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3月,
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
阿瑶刚刚挖野菜回来,这个时候, 各种野菜最多, 农活又不是太忙,会开启一段时间的挖野菜风潮。当然了,也不是说地里没有活,毕竟开春, 不止是地里的庄稼开始生长, 田地里的野草更是疯长,正是除草的日子。
多数人都是要下地拔草的。
而阿瑶之所以会这般自由,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顾医生,顾医生, 救命啊!你快点过来看看我家小子吧?他这胳膊断了?”
还未等阿瑶走到知青点, 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面色慌张的跑了过来,一看到阿瑶,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眼睛也亮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高了几分。
只是阿瑶在被她拉住手的时候, 使了个巧劲, 挣脱开来, 并且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她要嫌弃, 而是妇人的脚上穿着一双雨靴,鞋上还有着猪粪,散发着浓厚的味道。
不过面上却还说:“林大嫂, 你慢点说,说清楚。”
这妇人是林大嫂,她丈夫就是红旗大队的大队长林爱国,林大嫂因生了林家唯一的男丁,在家里底气可是足的很,再加上男人是大队长,家里条件好,她是不用下地挣工分,而是被分配了一个轻巧的活计,像是喂猪。
别说喂猪是个脏活,身上味道不好,但因轻巧,工分还不低,一天有八个工分,又只伺候着村子里的六头猪,连猪草也不用割,其他便无事,不少人都争着抢着做。
也就是林大嫂的男人是大队长,才叫她得了这个工作。
“是这样的,几个小子淘气拌了嘴,便打闹起来,慌乱间,国富的胳膊就被人打断了。”林大嫂着急的开口说道。
阿瑶一听这话,也没敢耽搁,立刻就跟着林大嫂,去了她家。
因林爱国是大队长,家里的条件不俗,住的自然不是泥胚房而是砖瓦房,整整齐齐三大间,村子里就没有不羡慕的。
跟着林大嫂到了她家里。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正抱着自己的胳膊,哎呦呦的痛呼,一个上了些年岁的老者,在他旁边抹着泪。
是孩子的奶奶。
“林奶奶,您先站一下,我看看国富的情况。”阿瑶开口对林奶奶说道。
林奶奶看到阿瑶,立刻就让开,嘴上却道:“顾医生,你可是来了,你快点给我孙子看看,他这胳膊没事吧?我家可就这一个独苗,若是有个好歹的话,老婆子我也不活了……”
“妈,你说啥呢?”林大嫂听到这话,面色一菜,她儿子只是胳膊断了,顶多受点苦,并没有任何性命之忧,婆婆这话就跟诅咒儿子一样,不过林大嫂也知道婆婆是紧张儿子,不好说的太过,“…您这样,顾医生没法集中给国富看。”
林奶奶这才敛了声息。
“顾医生,我儿子如何?”林大嫂见阿瑶上上下下检查过,忙开口问道。
“是啊,顾医生,我孙子的胳膊没事吧?以后他不会成残废吧?”林奶奶也开口问。
“妈。”林大嫂一听这话,立刻有些不悦的叫了一声。
她婆婆就是这点不好,一张嘴尽会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阿瑶开口说:“林大嫂,林奶奶,你们不用太担心,国富他不是骨折,只是胳膊脱臼,等会我把他胳膊接上就行,过后几日不要拿重东西,也就没事了。”
“这就好,这就好。”林大嫂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林奶奶也放了心,不过却开口催促阿瑶,赶快把胳膊接上。
对于接胳膊脱臼,阿瑶来到这里三年时间,已经很是熟悉了,所以没费什么力气,便把林国富的胳膊接好。
“真是谢谢顾医生了。”林奶奶见孙子的胳膊确实没事了,便从屋子里拿了几个鸡蛋,塞到阿瑶手里说道。
对此,阿瑶也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一下都要,只拿了两个。
阿瑶这三年来,凭借自己‘自学’的一些医学常识,可没少诊治像是林国富这种病人,什么感冒发烧,或是镰刀不慎割到手脚等等这样的小病小痛。像是这种病症,村民多半是不舍得去县城医院,一去就要花钱,少则两三块,多则就不好说了。
先前都是自己忍忍或是喝一些土方,熬一熬就过去,不过既然知青中,有懂得医术的,自然要让医生看一看,才更安心一些。
知道阿瑶会医术,有个头疼脑热,舍不得去县城医院,自然都喜欢让阿瑶过来瞧一瞧,先开始是无条件的帮忙,有村民心里过意不去,想要感谢,就会给阿瑶松一些鸡蛋等东西,做为谢礼。
再后来,因阿瑶的医术还不错(找她看病的,几乎都能医好),林爱国便和村子里的干事商量了一下,让阿瑶成了村子里的村医,每天给记六个工分,毕竟不是每天都有人找她来看病。
有了这六个工分,阿瑶的生活陡然变的更加轻松,不用像是其他人一样,每天下地干活,才能养活自己,她只需要在农忙时,才需要每天都下地,其他时候,就可以歇着。
其实她不用干活,凭借手里的存款也可以过的舒舒服服,但这个年代,太有钱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阿瑶手里的钱,可另有他用。
像是七七年高考恢复后,花钱的地方可还多着呢。
……
阿瑶回到知青点。
也都已经下工回来了。
