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皇上哈哈哈哈笑:“自然是我们的陈老官。”

弘星眼睛睁大:“玛法, 陈廷敬‘鼓励’高士奇参奏索额图?玛法,高士奇、明珠、索额图有恩怨,陈廷敬是因为‘君子朋而不党’吗?”

“那可不是?”皇上眼睛微微眯起, “高士奇给索额图做事, 明珠交好高士奇, 分化高士奇和索额图……索额图和明珠争斗,明珠被罚,索额图势大,朝廷不稳……

高士奇本就性情孤僻不讲世情世俗,自然和索额图直接反目。陈廷敬, 终于等到了机会, 自是不会放过,几次和高士奇见面, 高士奇参奏索额图, 索额图下去, 明珠下去, 高士奇回老家……”

皇上摸摸乖孙儿脑袋:“弘星你看, 这四大中堂, 还有几个?”

弘星眨巴眼睛, 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明珠、索额图、徐乾学、陈廷敬……徐乾学贪污, 只有陈廷敬一个。”

“可是, 玛法,弘星喜欢陈廷敬。陈廷敬和他们都不一样。”弘星信心满满, 陈廷敬不是那样为了利益一定要做出什么事情的人。

皇上摸摸乖孙儿的桃心头, 哈哈哈笑:“我们弘星看人就是准。明珠,有能力,有忠心;索额图, 有能力,有忠心……”

皇上表情感慨,言语间甚至有一抹怀念:“曾经……他们,一个是玛法的耳朵,一个是玛法的眼睛。”

“玛法信重他们,明珠能力在于对外,索额图的能力在于对内……可是凡事就是这样……尼布楚谈判,玛法明知道明珠的能力比索额图好,还是召回明珠,任命索额图,最终签订那份《尼布楚条约》……”

皇上如今回忆往事,除了怀念自己的青年时光之外,只有经验总结:“明珠和索额图争斗,朝堂不稳,其他官员或狭裹其中,或没有立足之地受尽打压,包括陈廷敬。”

“陈廷敬,会忍,稳得住。他知道《尼布楚条约》的遗憾之所以发生,和朋党之争有关,朝堂平衡有关,他的一腔热血不甘。他等到了机会,一举拿下索额图,自己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下一个,自然就是徐乾学。”

“徐乾学,弘星知道吗?”

弘星腮帮子一鼓:“弘星知道。玛法,徐乾学奇怪啊。玛法,弘星要听陈廷敬的故事。”

皇上一愣,随即明白小孩儿的意思,无奈地苦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大清进关……好,玛法先给弘星讲陈廷敬的故事。”

“陈廷敬是山西人。祖上有做官的,家族里也有银子。山西人秉性质朴,做生意做人都诚信,他也一样。只是他的运道,不大好……非常不好。玛法都有点同情他。”

“顺治十四年陈廷敬参加太原乡试,第二十八名。他那一届的主考官收受贿赂,把第一名卖给一个富豪子弟。事情暴露,太原学子们抬着孔圣人的塑像上大街□□,圣人塑像穿着财神的衣服……”

“事情闹大,陈廷敬和闹事的学子们一起进了大牢。有人给他做保说他当时没有闹事,是在劝说闹事的好友,救下他一命。”

“玛法的皇考斩了主考官,重新考试,陈廷敬考了第一名解元。顺治十五年进京赶考,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二名,这按照他当时的年纪,本是风光大喜——他的好友透漏给他考场舞弊的事情,他一时冲动气不过,主动去刑部告状……”

皇上眼睛一眯,好似看到当年的那场血流成河。

“那场科场舞弊牵连甚大。一个贝勒,礼部满汉尚书、无数的举人进士……”

皇上叹气,莫名的又觉得自己确实“心慈手软”。

弘星正听到关键时刻,屏住呼吸静等,等了半天没等到,赶紧呼唤玛法:“玛法——玛法——”

亲亲玛法捏捏他的胖脸颊,乐呵。

“玛法的皇考,最是痛恨贪污和舞弊,一发现就是重罚。那一次,宣武门斩首十六个主犯,无数人流放宁古塔,真正地打杀一通科考风气,却也让陈廷敬真正地感受到了害怕。

玛法还记得,玛法登基后,从大牢里提出来陈廷敬的时候,见到的那个陈廷敬……”

“玛法,什么模样?”

