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表妹。”
“你, 是在叫我?”楚云娘虽然是听到声音了,不过她可没觉得是在叫自己,她哪里还有亲人?更不用说, 那小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大家小姐。
所以, 她在阿瑶站在她面前后, 一时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惊慌失措。
阿瑶在打量了一番楚云娘,见她虽然身形消瘦, 神情也憔悴的厉害, 不过眉眼间却也依稀可见和委托人是有三分相似,便知道自己没找错人,便淡淡的开口道:“恩, 若你叫楚云娘,你娘是陈秀玉,爹是楚大江的话, 那我叫的就是你。”
“你……是谁?”楚云娘见阿瑶说出了爹娘的名字,心中便对她多了两分认同, 只是她翻遍了自己所有的记忆,也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更不记得家中还有富贵的亲戚。
因此,她的表情依旧带着警惕。
阿瑶回答说:“我叫陈瑶,你母亲是我堂姑母,虽不是至亲,但也未曾出五服, 因而,你应当我叫一声表姐。”说着便也把自己的户籍贴拿了出来,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她这次给自己安排的身份,便是楚云娘母亲陈秀玉娘家的亲戚, 她名义上的父亲和陈秀玉乃是同一个太爷爷的堂兄妹,只是她们这一房早年因故迁到了宁州生活,和陈秀玉父亲这一房,已经多年都不联系。
这个身份虽然是远了一点,但却保证不会出错。
“瑶表姐。”楚云娘在听完阿瑶的解释,心中的戒心倒是放下不少,虽然说她依旧是没有任何记忆,不过见阿瑶说的有理有据,又拿出户籍贴为证,自是相信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阿瑶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若是要骗自己的话,图什么呢?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若是要骗,也得不了什么?
所以,她只犹豫了一下,便认下了阿瑶。
根据她刚才从热情大娘口中打听而来的消息,这个时间,楚云娘和胡礼其实已经和离了,只是楚云娘的爹娘都已过世,她自己也没个兄弟姐妹,无处可去,又被胡家父母捏着一双儿女,才不得不同意留在胡家的。
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楚云娘和她一起离开,离开这里后,等她把楚云娘安置好,那么这一单也就结束了。
阿瑶想着刚才楚云娘脸上表情的变化,便知道这是个理智在线的人,心下也十分的满意,有理智就好,她还真的有点怕碰上那种一根筋,死脑筋的人。
既是如此的话,那接下来就更简单了。
这般一想,她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一些。
“云表妹,可以到外一叙吗?”阿瑶开口问道。
楚云娘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点点头:“好……”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了说话声的胡母和胡父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看到楚云娘还杵在门口,下意识的就开口骂:“你个懒货,不是叫你洗衣服吗?还杵在这里?”
话说完,就看到了停在家门口的马车,以及阿瑶,她脸上本来还带着尖酸刻薄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尤其是目光在阿瑶身上扫了一遍,见阿瑶的穿着颇为不俗,插金戴银的,比她偶然见过一次的知县千金的派头都要大。
表情立刻就缓和,“……你是?”
“我是云娘的表姐。”阿瑶看着胡母,深深以为,相由心生这句话还是十分有道理。
“表姐?”胡母一听这话,顿时就孤惑起来,然后看着楚云娘,道:“你的家人不是已经死绝了吗?又冒出来的表姐?还是……”看着就有钱的表姐?
听到胡母这话,楚云娘的身子就是一抖。
嘴里就是一阵的发苦,若非她已经没了家人的话,如今又怎么会被胡家如此对待?
“阿娘。”
两个孩子也像是意识到了楚云娘的不安一般,不由自主的就往她那边靠了靠,小的那个更是直接抱住她的大腿。
“不怕!”楚云娘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柔声说道。她对胡家有怨言,更恨胡礼不守信用,得了她楚家的房子,就翻脸不认人,但为着这两个孩子,她也不后悔嫁给胡礼。
“我是哪儿冒出来的你就不用管了。”阿瑶可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直接开口说道,“……云娘,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带你离开的。”说着便看了一眼云娘,“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楚云娘听到阿瑶这话,虽然心动,但心里却有点迟疑,一时倒是没动。
不过胡母却像是炸毛一样,立刻就不乐意了,“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她楚云娘可是我们胡家的媳妇,且不说你是不是真的表姐?就是真的,也管不到已经出嫁的表妹身上来,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带走别人的媳妇。”
别看胡母的话说的一派大义凛然,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在阿瑶的身上来回的打转,贪婪之色,真的是掩都掩不住。
阿瑶知道胡母的意思,约莫以为她是外乡人,什么都不知道,想要讹钱来着,可惜她找错对象了。
不紧不慢的开口:“什么你们胡家媳妇?以为我从外头来,就不知道吗?你儿子胡礼,和云娘早几个月前就已经和离了,又另娶新妇,云娘是自由身,和你胡家没有半分关系。”
胡母也没想到阿瑶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噎。
“小环,你去帮表小姐收拾东西,户籍什么带上,我们这就走。”阿瑶开口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开口说道。
小环和驾驶马车的张叔是父女,是阿瑶买回来的。
小环脆生生的应答了一句,“表小姐,麻烦您带一下路。”
楚云娘虽然有的时候心里清楚,但她的性子却有点软,不然的话但凡换个强势些的,即便是有儿女在,也不会被胡父胡母拿捏住。
所以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就带着小环往自己的房间去。
“你做什么?”胡母一看架势不对,当即便开口嚷嚷起来,“当家的,快点出来了,家里来贼人了。”
