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真戛然而止。
“咚咚”, 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郁真在这儿住了这些天，除了李警官上门，这扇门就没被人敲响过。
“咚咚咚”。
门口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 敲门声短而急促。
郁真对直播间内的观众道：“不好意思，我先开个门。”
郁真将智脑固定在灶台前, 她走到门前。
郁真这次换上了新型智能门, 所以门上很快显现出了来客的脸。
来者是点点直播平恒星分部, 签约部分部长，琳达。
琳达的金发略有些散乱, 脸上的妆容也没那么浓艳。
琳达看上去来得狼狈，和两人第一次见时格外不同。
郁真轻轻皱了皱眉头，她伸手推开了门。
郁真问：“有什么事吗？”
她对琳达的印象实在不太好，所以郁真的语气也很冷淡。
然而琳达有一点没有变。
她始终不肯低下她高昂着的头颅。
琳达站在郁真家门口，趾高气昂地甩给郁真一份点点直播的签约合同。
“喏，你的目的达到了。这可是无数主播梦寐以求的S级合同。”琳达对着郁真抬了抬下巴，“但是你要知道, 你的这份S级合同, 可是我给你争取的。”
“要是没有我，你只配和点点直播签B级合约。”
琳达又道：“当然，我在这份S级合约上加了一条。就是上次, 我提出的那条营销人设。”
“这份合同我不接。”郁真不假思索地拒绝。
“你只要签下字……什么？你不肯接？”
琳达看着郁真坚决的目光, 她的心没来由一慌。
这可是点点直播的S级合约！现在的点点直播，甚至可以说是全星际最厉害的直播平台，就连它的老对头星看直播, 也远远比不上它。
郁真会像现在这样干脆利落地放弃点点直播S级合约，这是琳达来到郁真家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瞬间, 琳达似乎明白了什么。
琳达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
“你是想讨价还价，让我帮你争取更高的收益分成吗？”
“别妄想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在琳达的注视下，郁真拿起了合同。
琳达嘴角慢慢上扬。
果然，她就知道郁真不会放弃这份S级合约。
纯种人类一向都是这么没骨气。
郁真捏住合同。
“哗啦”一声响，郁真当着琳达的面，将合同慢慢撕成了两半，四半……直至粉碎。
琳达脸上的傲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她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郁真。
这可是S级合约！郁真就这么撕了？她一定是看错了！
“这份合同，我说不签，就是不签。”郁真道，“在你来的一分钟前，我已经通过直播告诉了我的观众。”
“今天早上，我已经和星看签约了。”
郁真走上前两步，将合同丢进了门口的智能垃圾桶中。
“所以这份合同没有用了。”郁真对着琳达微微一笑，“琳达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琳达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郁真原先站的地方。
郁真顺着琳达的目光看去。
在郁真身后不远处，叠着三只小团子。
体型最大的小萨摩被压在最下面，熊猫崽坐在小萨摩身上，四只爪爪紧紧抱着郁真的智脑，小橘猫立在熊猫崽的头顶。
“喵。”小橘猫对着郁真软软地叫了一声。
随后它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琳达身上。
琳达呼吸一滞。
她有一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恐惧感。
琳达将手摁在胸口处，呼吸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郁真养的都是些还没她小腿高的宠物，怎么可能会是大型猛兽呢？一定是她太紧张了。
熊猫崽抱住的智脑在半空中投放出郁真尚未关闭的直播间。
