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粲其实本质是一个挺有自信心的小孩。
说实话, 每个天才都挺有自信心的,毕竟不管多难的事情,到他手上就能一秒解决, 这很难不让人自信心爆棚。
要是他放在纪姝身边养,虽然本质是个好孩子,但是拥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爱,估计就是那种上高速还要和隔壁车炫耀自己玩具的小猫咪。
前面高速堵着,这只小野猫还要叼着自己最好看的玩具去和隔壁车的小猫咪炫耀:“你看,我有这个, 你有吗?我家主人给我买的,你家主人给你买吗?”
不把对面的小猫咪给炫耀得愣住,他是不会停止脸上得意的笑容的。
当然了,事情是不能假设的。
颜粲并没有拥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爱, 而是受了许多年社会的毒打。
社会的毒打教会了他内敛和少说话。
当然, 不是很适用于这种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场景。
颜粲才刚得意一会儿, 就立刻被纪姝抓了个正着,几乎瞬间气焰就下去了,有些小心地去看她,怕她不高兴。
他刚才吻她的肩膀了, 留下了一个还挺明显的吻痕, 虽然现在被她的衣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但是颜粲一想到那个小小的红痕, 依旧克制不住,觉得自己和这个漂亮姑娘有一种命定的牵绊感。
纪姝走出门, 被冷风一吹, 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她昨晚没太睡好, 因为颜粲一直在折腾她。
但是颜粲的动作又不太大,很轻很温柔,导致她一直处于“知道自己醒着,但是又没有清醒到足够推开他”的地步。
这种假性睡眠就算有十个小时,醒来依旧会觉得自己很累,更何况纪姝只睡了短短一两个时辰。
她觉得脑袋有点嗡嗡的,只不过强行清醒,把困意给压了下去。
“陆宣?你过来有什么事吗?”纪姝问,她自然而然地走到颜粲身边去。
颜粲比她高上半个头,看着很是般配。再加上到底是有过亲密接触,颜粲很觉得自己和纪姝的关系跨过了一个重大里程碑,举目投足都带着亲昵的意味,那种黏糊糊的恋爱氛围,只靠他自己一个人就完全够了。
陆宣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他整个人都被激怒了。
他天性就是残忍的,从不避讳死亡与杀戮,如果历经坎坷,可能会变得温驯,但是他并没有历经过丝毫坎坷,所以现在陆宣依旧是个强硬又残忍的人。
特别是他认为自己有理,认为自己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所以一点都不心软,一点都不思考自己有没有问题。
“师父?我不过来的话,你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陆宣表现得十分震惊,好像纪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他一直认为纪姝只是在和他小打小闹,就算一时恼他,但是他已经道过歉了,请求她责罚自己了,等她气自然消了,她就又会来哄他了。
就像小时候那样,就算他不小心做错了事,她生气了,过一会儿就自己消气了,又来找他、做好吃的哄他。
纪姝懵了一下:“告诉你什么?”
陆宣看向颜粲,问:“他是谁?”
纪姝皱了皱眉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宣理直气壮:“当然有关系!师父只能对我好!师父答应了要一直对我好的!”
这句话纪姝听过,陆宣小时候说过一次,那个时候纪姝还觉得他可爱,笑着调侃了他几句,只是没想到他一直保留这种思想,直到成长为一个年轻男人。
陆宣上前一步,他满脸委屈,眼睛一眨不眨,伸手去想去牵她的手。
纪姝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冷下来,提醒道:“你不是个孩子了。我上次和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叛出师门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你不要再纠缠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虽然话说的很明白,但是陆宣像是没听到一样,上前一步,直接去抓纪姝的肩膀。他浑身都在抖,看起来气得人都不正常了:“你骗我!”