“浑身脏兮兮的,瘦得一把骨头,脊背挺直,目光清正。好似一阵狂风收敛了所有的风力,团成一团……陈廷敬经过两次事情后心性大变,清廉自守、明哲保身。有人说他是清官,他是也不是。他就是,活明白了。”

“陈廷敬家学渊源,通经济,不缺银子,反正也死过两次了不怕死。而且有了这两次经历还能熬出来,一般人真做不到……”

弘星小鼻子皱巴:“玛法,弘星想象不出来经历两场生死的人的模样。”

亲亲玛法只笑:“因为弘星是最闪亮的小宝宝。”

弘星果然开心。

“玛法,弘星闪亮,弘星不要脏兮兮,不要瘦得一把骨头。”

“那可是?我们弘星永远胖嘟嘟的。”皇上是真希望乖孙儿永远不去经历那些腥风血雨、惊涛骇浪。

“玛法给弘星接着讲故事。当年玛法亲政后,急需示恩江南,拉拢江南文人。可是江南……到底和江北太不一样。江南文坛士族领袖,当属江苏顾家的顾炎武,浙江黄家的黄宗羲,还有一个王夫之。”

“可他们也是反清领袖。”

“江南一半的文人不愿意参加科举,大清不缺官儿。闹出家做道士做和尚自称遗民,也是对前朝的一片忠心,玛法都体谅……”

弘星赶紧举手提问:“玛法,遗民是什么?”

亲亲玛法:“遗民啊,就是生在前朝,长在前朝,遇到李自成起事大明灭亡,天下大乱大清入关……的人。他们对前朝忠心,不想在大清朝廷里做官儿。

就好比,一大家子,兄弟打架父母双亡,幼小的孩子不想接受新父母……明白不?”

弘星模糊明白:“玛法,弘星懂了。他们伤心。”

“对,他们伤心。玛法体谅他们。玛法想办法开了一个鸿学博儒科,修《明史》,多方招揽……他们好歹也知道时易世变,他们是前朝遗民,但他们的子孙后人是大清人。”

“玛法给王夫之的孙子补了官,黄宗羲的儿子学生进京修《明史》,顾炎武的三个外甥参加科举高中进士,玛法格外重用……”

“形势如此……这是最好的方式。这些年来,他们把三位思想大家的真知灼见带进京,玛法通过他们,拉拢江南士族,稳定江南文坛……”

“徐乾学……有才。也是那混乱形势下的机遇如此,徐家从一个江南二等世家变成一等世家中的领头者,还有皇恩隆重,权势在手……

也可能是他们此番起家心里不安,顾炎武先生也一向认为他的外甥们太看重权势……不光他们自己贪污,其家族子弟本就良莠不齐,乍然抬头失去平常心,官商勾结鱼肉乡里……”

弘星生气:“玛法,打他。”

亲亲玛法乐呵:“以前玛法总是顾虑很多……”太子能不能顶得起来,儿子们争斗不休,自家里乱糟糟的,皇上是真没有心力也没有信心整治江南……

而且皇上也不能和乖孙儿细说,徐乾学贪污一案,牵扯到江苏世家、扬州盐商、科举舞弊……还牵扯到满、汉那根敏感的神经,前朝遗民和大清朝廷矛盾……

可是弘星气得哇哇哇叫:“玛法,弘星帮玛法。玛法,打他们。”皇上哄着乖孙儿:“玛法,打他。这次啊,玛法把他们都收拾一通。”

“弘星还记得,在扬州见过的金农吗?”

