这凌乱稚嫩的线条,随心所欲的笔法,标准熊儿子气质的颜色搭配……皇上用他的学富五车来组织语言,也组织不出来。

“很有灵气。”声音干巴。

保康大眼睛忽闪忽闪,继续等候夸夸。

皇上:“……”

“气韵藏其中,很有前途,继续学习——”皇上卡词儿。

保康:“汗阿玛,保康这是结合了西洋油画后新创的画法。”

保康自觉他虽然刚学画画,但是意境和神韵应该可以表示出来?!

亲亲汗阿玛·皇上面对熊儿子期待的目光,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仔细地看,真没看出来什么“创新”,可他不能打击熊儿子学画的积极性啊。

“嗯,保康说得不错。至少颜色用的非常大胆,汗阿玛以前没见过。光线画得也非常到位,日出时分的特征该有的都有了……”

没有的也有了。人家画日出那都是蓬勃的生机,熊儿子就能画出来几分顽皮。

保康误以为他汗阿玛没听懂,耐心地和他汗阿玛仔细解释:“汗阿玛你看,这个光线,要有暖度,这个颜色,要有变化,这个画法,可以自由。画的时候,不需要很多线条,用色彩和水墨的渲染来表现,大胆用色,直抒胸臆。”

“用笔可以舒展粗狂恣肆,透视感和立体感突出来,谁画的一眼就看出来,一般画师很难模仿……就和保康画的一样,墨彩交融,气势磅礴,韵致高雅。”

本来皇上因为熊儿子的解说透过现象看本质,还真看出些不同的道道,可是听到熊儿子后面的自夸……

他这真没看出来“墨彩交融,气势磅礴,韵致高雅”。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皇上用他做皇帝的定力说道:“汗阿玛需要研究,过几天和保康细说。”

保康立马表示非常欢迎,一派欢迎交流的大家气度:“汗阿玛慢慢看,保康不着急。”

亲亲汗阿玛嘴角抽抽。

不过皇上研究了几天,越看越觉得,确实有点不寻常。首先,表达手法非常大胆,表达的意境非常新颖,仔细揣摩,不难看出来其中的意境美与绘画的形象美有机地融合,整个画面意态潇洒,神情秀逸,风格高古。

皇上心里激动,忍不住拿着这幅名叫《菩萨顶日出》的画儿和师祖研讨,师祖只说:“保康的性情自由,所以画儿自由。他也不需要因为画儿做什么,只管怎么喜欢就怎么画。”

皇上:“……”

听听,听听,熊儿子保康的顽皮那就是师祖这么宠出来的。幸好他今儿不是来批判熊儿子的。

他今儿是夸熊儿子的。皇上给自己打气。

“大师你看,保康的画儿,与众不同。虽然其中表达过于大胆,但是这也是一种新画法。”

师祖微微笑:“……”

皇上摸摸鼻子。

“大师,标点符号的事情,我没有抹掉保康的功劳。就是给——美化了一下。”

朝廷颁布诏令,以后科举都用这些符号,可他总不能说,这是熊儿子为了方便自己看书写文章折腾出来的吧,他当然要说这是他儿子为了给他写信,为了其他人更方便看书和写文章特意发明的……

瞧瞧,他儿子多孝顺,多爱学习……

师祖:“阿弥陀佛。”

皇上后背出来一层细密冷汗,安慰自己地念“阿弥陀佛。”

皇上和醒迟大师的谈话保康当然不知道,他通过画画的事儿发现了一个情况,最近更是沉迷其中。

在这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要留下一些纪念,只能是画画。阿弥陀佛。画画必须学好。保康对画画有了热情,立志要将他家人的面容画在画里——见画如见人,类比后世的照相效果。

众人都对他学习画画的热情笑哈哈,一开始是惊讶和不相信,几天后则是心疼。甚至太子还说:“学画辛苦,自有画家按照保康弟弟的要求来画画儿。”可是他都只嘻嘻笑着听着,一面道谢一面继续该怎么学就怎么学。

