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剑意

陆宣只是很短暂地吻了她一下, 对纪姝毫无反应有些困惑,拉开距离,低头看着她。

他脱掉外面的披风之后, 里面就只剩下一件黑色的交领。

少年的身体非常匀称, 他身上的衣服又是专门找绣娘做的,合身的不得了,逆光看过去, 还能看见清楚又流畅的身体线条。

他腰上要系腰带的部位用白色丝线绣着乌丝鹿,两边对称,纹样典雅。

这些好看的乌丝鹿被酒红色的腰带拦腰束起,因为他俯身的动作,酒红色的腰带下缘轻轻搭在了纪姝身上。

他下衣的材质是真丝纱缎,摸起来沙沙的, 蹭过人的皮肤会觉得很痒。

纪姝甚至知道他这件黑色交领衫里面是件灰色六破织锦衫。

因为这衣服又踏马是她给买的。

里面额外买一件料子最好的贴身衣物,还不是怕这小崽子穿着不舒服。

“师父。”陆宣低低地叫了她一声,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刚和她一起修行的时候, 遇见不会的难题,也会露出同样的神情:

“师父为什么没有反应?”

纪姝:“……”

纪姝:“因为你是我养大的弟子。对你有反应我是禽兽吧。”

陆宣“唔”了一声, 显然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俯下身来, 也没再亲她,而是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

他已经长成大人了,没办法再钻到纪姝怀里被她抱着,现在只能换他把她抱在怀里了。

纪姝:“……”

纪姝冷静地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吧。”

陆宣点点头, 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师父不用把我当成你的弟子, 就把我当成普通的男人, 这样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这人身上的气味极其干净凌冽,闻起来很给人好感,但是他在做的事情却和“干净”一点边都沾不上。

纪姝深吸一口气:“你要是还想和我做师徒,就现在把我放开,滚出去,我说不定还能饶了你。”

陆宣十分固执地摇头:“可是我想做师父的男人,不想滚出去。”

纪姝:“……”

纪姝骂道:“肖想自己的师父,禽兽!”

陆宣眨眨眼,说:“伏羲和女娲是亲兄妹,二者相婚,始有人族。师父何必要拘泥于尘世的道德观念呢?”

纪姝:“……”

草她还确实磕过杨过小龙女女师男徒cp。

陆宣已经在试图把她压在身子底下,摸索着去找她的腰带。

纪姝冷着脸,改变了斥责他的方向:“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今要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来,怎么对得起我的养育之恩?”

陆宣的动作确实停了下来,他这时不太明白了:“十恶不赦?为什么?”

纪姝:“什么为什么。”

陆宣说:“可这只是一场意外,不可避免、无法预料。”

纪姝:“……”

纪姝已经放弃跟上他的三观了:“这事踏马不是意外。”

陆宣:“可是师父为什么不把它当成意外呢?就像是地动、洪水、法阵坍塌,不可避免、无法预料,师父可能会受到一点伤害,但是绝对不会死去。”

这混蛋踏马还知道侵占姑娘身体会给姑娘带来伤害啊。

纪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宣说:“意外嘛,天灾人祸,没有办法的,还不如坦然接受,这样会过得开心一点。”

纪姝:“……”

作为即将要侵占她的加害者,他到底是拥有怎样扭曲的三观,才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纪姝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甚至觉得这种人光打断腿完全不够。

应该杀了他,别让他以后去干出更大的坏事。

她教育小孩的水平难道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吗。

纪姝在怀疑人生。

她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趁着陆宣没有继续动作,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一点也不退缩:“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追求我?你这样只会把一切弄糟。”

陆宣微微笑了一下:“我有啊,可是师父就是不喜欢我,我没有办法了。得不到师父的心,得到师父的身体也好啊。”

纪姝一时语塞:“你哪有——”

陆宣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对她说:“师父喜欢乖孩子,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很乖,听师父的话,师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原本是个顽劣的人,都是为了师父,才乖巧了这么多年。”

陆宣又说:“我听说师父以前也收养过别的小孩,可是最后还是选了我。一定是因为他脏兮兮的、又特别凶,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很爱干净、很乖。都是为了师父喜欢我。”

纪姝感觉自己大脑卡壳:“……你见过小颜?”

陆宣眯着眼回忆:“他叫小颜吗?他真的好脏啊,我不要的东西他也要捡。我看他一眼,他凶得像要把我活剥了。”

陆宣脸上的表情很快转为了笑意:“也正是因为他不如我乖,师父才会最终选我,不是吗?”

纪姝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陆宣继续说:“可是我已经很乖很乖了,师父还是要把我送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纪姝:“我那不是要把你送走!你修为已成、本命剑又铸好了,年轻力壮,正是出去闯荡、扬名立万的时候,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你——”

陆宣委屈道:“可是我不想要前途,我只想要师父。师父根本不关心我真正想要什么,师父只是把你觉得好的塞给我。”

纪姝:“……”

纪姝咬牙道:“那你想要我的命,我是不是还要把自己杀了给你助兴啊?”