弘星还气鼓鼓着腮帮子,突然被玛法转移话题,人迷迷糊糊的:“玛法,弘星记得他。弘星喜欢。”

“弘星乖。玛法啊,这次就给予这些,中下层文人一个晋升的大机会。江南,我们要动,那就大动!”

弘星模糊明白,眼睛闪亮,小胖手拉着玛法的衣袖兴奋地哇哇哇喊:“玛法,玛法,弘星还喜欢一个人。”

“哦,弘星说说看。”

“李维钧。玛法。他是浙江嘉兴人。”

皇上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弘星兴致勃勃:“玛法,弘星在选织造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和田文镜、年羹尧、鄂尔泰不一样。他能做事。”

小孩儿不知道怎么说,两只小胖手比划,“玛法,田文镜和年羹尧、鄂尔泰是这样,”胖胖的五指直直朝上,“李维钧是这样……”胖胖的五指歪曲扭曲扭啊扭啊扭……奋力向上。

皇上:“……”重重咳嗽两声。

“玛法知道了,玛法安排陈廷敬看看他的履历,看怎么使用。”

弘星开始眉开眼笑:“谢谢玛法,玛法棒棒哒。”

“玛法,弘星还有一个问题。玛法,你看。”

弘星兴冲冲地摆开他的画具,手握小毛笔刷刷几笔:“玛法,明珠和索额图下棋,高士奇帮忙索额图,和明珠眉来眼去暗度陈仓,然后,陈廷敬走过来,和高士奇叽叽咕咕,高士奇一脚踢倒索额图……”

“明珠失去棋局,高士奇也失去棋局。”

“徐乾学一看,哦豁,我可以摆棋局了。徐乾学要做明珠第二,陈廷敬不喜欢陈廷敬,不想和徐乾学下棋,一脚踢倒他!”

小孩儿画的非常形象,充分发挥他在对讲机里学习的“漫画”画法儿,夸张可乐,满满的童趣溢出纸面……

特别是那明珠、索额图、徐乾学、陈廷敬的q版小人简笔画!

皇上再次重重地咳嗽几声。

皇上从没想过,他这么高大上,这么伟光正,这么深谋远虑、布局宏大的一场大戏,就这么,变成一场小孩子之间幼稚的你来我往,的小游戏。

可是弘星画了三幕场景,他还没画完。

“玛法,弘星认为,这里缺少一个人。玛法你看,这里。”

亲亲玛法一看——好气,气得不停深呼吸。

自己的q版小人站在一边,双手叉腰,面带“奸笑”!

弘星全无所觉,画完后自己看一眼,还是觉得缺少哪里。

“玛法,弘星啊。还有弘星。”

弘星“刷刷”画了几笔,一派闲余“棋子”——满朝文武——朝野上下在玛法的身后,玛法一副下棋的姿态,“棋子们”争相登场。

玛法的旁边,一个q版本的自己,躺躺椅上晒太阳,用着点心喝着牛奶,还有一只小蝴蝶在他身边飞啊飞。

皇上:“!!”

皇上“黑脸”:“这画儿不对。玛法和其他人都忙乎,弘星好悠哉。”

弘星怎么看怎么对:“玛法,弘星还没长大。”

“昨儿为了一口糖葫芦,不是说自己长大了?”

“玛法,弘星吃糖葫芦的时候就长大了。”

“……做事的时候就是还没长大?”皇上瞪大眼睛,表情夸张,“玛法看看,玛法的小弘星的脸皮怎滴忒厚?”

弘星不乐意:“玛法——玛法——弘星是金刚不坏之身。”

亲亲玛法:“!!”