郁真直播间内设置的仍是只露手功能，观众们看不见琳达。
但琳达与郁真的对话，却被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听得一清二楚。
【卉卉酱】：点点直播的潜规则果然是真的！
【采阿喵的小野狼】：卧槽，点点直播这女的谁啊？说话这么嚣张，她老板知道吗？
【大蓝蓝】：真实气得我差点从智脑屏前冲出来，暴揍她一顿！
【猪猪肉】：她话里话外明显看不起主播。真搞不懂，这个点点直播的人有看过主播的直播吗？太嚣张了！
无数弹幕从直播间内飘过，琳达不瞎，看得清楚。
琳达的目光落在了郁真直播间的左上角——在线观看人数，一百七十亿。
一百七十亿！占了全星际人口整整十分之一！
琳达从来没见过，点点直播的主播在线观看人数，能有一百七十亿。
她这次，是真的踢上铁板了。
明明两天前，郁真还只是总榜第三。
琳达紧张得面色发白，双手颤抖，额头冒汗。
她又记起，总部的人说，大股东也很喜欢郁真的直播，这次S级的合同，还是大股东亲自下令给郁真的。
琳达手脚一阵发凉，她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
那么，现在这一刻，大股东在郁真直播间内吗？
琳达脚一软。
要是她做的事情被大股东知道。
别说回首都星，琳达能继续在点点直播待下去，都是个奇迹。
琳达现在非常后悔。
早知道，她和郁真第一次见面时，不该提出那么多要求。
早知道，她应该好好查看一下郁真直播间的人气。
早知道，郁真现在在开直播，她就不应该措辞这么犀利……
然而，世界上没有这么多早知道。
琳达浑噩地离开郁真的家。
很快，琳达收到了来自总部的一条信息。
她被开除了。
此刻的琳达不知道。
从她被点点直播开除的那刻起，再也没有一家中型以上的企业愿意接受她。
琳达的未来，在她做出第一次错误选择时，已经彻底完蛋了。
——
“你们怎么乱动我的智脑呢？”郁真无奈地从熊猫崽手中拿过她的智脑。
她与琳达间的事情，半是私事，半是公事，所以郁真并不像让直播间内的观众听到某些不该听到的事情。
比如郁真身为纯种人类的身份。
郁真无法确定，如果直播间内的观众知道她是纯种人类，他们未来会不会像琳达一样戴上有色|眼镜看待她呢？
不过幸好，郁真和琳达间的对话中，并没有透露出她身为纯种人类的信息。
观众们只知道琳达故意给郁真使绊子，此刻他们正一股劲儿地讨伐琳达。
郁真对直播间内的观众道：“原本我不想将刚刚对话让你们听到，是我的宠物……”
【在减肥的嘤嘤】：我看到了！最开始有一只橘色的猫爪掠过！
【鹿以素为天】：还有一只白色的爪和一只黑色的爪！
【大蓝蓝】：确认过爪子，这次是团伙作案。
【进击的小仓鼠】：或许……主播你对小仓鼠粉粉的小爪子感兴趣吗？
在看到“进击的小仓鼠”的话时，郁真还真考虑了一下小仓鼠粉粉的爪子。
不过，小仓鼠的爪子太小，摸上去没有小橘猫的舒服。
她家的小橘猫不仅有橘黄的爪子，还有粉粉的肉垫呢！
“喵。”
小橘猫跳上郁真面前的桌上，它对着郁真舔起了爪，粉色的肉垫若隐若现。
要不是她的小橘子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猫，她都差点以为小橘猫看到弹幕后吃醋，故意在她面前秀爪子了。
爬墙失败的郁真轻咳了一声。
“我不在点点直播继续直播的原因，想必你们刚刚都听到了。”
“所以我不太想再重复叙述这件事。”
“最后……”郁真对直播间内的观众道，“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支持，也谢谢你们观看我的直播。”
“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最后一句话，郁真关闭了智脑。
这是她最后一次在点点直播进行的直播，郁真原以为自己会情绪低落。
实际上，现在的她却提不起太多伤感。
郁真现在最想做的，是给这三个调皮捣蛋，乱动东西的小家伙们惩罚。
郁真的目光最先落到了“认真”舔爪的小橘猫身上。
像是察觉到郁真的目光，小橘猫舔爪的动作一顿，它慢慢地抬起脑袋，看向郁真。
郁真对着它扬起了恶魔的笑容。
“小橘子，小萨，小团子。”郁真的目光慢慢扫过三只小毛团。
小萨摩和熊猫崽默默地缩在一起。
“今天过后，你们要记住。”
“千万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哦！”