陆宣精通诡辩技巧:“可是我不想要师父的命。”

他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师父打算送我走的时候,说我让师父很放心,我走了,师父要再收个弟子。”

纪姝确实有这个打算。

养徒弟的过程是挺好玩的,纪姝那时已经被行空伤透了心,完全不想搞男人了。

她打算再养个女弟子,圆满了游戏体验,就把这游戏给卸了。

纪姝咬牙切齿:“我都告诉你了,我是要收个女弟子。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陆宣的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半分:“女弟子也是弟子。我想师父不喜欢我就算了,我和师父只是师徒也可以。但是师父连一点只属于我的东西都不给我,走到现在这一步,怎么能只怪我!”

纪姝被他气得头痛,肺腑中像是烧了一把冰凉的火焰,脑海中劈里啪啦地烧起来,又冷又痛,全是被强行按在冰块上的感觉。

纪姝咬着牙说:“你身上穿的衣服、你拿的剑、你这些年过的好日子,哪一样不是独属于你的!”

陆宣:“属于我的?师父还以为我不知道吗?”

陆宣眉心蹙起,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纪姝,很是不满:“师父一开始是想养别人的,只不过养他有麻烦,所以师父才退而求其次养了我。师父你这样,不就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吗?这些好是给我的吗?”

纪姝被他神奇的脑回路给惊呆了,立刻质疑他的信息来源:“你这是从哪里知道的?齐欺霜告诉你的?你就这么被她利用,回过头来伤害我?”

陆宣紧抿着嘴,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原本想,就算师父只把我当成他的替身,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肯定也更喜欢我一点……师父要收别的弟子,完全是因为我太乖了,师父觉得可以不管我了。”

“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性过,一直都在乖乖听师父的话。我想只要任性一次,师父肯定会放弃再收个弟子的念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来。”

纪姝被他一闹,还确实气得手都再抖,完全不想再收弟子。

“结果呢!”陆宣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恼:“结果师父就不要我了,师父完全不管我,师父不在乎我为什么这么反常,师父直接去人界找你最开始喜欢的那个人了!”

他控诉得很认真:“所以我只是一个替身是吗!我不能不听话,我只要有一点不乖,师父就立刻不要我了,立刻回去找你原本喜欢的人去了!师父是不是已经把身子给他了!”

这人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肆意猜度,刚刚还略微遮掩住了,现在争执之间倒是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他只认识师父几个月,我已经认识师父几十年了!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纪姝也是真的火气上来了:“陆宣!你给我闭嘴!你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你但凡还有一点尊重我,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山洞里安静了下来。

但这不同于以往自然的静谧,现在这个清幽、偏僻的山洞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息,两个靠得很近的人对视着,谁也不肯服输。

只有山洞里那个连接着山泉的深潭,还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着干净的山泉水。

纪姝从来没凶过他。

陆宣是个娇气包,受一点委屈就哭唧唧要抱,现在被纪姝劈头盖脸地骂,整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习惯性要找师父哭唧唧,但是心里又怨恨她。

强大的爱慕与怨怼互相纠缠,他干脆也不争辩了,抓着纪姝的腰,把她揽到怀里来,想要捏开她的唇齿,深深吻下去。

陆宣根本没有打算解开她身上的捆仙索,他很清楚纪姝的修为,知道一旦放开她今天就得不了手了。

他就打算锁着她的双手,直接侵占她。

纪姝双手被紧紧缚住,她方才同他争吵的时候,一直在试图挣脱捆住自己的这件法宝。

这些天她疯狂收集灵草,修为已经到了渡劫前期,比陆宣高出整整两个大境界,就算捆仙索是个不错的法宝,但是她不断用经脉中汹涌澎拜的灵力去冲封印,这件法宝也渐渐显得乏力起来。

陆宣和他吵得真情实感,也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他钳制住她,要肆意亲近她的瞬间,纪姝终于挣脱了捆仙索的束缚,指尖直接凝出一道气刃,反手往他经脉上抹去。

陆宣十分敏捷,在她出手的瞬间就立刻后退,想躲开她的攻击。

就算纪姝刚刚挣脱捆仙索,灵气不足,她指尖的气刃还不算特别锐利,但是他们俩实在靠得太近了,纪姝指尖凝成的气刃还是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陆宣身上的那件交领黑袍因为快速后退,被风吹得猎猎而动。

他们方才就在探出深潭的青石上,纪姝还半跪在他那件厚重披风上。

陆宣往后疾退,脚下是冰冷的水面,鞋尖点水,在深潭上激起一串不小的水花。

纪姝知道自己真和他一对一solo很可能讨不了巧,也不恋战,转身就跑。

陆宣不愧是天资聪颖的年轻人,反应极快,一看纪姝的动向,立刻明白纪姝没有后招,直接追上去,想要将她留下来。

他的剑术十分高明,在同修为的修士之中根本没有敌手,剑气奔涌如高山冰雪坠落,本命剑魄满是杀气和戾气,凶猛地向前扑去。

纪姝已经看见了山洞口的绿植。

她一直在凌空画诀提高速度,但是肉/身再快也快不过一道剑气,她甚至隐约觉得有一道极寒剑意直扑自己的后心而来,要重伤她,然后她就会再度落到陆宣手上。

那道极寒剑意离她后心不足五寸,她飘扬的衣衫已经有一小部分结起了薄冰。

山洞门口的绿植忽然晃动起来,数道绚丽的火焰绕过她往后飞去,在空中凝成一支长箭,与剑刃相击,散作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些火焰是美丽的幽蓝色,而幽蓝色的火焰余光之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

秦归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