噗哈哈哈,哈哈哈,不说皇上,周围的侍卫宫人都乐呵。金刚不坏之身,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词儿。做“大”事,可不是要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哈哈哈。

皇上那个叫无奈,可瞧着小孩儿天真稚气、天经地义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好——我们弘星是‘金刚不坏’之身。”皇上自个儿收拾好乖孙儿的大画,弯身抱起乖孙儿,“时间到了,去午休。”

弘星看看天上的大太阳,眼睛一眯,果然困意上涌,脑袋搭在玛法的肩膀上,胳膊抱着玛法的脖子,一句“谢谢玛法”模糊出口,人就睡了过去。

皇上一看,忍不住又笑。

*

皇上年龄大了觉少,微微眯了一会儿起来,恰好遇到陈廷敬过来禀告事情进展,和陈廷敬说起李维钧这个人,没想到陈廷敬也知道这么一个人。

陈廷敬也是大为稀奇:“主子爷知道李维钧?那李维钧,有才,有能力。臣一直犹豫,也确实是因为他的……做事方式。”

皇上更好奇了,直接问道:“细细地说说。”

“臣遵旨。臣的看法,李维钧,乱世可用,可大用。盛世不好用。”

皇上心里一惊。

陈廷敬心里好奇皇上怎么听说李维钧这个人,干脆将他知道的都说出来:“李维钧,浙江嘉兴人,家境贫寒,康熙三十五年由贡生选授江西都江县知县,此后历任知县……”

据臣所知,其人做事谨慎、干练,一点儿也没有年轻人的毛躁冲动。更难得是,他一点儿也没有贫寒子弟的自卑或者敏感,也向来不和中下层文臣官员交好,一心朝上爬……

不拘一切不犯法的方法钻营。”

皇上一愣,这难道又是一个高士奇不成?

陈廷敬一看瞬间明白皇上的想法。陈廷敬在心里品品高士奇和李维钧,觉得,他们到底是不一样。

当然,陈廷敬也知道,皇上重用高士奇,有对其文采的欣赏,也有对其出身经历的利用,更有一份对“奇人异事”的独特接纳心理,毕竟皇上的身边都是一群“仁义礼智”的老夫子,皇上也“寂寞”不是?

陈廷敬发现皇上默然不语,生怕皇上当李维钧是高士奇,大胆直言:“皇上,李维钧其人,封疆之才,若得机遇,当得乱世枭雄。”

皇上一愣。

君臣两个四目相对,陈廷敬犹犹豫豫地,终是开口:“李维钧,之前想投靠索额图,还给臣送过美人……年家年遐龄那头,他巴结不成,得知小殿下看中年羹尧,干脆迎娶年羹尧的老管家的干女儿做妾室……”

!!!

这可真是,不拘一切不犯法的方法朝上爬。皇上简直无法想象:“那年羹尧老管家,还是奴籍?”

“正是。”陈延敬说起这些,也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他这是看准了年羹尧和老管家的感情,也看准了年羹尧的能力,还有脾性……”

一般贫寒子弟的思维:滴水之恩铭记于心,等发达之后涌泉相报;一箭之仇铭记于心,等发达之后万箭穿心。至于发达之后,另外一番利益牵扯,到底是报恩不报恩,那是真看人。

而一般官家子弟的思维:我提拔你是我的事情,我觉得你这个人有才,值得。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番好意要你怎么样报恩。至于你最后是怎么样为官为人处世,甚至反目相向,我只怪自己。

皇上自然明白陈廷敬的意思,年羹尧,就是那种官家子弟思维的个中典型,傲气,负气,自信。

皇上犹豫不决。陈廷敬吞吞吐吐:“臣认为,等小殿下长大一些年,若要改革,可用。”

皇上心里一跳,眉心的褶皱更深。

皇上相信乖孙儿的眼光,通过陈廷敬的话有了更多的了解。皇上想起乖孙儿那“扭啊扭啊扭……”的肉窝窝手指,好似看到一条蛇不甘做蛇,一心长翅膀的模样。

可这么一个人,他的儿子们,可能都用不好。弘星……到底是年龄太小。

皇上明白老臣的意思。可是,皇上不想等他乖孙儿长大后自己处理一切,皇上想要乖孙儿长大后只管享受一切。

“给李维钧安排安排,试一试。大清人口繁衍,粮食增产,必然引发对土地的新一轮争夺。一条鞭法,土地税,人头税……”