七月末八月到来,就是师祖也对小徒孙这份坚持小小的惊讶,不过师祖很支持地说“要学就好好学”,保康学得更有兴头。

皇上一看,心里暗自高兴,一有机会就来和熊儿子研讨画法,还决定就在五台山避暑到八月中秋,过完中秋节再离开。保康自然都是高兴,一家人都高兴。

各部落台吉前来五台山的越来越多,有的拖家带口,不光皇上天天开宴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一一接见他们,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儿。

偏偏皇上还因为熊儿子的“画功”突然有了一个新爱好,不对,之前就有这样的苗头——皇上特爱和人显摆他的儿子们。保康和他其他的哥哥弟弟们还好,太子和大阿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每次都被他们的汗阿玛提溜出去展示。

太子和人玩布库,和喜欢儒家文化的蒙古儿郎研讨学问;大阿哥和蒙古儿郎比赛弓马骑射,玩投壶的小游戏打马球。

保康看热闹:“阿弥陀佛。大哥和太子哥哥加油。”

胤祉、胤禛、胤祺:“……”

本来他们还因为大哥和太子哥哥出尽风头而羡慕不已,可是和保康弟弟/哥哥自在玩乐几次,不知不觉心态就变化了——“阿弥陀佛。大哥和太子哥哥加油。”

三位弟弟也莫名地,满心同情。

太子和大阿哥:“……”

明明该是非常高兴的事儿,明明是非常光荣的事儿,怎么看看保康弟弟玩乐的自由,听听弟弟们说的话,莫名地哪里不对劲儿?

可是他们两个这番跟进跟出,还不能耽误自己的日常学业,每天的时间都划分具体,念头闪过连细细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又匆忙忙赶去上课。

保康眼见大哥和太子哥哥的背影,笑嘻嘻地一挥胳膊:“我们下山玩喽。”

胤禛和胤祉,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四公主跟着喊:“我们下山玩喽。”

胤祉看着弟弟妹妹们的背影,看着自己下午的课程安排,不停地默念他也曾经在三四岁的时候玩乐过,才算是收回来心神。

四个孩子“偷偷摸摸”下山,侍卫们和贴身太监都跟着,家里长辈们恰好都有事儿,又对保康放心,也没一个跟着的。

阿弥陀佛。今天可以撒欢儿玩嗷~保康特兴奋:“弟弟妹妹,保康哥哥听说最近因为今年皇上在五台山避暑,不光是关外来了很多人,附近省份,比如陕西、四川、安徽的文人墨客都来凑热闹,造成五台县的集市最近特热闹。”

胤禛接口:“热闹,去逛。”

四公主:“要买买买。”

胤祺:“要吃吃吃。”

保康“微微笑”:“好。玩玩玩、逛逛逛、买买买、吃吃吃、冲冲冲!”

“冲冲冲!”三个弟弟妹妹跟着保康哥哥一起喊话、那个架势,能冲上蓝天和太阳肩并肩。

还别说,今儿还真有大热闹。除了吃吃吃喝喝喝买买买,吃得小肚子溜儿圆之外,他们在茶馆里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听人说书,听到一个《霍女》的故事,听得痴痴如醉,全然入迷。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各位客官,今儿我们不说大冤未伸寸心不死的席方平、不说变成猛虎咬死仇人的向杲,也不说那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商三官……今儿我们来一段异史氏。”

“醒木”一拍:“女其仙耶?三易其主不为贞。然为吝者破其悭,为淫者速其荡,女非无心者也。然破之则不必其怜之矣,贪淫鄙吝之骨,沟壑何惜焉?”

“河南彰德府人朱大兴,家中很富裕,但为人吝啬,如果不是儿女婚嫁之事,家中从没有宾客,厨房中也从无肉类。然而,他却喜欢女色,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花钱多少,从来不吝惜。每天晚上,爬墙串村……”

保康一开始担心故事不适合给弟弟妹妹听,哪知道他接着听下去,大大的惊奇。

一个美貌且类似仙人一般有本事的少妇,利用她的美貌“行侠仗义”,吃垮了富人朱大兴,吃怕了权贵何官家,诈骗了商人公子,却独独对贫寒人黄书生青睐有加,帮他发家,帮他娶妻,提醒他给子孙继续读书改换门庭。

阿弥陀佛。师祖啊,古人都这么“豪放”吗?古代的“DIAO丝”也天天做白富美的大梦?

