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惠早几日就已经有了想要离开的心思。
也不单单是因为伍家上下的怠慢, 更重要的还是伍凡,废了腿的伍凡注定是要一事无成, 只能坐在轮椅上, 毕竟她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那个官员是个残废的,别说伍凡这样,就是面容有些瑕疵的, 科举也比旁人要困难一些。
再有一点就是伍凡自出了事, 他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甚至还怨上了她。
觉得若非是她写信给他,他就不会去庄子上找她, 也就不会再回来的路上出事了。
伍凡这话,让刘惠的心一下就凉了一大半,另外一小半, 也在半个月里迅速的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她如今这样的生活, 还不如以前在道观来的清净呢。
虽然贫苦一些, 好歹不愁吃喝,人身也是自由的。
不过刘惠可不想就这么走了, 她跟了伍凡一场, 怎么也要捞点好处才是,毕竟若是她出府的话, 也是要生活的,手里没有钱怎么能行。
若是先前的话,刘惠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些, 不过自从她死了丈夫,先是被婆家赶了出来,而后又被娘家送到道观去,生活一度清贫,好不容易才搭上伍凡,本以为苦尽甘来,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却没想到,好日子这样的短暂,伍凡居然没用的摔断了双腿,本来她是不在意的,毕竟伍家富贵,伍凡即便不能科举,一辈子也能富贵荣华。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伍夫人,让她进了伍家,本以为即便成不了贵妾,也能做个姨娘,将来再生个孩子,好生培养一番,她这一辈子也就有指望了。
但伍凡的脾气变得暴躁不堪不说,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自己头上,他妻子更是厉害,把持着府里上上下下,更不把她看在眼里,如今她吃喝都成了问题。
她真是好苦的命!
现实的生活迅速的教会了刘惠,没钱是不行的。
所以,即便是要走,她也不能空着手离开。
不过刘惠是见识了阿瑶的厉害,所以她自然不会傻到去找阿瑶要钱,也不会打府里的钱财,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例如,伍夫人。
虽说她已经不管家,但不是还有嫁妆在的吗?伍夫人的娘家如今虽已经没落,不过二十多年前,也是不错的人家,不然也不能嫁到伍家来。
哦,你问为什么不问伍凡要?她自从来了伍家,就是和伍凡同吃同睡在一起,他有多少的家底,自己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就只有几十两银子,还是伍夫人给她的。
刘惠既是有了这个心思,自是要好好筹谋一番的。
不得不说,刘惠在哄人方面,那是顶顶能耐的,她自己轻易不能出伍凡的院子,便趁着伍夫人过来探望儿子的机会,便哄的伍夫人不过几日就对她亲近了起来。
伍夫人亲近刘惠,这让刘惠在伍家的日子,好了不少,最起码吃喝上不用再愁,也能洗上热水澡。
当然,这一切走的都是伍夫人的私库,不用府里掏钱。
所以阿瑶也就没管,伍夫人乐意养着刘惠,那就养着呗。
不过阿瑶身边的丫鬟倒是有些为她鸣不平:“夫人也真是拎不清,我们少奶奶才是她的嫡亲儿媳妇,她如今这般亲近一个妾侍,是什么道理?”
“好了,少说两句,少奶奶自有打算的。”知文做为阿瑶的心腹大丫鬟,对阿瑶的性情也摸出一两分,不光是伍夫人,就是伍凡这个夫君,少奶奶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其实对于刘惠的打算,阿瑶是知道的。
不过她可没打算管,她可不是贪图婆婆嫁妆的人,况且伍夫人自己的嫁妆,她想如何处置,都是她的自由。
……
刘惠在骗钱这一方面,可以说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心思。
这段时间,她不但哄的伍夫人高高兴兴的,更是费心费力的把伍凡也伺候的舒舒服服。
换药,擦身,喂饭。
做的比丫鬟们都要细心体贴,不说伍夫人抓着她的手,说儿子就交给她,就是伍凡也软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他的眼光好。
自己如今如此,刘惠没有嫌弃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一时忍不住的暴脾气而有所恼怒,反倒是这般细心体贴又温柔的照顾自己。
不像是那个唐瑶,自从自己出事。
她居然连面都没有露过一次,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若非母亲再三的劝说自己,若非为了伍家的话,他定是要休了她。
伍凡因为感动于刘惠对自己的付出,他对刘惠的态度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甚至许诺:“惠儿,你且放心,将来继承伍家的,一定是你所生的儿子。”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和那个泼妇生孩子的。
到时候叫她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真的?”刘惠听到伍凡这话,瞬间惊喜起来,想法也开始发生转变,先前她只打算哄高兴了这对母子,从伍夫人身上骗些钱就离开的。
不过伍凡今天的话给了她提醒。
伍凡的腿虽然是废了,不能再科举,但除了双腿外,其他地方是没什么问题的。
看他这般厌恶大少奶奶,一提起就是满脸的憎恨,就是伍夫人的态度也是如此。冷眼瞧着,若非伍家已经落败,不得不依靠唐家的话,他们怕早就要休妻了。
而大少奶奶也是个心气高傲的,怕也不愿意和伍凡同房,既是这样,那岂不就是自己的机会。
若是她能生个儿子的话……那,那,将来整个伍家还不都是她儿子的吗?