皇上眼睛一眯,“朕十六岁开始学习汉家文化,一直遵循‘皇家和士族共天下’,朕不想和天下士族做敌人……”

陈廷敬眉心一跳:“臣明白。这次江西朝青海修路的事情,就安排李维钧去负责。”

皇上点头。

“可以。去青海那边推广牛痘之法的事务,也有他负责。”

“臣遵旨。”

陈廷敬满腹心事地退下,因为刘相年告状引发的大地震还没停歇,江南民间又有一种言论抬头,小报里沸沸扬扬,苏州最好的茶楼春水阁里面,更是闹腾。

一个白面馒头一样的公子哥儿气势汹汹:“穷家出来的官儿,就是靠不住。”

一个身形消瘦的书生立马跟上:“那是。穷家出来的官儿顶多贪污几万两银子,不想官家子弟出来的官儿,一贪污就是几十万两。”

另一位衣着朴素的书生讥讽道:“这位兄台说错了。几十万两人家才看不上,人家是几百万两。人家还能干涉科举成绩。”

另一位锦衣华服的书生眉毛一挑:“听听你们的语气,不就是自己没贪污上,犯酸吗?一群念着“书中自有黄金屋”考上来的蛀虫,我呸。”

我屮艹芔茻!

这位的打击面太大,一下子“对立面”的书生们斯文什么的都不要了,撸袖子。

“你不是念着‘书中自有黄金屋’考上来的?哦哦哦,你不用考,你直接花钱买。”

“错了,他们花钱都不用。他们是祖上恩荫,一出生就有锦衣玉食,四书五经,自然不需要考试。”

“可惜了,你们老祖宗流血打拼下来的那点儿功劳,都被你们败坏完了。不能继续庇佑你们了。”

“刘相年固然可耻。可他的上官,他的同僚,哪一个不可耻?合计着,招供的可耻,贪污的不可耻?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和王法了?这大好的江山,就是被你们败坏的!你们这些罪人!”

我屮艹芔茻!

甭管江南有良心的士族们对大明朝的覆灭多么的愧疚和反思,此刻也不容许这些中下层文人给他们戴上这样的帽子。

“税赋繁多且不合理。北方田地贫瘠,却和南方沃土一样收取税赋,北方百姓活不下去,北方老百姓纷纷投靠关外,你怪我们?”

“南方作坊被阉人打砸一通,强行收税。百姓交了税银,朝廷却拖欠军中将士的军饷严重,边境将士纷纷起叛……这你也怪我们?”

“张居正改革夭折后,整个国家从上到下迅速腐败。最腐朽的是皇族的各地方藩王,内阁官员……这你也怪我们?”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甚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那可不是罢罢罢。徐霞客的后人在前头打仗,家中被奴仆洗劫一空,一家人一百口子就剩下两个小娃娃,还是先皇给两个小娃娃讨回公道!”

“说起这个,某就恨。那徐乾学的舅舅顾炎武先生,当年也是被家中奴仆抢劫家产,几番入狱也是奴仆告状的缘故。你们哈哈哈,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那些奴仆为何对主家那般痛恨?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家里小厮婢女成群,小厮婢女的家人几代几代的给你们做奴仆,是什么滋味儿?”

“我呸。你们还好意思抱怨委屈?当年我姑姑满十八岁嫁人,她家的大公子喜欢她,硬是夺了她的大婚之夜,害得她跳井自杀。你们是禽兽不如。我家就是当年起事的奴仆,怎么滴?!!”

闹哄哄的争吵变成厮打,一个个的都红了眼睛。

弘星听得认真,看人打架也看的认真。陈廷敬坐在一侧护着他一脸紧张不安——小殿下怎么能听这个?而硬是厚着脸皮凑上来的金农,听得面色煞白。

虽然他也是不富裕的家庭出身,但他打小儿不缺衣食,性格爽朗大方,跟在盐商后头卖才华拿银子玩乐,从没有什么“苦大仇深、怨恨老天不公”等等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