保康抬手揉揉眼睛,就听到其他人议论纷纷。

“我要能遇到这么一位‘霍女’多好?”

“拉倒吧。没钱的穷酸就爱做大梦,梦到天上掉七仙女,梦到天上掉金子,还一脸被迫的,自己不是爱色贪财。”

“做梦怎么了?做梦挨着你了?不喜欢不听。”

“听书就一个乐呵。你不做梦做大官?你不做梦富甲天下?说得好像你是得道高人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还别说。我倒觉得这位仁兄言之有理。要做梦,那也是做梦梦到七仙女,不是一个这么风流少妇,哈哈哈。”

“少妇怎么了?少妇不能风流?少妇不能再嫁?就许你们男人一个一个香的臭的朝家里带,不许人少妇找如意郎君?”

“同意。世人常说女子祸水,岂不知男子的种种劣行才是他们真正的祸水。既然爱美色,活该被美貌少妇戏弄。”

“……”

“……”

保康听了半天,和弟弟妹妹分享完一份荞麦素面,又觉得听人吵架也有趣儿。

看一眼弟弟妹妹们满脸的问题,保康做好心理准备开始忽悠。

就见胤禛小小的皱眉:“保康哥哥,那个朱大兴既然这般吝啬,为何愿意为了霍女花银子?”

保康一板正经,宝相庄严:“阿弥陀佛。此乃人之常情。俗话说‘每一个铜板都有它的出处’。”

胤祺点头:“有银子就要花。”

四公主学着保康哥哥的笑儿:“不花在这花在那。”

胤禛:“……”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保康本来担心弟弟妹妹听了会对“女色”什么的好奇,哪知道听到胤禛弟弟的问题,瞬间更是信心百倍。

弟弟妹妹对于美色什么没有兴趣,也听不懂,他们“微服私访”了几次知道了银钱的用处,只对故事里面的钱来钱去感兴趣,阿弥陀佛。这太好了。

“长得美是什么?能吃吗?为何要花八百两银子买?”这是爱美食的胤祺在表示他的不理解,“一个包子一文钱,八百两银子……好多好多包子。”

“因为他笨笨。朱大兴是坏人,也笨笨。”这是眼见当地女子和外地男子吵架的凶悍两眼放光的四公主。

“不光笨还坏。每一个铜板都应该花在应该花的地方,朱大兴和商人都有钱,却不去修桥铺路造福百姓,活该有这么一遭儿。”这是好似打开某种新世界的胤禛。

保康拿出哥哥的态度:“弟弟妹妹们说得都对。听故事要注意提炼其中的人生道理。比如里面同样犯错误的何官家,他能听从好友的规劝,及时回头,说明了朋友的重要。我们交朋友,就要交这样的朋友。”

“……”

“……”

周围几张桌子上的人瞧着四个孩子的相貌就甚是惊奇,听着四个孩子的说话更好奇和惊叹。

其中一位中年秀才模样的人忍不住插话说道:“这位小大师,公子姑娘,不是人人都有银子就花。作为父母有了余钱,应该将银子积攒起来留给子孙。”

言语间带着不认同的,那种做父母之人才有的教导,胤禛、胤祺和四公主听得愣住,一起看向他们的保康哥哥。

保康安然自若,抬手打一个佛礼,声音和气:“阿弥陀佛。留作积蓄自是好事。每个人对于钱财的安排不同,积攒不花也是其中一个方式。”

弟弟妹妹重重点头表示附和,看着他们的保康哥哥一脸骄傲,眼冒小星星。

其他人听得也在心里点头,就看见中年书生愣住。而刚刚那个说“没钱的穷酸就爱做大梦……”的富家子弟更是哈哈大笑:“小大师说得对。你留着银子不花给子孙,这不是‘花’?你不花,你子孙不花?”

