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那个刚刚出生就被送出去的女儿, 顾春燕的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尤其是在看到‘儿子’陶天赐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儿, 惦记她,过得好不好?可有受苦受累?
甚至因为思念,她有段时间,几乎是夜夜垂泪。
曾经她还想过, 把女儿再找回来, 只是她这个想法, 才和娘透露, 便被一顿的训斥,让她彻底的熄掉这个念头。
她如今能过上这般富贵无忧的生活, 家里即便是有多少贱蹄子, 都不能动摇她正室夫人的位置,凭借的就是她生了陶老爷唯一的儿子。
且不说已经过去好几年的时间,孩子还能不能找得到?
就说若是让陶老爷知道, 她居然做出这种混淆血脉的事情, 是绝对不会饶了她,她必定会被打的半死, 然后休回家中。
还有几个外孙女,
也会因为有这么一个被休的娘而蒙羞, 怕是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要不然就是被随意的打发给山野农夫。
顾婆子这一番话下来, 直把顾春燕吓得半死, 要知道,她本就是个虚荣心十分强盛的人,不然的话, 当初也不会顾婆子一提,她就同意了换孩子。自此,顾春燕便再也没有提起阿瑶这个被换出去的女儿,即便是偶尔想起,也只在心里感叹一番,再没有说出来。
也开始一心一意的把陶天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
顾春燕是真的没有想到,就在她快要彻底忘记的时候,她居然出现了。
虽然说,
天下之大,人有相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或许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顾春燕可以肯定,今天她在寻宝阁见到的那个姑娘,就是她的女儿。
“娘,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陶珍儿看着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的顾春燕,有些不高兴的开口说道。
顾春燕这才回神:“…恩,珍儿,你说什么?”
“算了,娘你既是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陶珍儿的性子早就已经被宠坏了,一听顾春燕这话,更加不高兴,噘着嘴道:“……等会回家,我找爹和哥给我做主出气。”
顾春燕打从见到阿瑶开始,心神就恍惚,若是以往的话,听到陶珍儿这话,少不得要开口哄上一回,许些好处给她,但眼下她的心思都放到了阿瑶身上,自然没有心思去哄她。
只是随口应了两句。
想着明日要回娘家一趟,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哼!”没有得到和以往一样的安慰轻哄,陶珍儿的心里是越发恼恨阿瑶起来。
狠狠的想到,
她一定要让爹把那个女人给找出来,还要在大庭广众下,也狠狠的羞辱她一回,才能一解心头的愤恨。
……
和顾春燕的恍恍惚惚不同,阿瑶这里是没有半点过激的反应。
因为于她而言,顾春燕真的就只是个陌生人罢了,他们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所以她的心情如何?
还真的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因而她是半分都没有受到影响,同江一帆在从南街出来,又陆续去了北街,逛的十分尽兴,早就把顾春燕和陶珍儿两人,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疙瘩里去了。
“阿瑶,时辰不早了,我们也逛了这么长时间,不如去那边茶楼歇歇脚。”江一帆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大兜小包,已经有不少,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小厮手上身上更是已经挂满,眼见都要走不动了。
他的脚底板也隐隐的有些发疼,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家茶楼,便开口建议说道。
说起来,江一帆还是第一次觉得,逛街居然会这般累,要知道先前他也没少去山里去采药,而且一走就是一整天的时间,他觉得都没这个来的累人。
阿瑶抬头看了江一帆一眼,很准确的读懂了他的画外音,不过想着,他们确实已经逛了一晌午的时间,累倒是不累,不过她有些饿了。
当即便点点头:“好,我听说这家茶楼的点心十分美味,刚好过去尝尝。”
“恩。”
大概真的是有命中注定这一说。
阿瑶和江一帆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手里不缺钱,自然是要了个包间,并且点了茶楼招牌的碧螺春还有几样小食点心。因刚好到了中午,茶楼这里虽不提供主食,不过外面街道上,有的是卖吃的,阿瑶也不打算再找地方吃饭,便让小厮去买了一碗馄饨和一碗牛肉面,就算是主食了。
江一帆考虑事情周全,今天跟着他们出来的小厮,并不是江家的,而是他特意问江大姐要的。
为的就是能很好的领路。
而小厮的年纪虽然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但人却十分机灵,而且对这一带十分的熟悉,买来的馄饨和牛肉面,闻着飘香四溢,味道也是美味可口。
再加上茶点,午饭已经尽够了。
吃了午饭,又歇了小半个时辰,阿瑶和江一帆这才准备离开茶楼。
却没想到,
就在下楼的时候,一个包间的门,猛然的被打开,从里面快步走出一个貌美的姑娘来,不过此时,她的脸上的表情可有些不好,带着一丝的恼怒。
她前脚才出来,后脚一个锦衣公子也跟着一起出来,跟在貌美姑娘身后,正说着什么,“……秀娥,你不要这么不懂事好不好?不就是一根簪子,你至于生气吗?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再打一只就是了。”