三只小毛团非常心有灵犀地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小时后，郁真选购的快递到了。
小橘猫再次穿上了它死活也不愿意穿上的粉色小裙子，带上了蝴蝶结兔耳。
熊猫崽面无表情地穿着白色蕾丝连衣裙，脑袋上带了个白色发箍，背后还背了一对白色小翅膀。
至于小萨摩……
它脑袋上带了个金发头套，眼上放了两片假眼睫毛，脸颊处的白色毛毛，被郁真用口红涂成了红色。
小萨摩套上了宠物热裤，四只小爪爪被郁真套上了宠物黑丝袜。
当小橘猫和熊猫崽看到小萨摩的装扮后，它们默默收起了内心的不满。
郁真对它们，可真是太仁慈了！
第一次女装，看不见自己形象的小萨摩稍微有点兴奋。
郁真给它准备的装备是最多的！
她现在一定最喜欢它！
“小橘子，小萨，小团子，别乱动。”郁真指着智脑道，“看镜头——笑一笑——”
“咔擦”一声响，三只小毛团一生的黑历史就此诞生！
与宠物小衣服一同发来的，还有郁真给小萨摩和熊猫崽准备的高价豪华版宠物窝。
晚上睡觉时，郁真早早地在客厅放好了宠物窝。
三只形装大小各异的宠物窝一字排开，看上去柔软又舒适。
“今天晚上，你们一起睡这儿。”
熊猫崽和小萨摩乖乖地爬进了宠物窝，但是小橘猫却死活也不肯进去。
“小橘子，你怎么不乖了？”郁真的食指轻轻戳了戳小橘猫的额间，小橘猫的毛发被她戳下了一个小坑，“第一天你来时，也是睡在这儿的。”
“那时候的你，还睡得很香呢！”
小橘猫态度坚决：“喵！”
我不睡！
一人一猫闹了两个小时，小橘猫硬是死死地抓着宠物窝的边缘，死活不肯进窝。
小橘猫叫到后面，似乎喊得有些累了，它没再继续叫，而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郁真。
小橘猫的金黄色眼睛微微有些水润。
它似乎在说，明明前两天它们都是睡在一起，为什么现在要分开睡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它了？
郁真咬了咬唇，她告诉自己要硬下心。
三只小毛团都是她的宠物，她应该一碗水端平。
郁真想，等到小橘猫睡上两三天豪华小窝，它应该会睡习惯。
熊猫崽和小萨摩似乎察觉到郁真和小橘猫的动静，它们从窝中探出小脑袋。
郁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的手放在了小橘猫的脑袋上，然后微微用力摁了摁。
“小橘子，去你的窝里睡吧。”
郁真站起身。
郁真想，如果小橘猫这时候跑上来，她一定会答应和它一起睡的。
但是，直到郁真走进卧室，小橘猫都没有跑上来。
它好像听懂她的意思了。
现在的它，应该已经乖乖睡在窝中了吧？
郁真没敢回头。
她在关上房门时，手微微一松，又露出了一条缝。
郁真熄了灯，她回到床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郁真的床头，郁真转了转身，她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却摸了个空。
郁真这才想起来，小橘猫现在正在客厅，并不在她的身边。
她不用再闻小橘猫的臭脚，不用再被小橘猫“泰山压顶”，也不会被小橘猫伸爪怼脸。
小橘猫不会再喊她早起。
郁真怀着一丝说不清的失落，闭上眼，渐渐睡熟。
一个多小时后。
一只小毛团通过门口的缝隙窜进了郁真的卧室。
小毛团轻轻地跳上郁真的床。
女生的左臂微微弯曲，臂弯间，留下了一小片空间。
小毛团原地转了一圈后，慢慢缩在了女生的左臂间。
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阳光照亮了房间。
郁真睁开眼，她动了动微酸的胳膊。
一只小橘猫缩在她怀中，睡得香甜。
郁真没来由地心情变好，唇角上扬。
洗漱完的郁真推开了厨房的门，准备今天的早餐。
当厨房门推开的刹那，郁真愣在了原地。
原本整洁干净的厨房，现在却宛若蝗虫过境，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去的香辣小鱼干味道。
两只始作俑者平躺在地板上，熟睡着的它们闭着眼打着小呼噜，嘴角还有未抹干净的油渍。
郁真脸上的笑容凝固。
她双手握紧成拳。
郁真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