说完后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一身富贵之气尽显,一看就是有钱还活得特随心的人,引得茶馆里一些为了金银犯愁的人都起哄。

“存钱给儿孙,儿孙孝顺还好,儿孙若是败家,能把自己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何必?”

“今朝有酒今朝醉。果然此言大妙。”

“我若有钱,除了留下必须的积蓄养老之外,其余的,能花就花。不花,来这世上一遭作何?小大师,若我哪天有钱,定然来五台山给菩萨塑金身。”

“……”

“……”

一人一句,不说胤禛、胤祺、四公主迷糊,就是保康原本也只嘻嘻笑听着,此刻也听出来话风跑偏了。

保康定定神,抬手打一个佛号,声若洪钟,震耳发聩:“阿弥陀佛。”

茶馆里一时安静如鸡。

“于子孙,当教导其才能和品德,堂堂正正立足于人世间。若可以,也可留下一部分钱财给予子孙,类比自己当初从祖先手里接受钱财,此为家业循环。”

“阿弥陀佛。”

保康说完后,不等众人有反应,特有范儿地领着弟弟妹妹们离开茶馆。

身后隐约传来中年书生的感叹:“留下万贯家财子孙却没有能力守住,犹如小儿抱金砖行走于世……”

保康:“……”

他们不是在听《霍女》吗?不是应该讨论“霍女”的美丽和魅力,男子的本性,寒门学子的终极梦想?

保康心痒痒,难得听到这好似是“穿越”来的故事,可眼看天色下来,他们马上要回山,保康不舍得,还要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做出一派“风光霁月”的高人范儿……

一眼看到好似是来寻找他们的师祖,保康一头冲上去,一把拖住师祖的胳膊耍赖:“师祖,师祖保康还要听‘大冤未伸寸心不死的席方平、变成猛虎咬死仇人的向杲,有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商三官……’”

师祖:“……”

一身僧服的小胖和尚挂在他师祖的胳膊上,懒着不走,其他三个孩子也都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师祖,周围的人看着乐呵,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师祖:“……天色太晚,明儿再听。”

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大为欢喜:“谢谢师祖。”

奶声奶气的嗓门清脆响亮,师祖微微笑。

老少五个一起地回来菩萨顶,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都特欢乐——带着他们一个下午买来的小吃,听来的故事,一回来菩萨顶上就响起欢快的笑声。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保康听故事了,你们要不要听?还买了那家老藏人的煎台蘑,还有字画。快来快来。”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你们快来,故事好听。”

哥哥姐姐们都刚刚下课,面对疯玩一个下午玩得“天怒人怨”的弟弟妹妹们,默默地接过这些小吃食,用眼神暗示:“有故事快说来。”

保康嘻嘻笑,发现师祖去和大喇嘛说话额涅也不在,快速地学了一段《霍女》,学得有声有色,一字不差。

“……‘既然把我带到家中,又何必盘根寻声地问呢?如果怕受连累,不如早让我走好了。’朱不敢再问。但是霍女不安于粗茶淡饭,又讨厌吃肉汤之类的东西,最喜欢吃的是燕窝、鸡心、鱼肚白作的羹汤,只有这样才能吃饱肚子。

朱大兴没有办法,只有尽力供奉。霍女又爱生病,每天须一碗参汤补养身体。起初,朱大兴很不愿意。但霍女痛哭呻~吟,眼见就要快死的样子,无可奈何,给她煮了一碗人参汤,病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自此以后,习以为常……”

保康正说得起劲,其他人听着这么一位和一般女子完全不同的表现,和“贤惠、善良、体贴……”完全不沾边的行为,都啧啧称奇,听得特入迷。

保康也正说得入迷,偶尔还蹦出来几句现代语录:“她又是个穿衣达人,定要绫罗绸缎才肯穿,而再好的衣服,只要穿过几次就嫌弃了,一定要做新的才行。她还是个艺术爱好者,隔几天一定要请戏班子到家唱一次堂会……”

听得人瞪大眼睛,胤禛、胤祺、四公主听着保康哥哥的说法,也觉得,新鲜,乐呵。

皇上刚刚查到这些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来源,查出来落魄民间文人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正要和孩子们好好说,不要受其故事影响,哪知道一来到就听到熊儿子在这里“口齿清晰、滔滔不绝”。

皇上站在不远处听了几句听不下去,重重地“咳咳”。

保康:“……”

眉飞色舞一收,胖脸一板:“阿弥陀佛。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皇上:“……”还有下回?想得挺美!