三年过去,知青点如今就只剩下阿瑶,顾之琳还有苏岩三个人了,其他人也都各有去处?家里但凡有点法子的,因这两年政策的宽松,都已经回去,不过大部分是在看不到回城的希望,已经陆续的结婚生子,搬出了知青点。
甚至就连赵春雨,她在三年前还有些不能理解沈梅的选择,也在一年前结婚了,如今已有九个月的身孕,马上就要生产了。
值得提一下的是,她嫁的人,是王青的二弟,换句话说,赵春雨和沈梅做了妯娌。
“姐,你回来了。”顾之琳看到阿瑶,笑着上前,并且接过了阿瑶手里的篮子。
阿瑶笑着点点头:“恩,今天找到不少扫帚菜,嫩的很,等会我们蒸上几个菜窝。刚才林大嫂儿子胳膊脱臼,我去帮着接好,林奶奶给了两个鸡蛋,再滚一锅鸡蛋水,今天的晚饭就有了。”
“那正好,我等会就和苏岩说,他刚才还问我,晚饭吃什么呢?如今倒是不用想了。”顾之琳笑着说道。
因知青点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便也不再分开,而是一起吃,轮流着来,一人一天,今天刚好轮到苏岩。
还真的别说,苏岩虽然是一个男子,但却有一手好厨艺。
三人一起吃了晚饭。
合着杂面蒸的菜窝窝,蘸着调好的蒜汁,简单又好吃,蒸好的菜窝,被三人一扫而空,再喝上一碗带着甜味的鸡蛋汤。
恩……这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差。
才吃过饭,天还早,坐在院子里闲聊,苏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如是的开口问道,“…我家里给我来信了,说学校那边已经松动了许多,或许我们今年能回去了。”
苏岩的话虽然有些含糊,不管是阿瑶还是顾之琳,都秒懂他的意思。
对比苏岩还有些犹豫不确定,阿瑶和顾之琳都是百分百的知道,今年高考会恢复,考上的人,便可以回城了。
不过秉承着各自的人设,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
“真的?”
苏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家里在海市也有点关系人脉,虽然上头还讨论着,不过可能性很大,毕竟经过这十年来,国家也意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没有人才的国家,是发展不起来的。
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那真的太好了。”顾之琳笑道。虽然说她是知道今年高考会恢复,也知道是在冬日里,但不知道是因为乡下消息闭塞,还是其他的缘故,这都已经是三月份了,却没有听到一点高考要恢复的消息。
这让她一度有些怀疑,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如今终于得了消息,心里也有点尘埃落定的感觉,因此,她的高兴是真的高兴。
“说起来,还是你们姐妹能沉得住气,一直都没能放下学习,若是恢复的话,相信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好成绩的。”苏岩有些感叹的开口说道。
“那有什么?从现在起努力也不晚,书可以借给你。”阿瑶笑着开口说道。
苏岩之所以会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和阿瑶她们分享,也有这个意思,当即点点头:“那就先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也要感谢你带来的这个消息。”
“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祝我们都能考上心仪的学校。”
“一起努力!”
……
四月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说是高考即将要恢复的消息,消息一传出去,当即便搅乱了十里八乡所有知青的心,不管是结婚还是未结婚的。
要知道自六七年大规模知青下乡到今年,已有十年的时间,除了少数知青,找了关系回去,或者是被推荐到工农兵大学去,大多数知青都已经认命,特别是下乡早的,如今却忽然告诉他们。
高考要恢复,他们能回去了。
焉能让人不心动。
不少知青的心,尤其是一些未曾结婚的知青,更是兴奋,议论纷纷,还有一些本来已经打算在这里安家的知青,也瞬间没了心思,甚至还有已经定好结婚日子的,当即就悔婚了。
一时间,闹得纷纷扬扬。
也惹的不少大队长头疼不满,虽然几次训斥了知青,但一点用都没有,关于高考要恢复的消息,还是层出不穷,甚至还越传越广。
气的几个公社的大队长开始查询,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若是一经查到,必定不能轻饶,居然传播这种谣言。只是他们查了又查,也没能找到。反而因为他们这样的举动,让不少脑筋转的快的知青,知道了,高考或许真的要恢复了。
不少知青开始重新翻开以前的课本,县城的书店也热闹了许多。
一直到两三个月后,还是不见消息,但却到了收麦的日子,消息才沉寂下来,又过了几个月,到了秋收,不少知青也都纷纷的接到了家里的来信,知道高考真的要恢复了。
一时间又热闹起来,不比先前是传言,这次说的可有鼻子有眼睛的。
不少知青更是在闹离婚。
一时间,不止是清溪县,其他地方也一样。
十月二十一日,各大报纸和电视正式的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