“不是一根簪子的问题,而是你那个妹妹,总喜欢抢你给我的东西,上次是布,上上次是胭脂,再上上次是衣服……”
竟是他们。
陶天赐和他未婚妻李秀娥。
话说回来,她今天的运气也真是有那么点意思,一个两个三个……居然让她在同一天都碰了一个遍。
阿瑶看着这对正在闹别扭的小年轻,轻挑了一下自己的眉头,有些不甚在意的想到。
不过……嘛嘛,这都和她没一点关系。
“一帆,我们走吧。我还想去东街看看。”阿瑶开口说道。
江一帆点点头。
变故,就在一瞬间突生。
阿瑶和江一帆才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一声。
“陶天赐,你又说话不算数,我话就放在这里,你若是不能把簪子给我拿回来,我不会罢休的。”
然后就听到了小跑步的声音。
阿瑶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有些不好,立刻快手的拉了自家夫君一把,不过即便如此,江一帆还是被蹭到,脚下一踉跄,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扶住了楼梯扶手,说不得就要直接跌下楼去了。
“一帆,你没事吧?”阿瑶开口问道。
江一帆摇头道:“放心,我没事。”
陶天赐本来是想要追上去,但李秀娥险些撞到人,若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离开的话,实在有违君子之道,便也开口说:“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在下未婚妻一时莽撞,险些撞到公子,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说着还对江一帆拱了拱手,一派君子之道。
那样子让阿瑶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陶家是府城有名的富商,陶天赐又是陶老爷唯一的儿子,宠的很,再加上他在读书上有两分天分,十几岁便考上了童生,读书人都比较看重名声,因而就养成了他心高气傲又有些迂腐的性情,而且极为注重脸面。
未婚妻撞了人就跑,这让本就不怎么喜欢李秀娥的陶天赐,心里对她的不满,又多了两分,不过面上却代未婚妻道了歉。
“没事,我……”
“什么没事?”阿瑶一口打断了江一帆的话,语气也带了些火气:“……若不是我们反应快的话,被撞一下,怕是要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还没有命呢?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姑娘,这般横冲直撞的。”
“这位姑娘……”陶天赐听着阿瑶这话,面色微变,心里有些不悦,就要开口反驳来着,只是他在抬头的瞬间。
愣住。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开始跳个不停,而且还越来越急促。
“你看他呆愣愣的样子,我觉得他这里有问题。”阿瑶在看到陶天赐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深思,不过面上却一点都不显,而是侧头对江一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好。”江一帆点点头。
这可还真的是狗血和天雷共存。
就像是被命运指引了一般,陶天赐上辈子是对田瑶儿一见钟情,开始明里暗里的示好,田瑶儿情窦初开,少女怀春,再加上她本就对读书人有好感,所以,在陶天赐的主动下,没多久她就芳心暗许。
可惜确实错许。
本来以为,她这辈子一直到现在才来府城,杨开春的身体,也在她潜移默化的调养下,好了不少,不若上辈子那般羸弱,自然也就不用特意到府城请大夫调养。如今距离田瑶儿和陶天赐初次相遇,已经过去了两年,她也已经成亲。
陶天赐居然还是一见钟情了,恩……最起码从他现下的表情看来,是如此。
看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所有的一见钟情,其实都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一直到阿瑶和江一帆已经下了楼,都快要走出茶楼大门,陶天赐这才从深思中反应过来,眼见佳人已经离开,当即什么都顾不得的喊了一声:“姑娘,请等一下。”
说着也要下楼。
不管是阿瑶还是江一帆都没理会,而是直接抬脚离开。
等到陶天赐到了茶楼门口,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让他在心里懊恼不已。
“陶天赐!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没等他多懊恼,就听到一声娇斥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指责。
陶天赐侧头,就看到,本该是早就已经离开的未婚妻李秀娥,就站在自己旁边,一双眼睛隐隐有些冒火。
想到那个眉眼清秀,轻灵似水的姑娘,陶天赐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借口,反倒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李秀娥,义正言辞的道:“我过分?我看你才是真的过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一时任性,差点撞到人,险些害的别人从楼梯上滚下来。我是在替你赔不是,你居然还来指责我?”
李秀娥刚才是站在茶楼外,里面发生什么事,她不是很清楚,再加上阿瑶和江一帆相携亲密,一看就知道是夫妻,所以她倒也没有往这些方面去想。
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陶天赐没有及时追出来。
如今听陶天赐这么一说,她想了想,自己刚才似乎真的有撞到人。
顿时有些心虚,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又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