皇上脸一黑,一众围观旁听的人做鸟兽散,一众皇子公主们立马肃手正色,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皇上:“……”

生气。

“读书修身养性,说的是圣贤书。话本儿不是不能看,汗阿玛也没有禁止你们看。可要知道辨析知道不?你们现在年龄还小,最容易被书里的故事带偏,移了性情……”

皇上严肃地一通训话,末了说道:“大家女子当有大家女子的端正贤惠,小户女子也当有小户女子的淳朴勤劳,因为对方是坏人就要染黑自己亲自去教训,这次最不能用的最下下策……明白吗?”

“知道!”

“明白!”

皇子公主们齐声回答,就是保康明白他汗阿玛在偷换概念,可也觉得他汗阿玛说得对。

皇上挺满意。

转念想起书里的故事,觉得孩子们也应该多多接触一些事儿,特别是大阿哥,眼看着长大了。

“世上之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应该知道,道德和人品才是最主要,相貌是其次。书里的故事虽然不大好,但有一点说的很对,作为男子当知道‘娶妻娶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人间至理。”

顿了顿看向四个女儿,“作为女子,也当谨记女子该有的操守。言行谨慎,端正有礼——都去你们皇额涅那里听训导。”

皇上觉得他不好多说女儿,待四个女儿行礼离开后,对六个儿子那就没有顾忌了。

立马脸色下来,阴沉沉的。

“保清、保成、胤祉《三字经》抄写十遍。”

嗷!

“保康、胤禛、胤祺三天之内不准下山。”

嗷!

哥六个心里一阵阵哀嚎,奈何皇上这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摆开架势谁也不许给求情,就是要罚他们。

咳咳,其实也没人给他们求情。

师祖和大喇嘛都觉得,皇上作为父亲要管教孩子,也没要动板子,他们自然不能拦着。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觉得故事挺好,也不认为自家的孩子们太小了,可以听,但听完一定要摆正道理,万一被故事里的事儿影响等等,她们就是看着小孩子们苦哈哈的模样,乐呵。

皇后娘娘则是小小的生气,提着亲儿子的小耳朵训导:“故事好是好,你和弟弟们听一听,多听一听类似的故事,将来长大了也知道‘不亲近女色’。可你四妹妹如何听得?”

保康:“……”

小耳朵在额涅的手里,自然是他额涅说什么都是对的。

保康歪着脑袋大喊:“额涅,保康知道了。”

皇后娘娘小小的满意:“知道就好。下次出门玩保康要注意。你四妹妹现在还小,没有影响,但是也要注意‘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女孩子,到底和男孩子不一样,明白?”

保康麻利地认错做乖巧状:“额涅,保康明白!保康下次一定注意。”

皇后娘娘瞧着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里一软,松了手,抱儿子到怀里发现儿子有点儿呆呆的,满心的心疼。

“耳朵痛不痛?额涅看一看。”皇后娘娘说着话就去看儿子的耳朵,轻轻地揉揉。

保康突然心里一阵特复杂难过的感受。其实刚刚他额涅的手上根本没用力气,他敢保证耳朵连红都没有,小元宝一样,白白嫩嫩。可他感受到他额涅对他的疼爱之情,怎么也无法平静。

母亲捏着调皮的熊儿子软声软语地教训,完了后又满脸心疼地揉揉,这是他上辈子在很多母子相处中看到的,可他从来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他曾经幻想过如果他有母亲,他一定无比乖巧地孝顺她,绝对不惹她生气,可是此刻他才体会到,被母亲捏着耳朵教训的欢乐,被母亲揉揉耳朵的满足。

保康一时情绪激动,眨巴眨巴眼睛收回眼泪,窝在母亲的怀里,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幸福地蹭蹭脑袋撒娇:“额涅,额涅最好。”

皇后娘娘乐了:“额涅怎么最好了?”