心念几转,刘惠满脸柔情的看着伍凡,“文举,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小傻瓜,我还能骗你不成?”伍凡看刘惠惊喜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柔声说道。
刘惠也点点头,慢慢的依靠在伍凡的身上,声音越发甜蜜“我就知道文举你对我最好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等下次大夫过来问诊的时候,还是问问情况吧。
刚好,
次日就是大夫例行过来问诊的日子,等到大夫给伍凡查看完,在出去之前,刘惠便悄悄拉住了大夫,忍着心中的羞意,问了情况。
“这个不必担心,大少爷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再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可以行房,于子嗣上也没有妨碍。”大夫摸着胡须,如是的说道。
这个回答不止是按了刘惠的心,更是让伍夫人放心。
为了能尽快的抱上孙子,毕竟儿子已经废了,将来还是要指望孙子才行,为了让伍凡能好的再快点,伍夫人可是下了血本的,花了大价钱,从外面买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材,打定主意要让儿子尽快好起来。
……
阿瑶听着底下的人汇报的伍夫人和伍凡的情况,对他们的这个打算想法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实话,想法是真的不错。
但也忽略了一点,也要伍凡能生得出来才行,她像是这么蠢的人,会给他人做嫁衣吗?
早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她对子嗣神马一点想法都没有,也都从来不打算生,自己手里有钱,还靠着大权,日子怎么过怎么舒心?若非年代限制的话,不大好包养小狼狗的话,她这日子,绝对是浪到起飞,神仙都羡慕的日子好伐?
可惜,
在这个年代里,讲究一个名声,她虽然不在乎,但是原主在乎啊!
所以,这个想法也只能想一想了。
至于将来老了,就更是多余的担心,她有钱,还怕没人伺候吗?况且孩子,也不一定要自己生的,等到了年纪,收养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做嗣子,好生教养着,就不用担心会被人说嘴了。
毕竟好些无子的人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
三年后,
刘惠和伍凡已经努力了三年,却都没有她预料之中的好消息传来,不说她,就是后来伍夫人又特意找几个身材圆润,据说极为好生养的通房丫头,也没有怀孕。
若说一个女人迟迟没有怀孕,还是她的问题,但这都好几个,却都没有怀孕。
先开始伍夫人还以为是伍凡的身体出了毛病,毕竟这么些女人,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怀孕的,她私下里让人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给伍凡检查,个个也都说伍凡的身体没有问题。
既是如此,也只能说缘分不够罢。
迟迟看不到希望的刘惠,又实施了自己先开始的想法,也是老天爷给她机会。
这个时候,自断了双腿后,就缠绵病榻的伍老爷病重,眼看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因此,这段时间,伍凡便让刘惠推着,去伍老爷的院子勤快了一些。当初为了方便照顾,伍老爷和伍夫人的院子是紧挨着的。
所以这就给了理会可趁之机。
趁着伍老爷伍夫人以及伍凡一家三口谈话的时候,她悄悄的去了伍夫人的院子,还摸到了房间里。
大约是早就有这个心的缘故,伍夫人藏银票的地方,竟叫刘惠知道了。
把伍夫人藏起的私房银钱,一扫而空,足有将近一万两,其实若非这几年她花了不少的话,伍夫人的私房还会更多一些。
拿了银子,便立刻要走。
不过可惜。
她人都还没有走出伍凡的院子,便被拦住了。
“贱婢!”伍夫人看着从刘惠身上搜罗出来的银票,一巴掌就打了过去,这几年她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她没给自己生个孙子也就罢了,如今还敢偷她的钱,真是反了天。
刘惠自自己被抓,就已经想到这个结局,所以干脆是破罐破摔,立马就打了回去。她这几年因为要照顾伍凡的缘故,给他擦身翻身的,身上很是养出了些力气,对付伍夫人绰绰有余。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拉开。”阿瑶看着她们打了一会儿,才冷声开口说道。
丫鬟们这才恍然,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两人给拉开。
不过此时伍夫人已经是衣衫凌乱,发髻也歪了,脸上还被刘惠给抓了几道血痕。
“把这个贱人给我送官,我要她不得好死。”被偷了仅剩的贴己钱,还又被刘惠抓伤了脸,这让伍夫人恼怒到一个极点,狠声说道。
不过最后也没有送官,倒不是伍夫人反悔。
而是伍凡求了情,说刘惠到底是他的妾,若是到官府,太不体面,与家里的名声也有碍。伍夫人便让人打了刘惠二十板子,关到柴房里,饿上她几天,到时候找个牙婆,卖到山沟里去。
只是,
在当天夜里,伍老爷便咽下最后一口气,伍家一时忙碌起来,谁也顾不上刘惠了。
等到忙完伍老爷的丧仪,刘惠也已经不见了。
这时才发现,他们是没有刘惠的纳妾书,身契等什么都没有,自然不能算逃奴,若是大张旗鼓起来,丢人的还是伍家。
对爱面子的伍夫人来说,自然不能忍,便也只能罢了。
刘惠自此便再也没了消息。
又过了十余年。
阿瑶过继了伍家宗族里,一个刚出生几个月就失了父母的孩子做为伍家嗣子,伍夫人也在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至于伍凡,这些年,他醉生梦死,更是为了生儿子,掏空了自己的身子,也快要不行了。
半年后,
伍凡在一次风寒中,没能熬过来,死了。
而阿瑶则是数十年后,她成了扬州城内人人敬重的贤妻,名声极佳。
追究其因,知道婆家没落也遵守婚约嫁了过来,新婚第二天,夫君外出游学,毫无怨言的照顾公婆,打理家里,此后为了开枝散叶更是为夫君纳了数十名妾侍,可惜注定无子。过继嗣子后,用心教导嗣子,终是撑起已经没落的唐家,使其重振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