声音嗓门哀嚎的高,不止是把胡父给叫了出来,连带着周围的百姓,也都纷纷的过来看热闹。
胡家儿子胡礼的事,才过去没几个月,村子里的人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又有刚才热心的大娘已经把阿瑶的身份科普过了,都知道胡家那个已经和离的儿媳妇的亲人找过来了,特意过来撑腰的。
而且还很有钱。
自然是议论纷纷。
“小环,先带云娘上车。”阿瑶看着已经出来的楚云娘,点点头说道。
“我想把孩子也一起带走。”楚云娘对胡家并没有多少留恋,不过若是要她自己走的话,却是不成的。
“你做梦!这可是我们胡家的孙子。”不等阿瑶开口,当即就有胡母嚷嚷开口说道。
胡父也开口说:“云娘,你和礼儿已经和离,先前是你没地儿去,我们才好心留你。如今你娘家来接,我们自然不拦着,但青山和荷花可是我们老胡家的种,你是万万不能带走的。”
他这话说的高明,时下的世情也确实如此。
围观的众人自然也都跟着点头附和。
楚云娘的脸一白,就是两个孩子也有些不安起来,胡母更是耐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抓他们。
阿瑶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出,毕竟她来之前,可已经了解清楚了。
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份契约,开口道:“你的话不错,但从今天起,不是了。这是你们儿子胡礼签下的契约书,他为了讨好他那个新妻子,已经以白银十两,把两个孩子卖给我了,从此生死由我,和你们胡家再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不可能。”胡父的脸色也变了,音量也高起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即便是闹到衙门,也是我的理。”阿瑶笑了笑说道,“…若是不信的话,寻个识字的,读一下便知,或者你们把儿子叫过来,我们当场对峙。”
胡父自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如今被那个寡妇迷得不成,再加上那个女人也已经怀孕,儿子还真的会做出,为了讨好那个女人,把两个孩子卖了的事情。
一时也无话可说。
胡母却有些不信邪,从阿瑶的手里拿过纸,当即就寻了过来看热闹的邻里寻了一个认字的,叫他念了一遍。
确实是两个孩子的卖身契,上面还有儿子的签字画押,胡父也上前看了一眼,见摁的手印上,中指下的地方,有两颗痣,便知道这真的是儿子签字画押,也是无话可说。
表情顿时就垮了起来,荷花那个丫头片子也就算了,但青山可是他们胡家的长孙,虽然说那个寡妇也快要生了,但肚子圆滚滚,八成是个丫头片子,儿子糊涂,咋能把青山也给卖了。
“都一清二楚了吧。既是没问题,那人我就带走了。”阿瑶对着小环点点头。
小环当即便引着楚云娘和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胡母还想要撒泼的去抢,但对上赶车张叔那一身腱子肉,立刻就怂了。
阿瑶有卖身契在身,名正言顺,众人自然不会阻拦,甚至还纷纷低声议论,胡礼真的是被那个寡妇给迷了心窍,居然连儿女都卖,真不是个东西,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不管胡父胡母在后面如何哀嚎,阿瑶还是顺利的带着楚云娘母子三人离开了。
恩……
至于第二天,胡礼鼻青脸肿的让人抬回来,说是他无故遭了人的毒手,还被人强摁着手,签了一份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契约,让胡父胡母一定要注意。
一听他这话,胡父胡母哪还能不明白。
顿时破口大骂,还嚷嚷着要报官什么的?
只是这个时候,阿瑶已经带着楚云娘还有两个孩子,离开了青平县,如今交通信息不发达,他们这一走,自是很快就没了音讯,天下之大,日后怕也不会再见了。
*
“你真的是我表姐?”楚云娘一直到跟着阿瑶出了青平县的县大门,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又一次开口问道。
阿瑶点点头。
就她在这个时空的户籍身份上来说,没错。
楚云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她想了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就是骗能骗什么?横竖她也离开了胡家,身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即便是这个表姐是假的,她也认了。
了不得他们母子三人一起被卖了。
楚云娘有些悲观的想到。
不过很快楚云娘就发现,自己多想了,一路南下,走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一个叫灵水县的地方。
并且很快就安置下来。
不拘是楚云娘还是两个孩子,先开始两天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到底还小,适应能力强,不过几日的时间,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阿瑶又在呆了一个月的时间,见楚云娘母子三人已经彻底安置下来,生活上了轨道后,便在一日,一股脑的不容拒绝的,把自己在这里给楚云娘置办的东西塞给她。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若是愿意的话,自己做点小生意,卖点吃食什么,也是个营生,若不愿意的话,把铺子租出去,收租子,也足够你们母子三人过活了。”
他们现在住的院子的房屋地契,还另有两间临街铺子的房屋地契,另有现银五十两。
楚云娘先开始自是不肯要,不过阿瑶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反正到此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并且在次日一早,没和任何人说,便直接离开了。
张叔和小环也没带,身契也留给了楚云娘。
楚云娘看着手中的一切,再想着阿瑶,只觉得一场梦一样,不真实的很,这真的是她表姐吗?若不是的话,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好,甚至连家业都为她置办好,让她日后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若是的,为什么又一声不吭的离开?
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楚云娘生命的尽头,她也弄清楚。
而这个时候,阿瑶早就已经离开这个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