保康只说:“额涅最好。”

皇后娘娘因为儿子的依赖之情情不自禁地笑出来,满室静谧,夏日午后的时光正好,暖暖的舒适,她抱着儿子,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儿,一时之间也不想说话,只觉得胸腔里一股暖流流淌,一颗心无比的满足。

听书事件过去,皇上惊讶于熊儿子的乖巧,居然安安生生地呆在山上三天,每天乖乖学习,只领着弟弟妹妹玩一些文雅的游戏,比如拆解九连环,比如游水。

皇上对年长的几个儿子和女儿偷偷默默看《聊斋志异》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的熊儿子,那更是好说话。

皇上自己看了《聊斋志异》,虽然觉得过于偏激,但儿子们也不是不能看,熊儿子早慧,更是要看看然后他发现问题及时纠正:“难得保康这三天这么乖,汗阿玛让说书人上上山给保康说故事,好不好?”

保康小小的犹豫和纠结,最终还是只能心领:“汗阿玛,保康要制定南下路线和回来路线。”

亲亲汗阿玛·皇上满是慷慨:“汗阿玛让其他人给保康来定。”

保康麻利地摇头:“保康要和师祖自己制定。”

他要去看大熊猫。陕西、甘肃、四川,都在山西的西部,其他人怎么制定的出来?

皇上眼见熊儿子明显有事儿,小小的纳闷:“那好,保康自己制定,有需要,和汗阿玛说。汗阿玛这里有更好的地图。”

地图在这个时代非常难得,一般人家没有,更不能有。他汗阿玛手里的当然是当今最好的。保康很是欢喜于他汗阿玛的大方,麻利地道谢。

然后等到第二天上午,皇上忙乎完政务,慢慢地踱步逛啊逛,就逛到了醒迟大师的院子。

醒迟大师正在书房里抄写佛经,聚精会神,不为外物所扰。

熊儿子保康正趴在书桌前方的地上,皇上一眼看到地上铺着的,是他那个地图的放大版和简略版。就见熊儿子脑袋搁在“山西”,左脚搁在“甘肃”,右脚搁在“陕西”,一会儿左脚收回来,右脚伸出去,一会儿左脚伸出去,右脚收回来……

还有窗户上的几只小鸟儿叽叽喳喳,一个展翅,落到熊儿子的脑袋上,熊儿子也完全没有反应……

皇上:“……”

这是研究路线入迷了不成?还是不确定自己去甘肃还是陕西?

皇上刚要取笑熊儿子的纠结和顽皮,转念反应过来,从山西南下,这两个地方,好像都不“顺路”?

胖胖的熊儿子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红色僧衣,这般趴在地上,胖胳膊胖腿尽情显露,皇上又笑了出来。

不了解快乐大师“食铁兽”情结的皇上,只以为熊儿子还是想和他师祖去西部,知道师祖大多不会同意,他也没在意。太阳正好,时光正好,他自己坐在书桌对面的罗汉床上,捧了一本书来看。

临近中秋节,中秋节过后他汗阿玛就要回京,他就要和师祖南下,保康可不是要纠结烦恼?

大猫嗷嗷嗷,我该怎么才能再次见到你们嗷嗷嗷!!!

保康纠结烦恼,奈何他还不能和师祖直接说。康熙二十一的中秋节踏着它的脚步如约而至,从八月十一开始,到八月十七,整个大清国都沉浸在中秋节的欢乐海洋,各种节目层不出穷,五台县的家家户户自然也是兴高采烈迎接中秋。

祭月、赏月、吃月饼、猜谜语、玩花灯、赏桂花、饮桂花酒……皇家一家人也满怀激动地开始他们的中秋节。

二十二年来,最团圆的一个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