方才纪姝没出现的时候,他还能算冷静。
一看见纪姝,他身上的所有情绪都呈指数级放大。就像小孩子摔一跤,本来不觉得疼,一看见大人立刻就开始哭了。这对于陆宣来说已经是一种条件反射了。
他可以肆意地任性,反正师父永远会爱着他、护着他的。
天色还早,甚至太阳都还没出来,只微微探了个头,整个天空都呈现一种青蓝色的肃杀。
这种时间,乡下的农夫一般都早起开始劳作。但是城市并没有那么快开始运作,现在接道上还只是偶尔过去一两个人。
非常安静,就显得陆宣这种明显怒气上头的声音特别刺耳。
颜粲立刻察觉不好,出手去限制陆宣的动作,想把他定在原地,封住他的声音。
但是他攻势方显,还没碰到陆宣,忽而察觉背后猛地袭来一股强大的杀气,也不管陆宣了,信任纪姝的修为足够摆平一个陆宣,自己回身去抵挡身后的攻击。
那是一阵箭雨。
灵力灌注而成的箭羽非常敏捷而迅疾,就算只是擦过楼梯边缘,也能将木质的楼梯削出挺大一个口子。
箭如飞蝗,虽然没有实体,但是所附带的强大灵力却还有比平常箭羽更加威力赫赫。
这么多小而尖锐的打击口,颜粲张开的防御层只存在了非常短暂的时间,然后就被前赴后继的箭羽给击打得崩溃了。
纪姝耳边清晰地听见了那些呼啸而来的箭羽,她严厉地看了陆宣一眼,警告他现在不要乱来。然后抽出自己的长剑,立刻开始抵挡袭来的箭支。
她用的就是最普通的剑,剑身因为她连贯的动作而在空中舞成一条长带,像是一块光华夺目的绸布,将袭来的所有尖锐都抵挡在外。
纪姝的剑术其实才刚入门,就算她自己天赋很不错,颜粲又是个好老师,但是该有的初学者弊病一个都没少。
打基础的剑招都讲究端正凝厚,比如大家练字都从楷书练起。纪姝的剑招没有大问题,就是太端着了,很教科书,一板一眼的。
可是这种铺天盖地的剑雨根本不是她那种速度可以抵挡的,纪姝勉强提了几次速度,手上用的虽然算是快剑,可是到底不太会,不一会儿就被杂乱的灵力攻击逼得招式全乱了。
纪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还在勉力支撑。
她大致已经猜出,来的估计是太虚盟的修士,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猜到他们可能又有了自己“通敌的证据”。
可能是注意她抵抗的力量在减弱,觉得胜利就在眼前,浓密迅疾到根本看不清来源的箭羽一点都不松懈,密密麻麻,一点破绽都没有。
颜粲本人其实不太喜欢剑,他练剑完全是因为“秦归止”这个身份需要。
在斗法的时候,他更倾向于纯灵力压制。
在纪姝显出体力不支的时候,颜粲已经再度张开了防御层,牢牢将她罩住,一点伤害都不让她受。
因为反应时间实在有限,这种偷袭有这么高的烈度又是他始料未及的,颜粲张开的第一张防御层并没坚持多久。
这本来是件很常见的事情,毕竟在斗法的时候,也不可能全局每一个判断都是对的。
但是颜粲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脸,太没用了。
不仅没有在阿姝面前露一手,竟然还要阿姝来保护他。
耻度太高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他要保护阿姝。
男子汉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要保护她,只要不懂事的坏孩子才会通过欺负一个人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颜粲原本并不怀疑射箭的人和陆宣是一伙的,因为这些箭羽显然并没有避着他,不仅是要夺走纪姝的生命,还想让陆宣顺便跟着一起死了最好。
但是现在已经动上手了,真刀真枪打起来,断壁残垣生死相搏,陆宣竟然完全没有来帮忙的意思,皱着眉头在看纪姝,完全是个被宠怀的孩子。
这就很令人怀疑了。
而且陆宣为什么会这么早、避着人过来找纪姝?
要么他有什么秘密要赶快来和纪姝说;要么就是他来放松纪姝的警惕,等他身后的人来彻底控制住纪姝。
之前那几个归一门的长老还没死,必定还在兴风作浪,现在指不定把阿姝抹黑成什么样,太虚盟的态度很可疑。
得速战速决才行。
颜粲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没有一出手就结束战斗的实力,但是这种强横的实力当世罕有,一旦用出来,就会完全暴露自己。
颜粲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从来没有比明处更危险的地方。
永远待在暗处,就意味着永远的安全。
但是颜粲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撑起防御层,先控制住陆宣,怕这人待会儿再生变故。
接着那漫天的箭羽都停在了半空中。
这些箭羽并没有实际形体,只是灵力聚拢形成噬人的威压,这一下停住,顿时那些让人心脏难受的压力都消失了。
纪姝能够听见一声弓弦崩裂的声音,然后她视线所及的所有箭羽都立刻分崩离析,仿佛雨水碰撞在地上,炸裂成无数瓣。
随着这些灵力迸溅,现场有一股灵活的力量在游走,它并不狂暴,只是拥有生机勃勃的杀气,好像越烧越旺的火焰,在认真地检查风中的气息,要寻找敌人所在的具体方向。
它总能找到的。
这个时间在纪姝看来非常短暂,灵气化作的箭羽炸裂的瞬间,小楼的西南方立刻出现就有三位修士被迫露出行踪,一个踉跄踩在了人界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