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审问犯人,这三条问题甚至是很哲学性的,就像在填志愿时老师问学生有什么人生目标--恐怕得先知道人活着是为什么,才能再去谈人生目标,而这是个没完没了,可以在马桶上沉思三个小时的问题。幸好我们绝大部份人不会去想那么多,只会直截了当地填上一处大学名字当人生目标,而工作也有一条万用的标准版本答案:考公务员。

而不幸地,傅玄城的演员江荡就属于想得比较多的类型。

面对这叩问,他开始了思考!

不过思考的同时,他也在说话:“你躲得开我的飞刀,你不是一般人。”

抒意否认:“我只是一个体能比较好的普通大学生。”

“真的吗?我不信。”

傅玄城说完,便松开了可怜兮兮的教授,身影一晃,转眼就到了抒意身前。

在电影里,武术能做到的事情是被夸张化处理过的。

只是基础不变。

就跟演员学游泳,蝶式依然是那个姿势动态,不过在本能电影里游起来的时候能拥有快艇一样的速度。傅玄城快,抒意也不慢,她的动态视力清晰地捕捉到他袭上前来的轨迹,顺势抓住他的手臂摔在了地上……

没有动作模组支撑,傅玄城空有力气和速度,愣是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运用他的“高强武功”去迎击。

傅玄城的心情是错愕的。

但由于他的情绪和表情经常脱钩,所以冷艳俊美的脸庞上依然是一派平静地从下往上地看着抒意。

抒意:“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用着最温和礼貌的语气,做最凶残的事。

在为无法发声的受虐动物奔走暗访时,抒意就屡次使用自创的“物理式访问”来获得答案,毕竟温柔和尊重是留给值得的人的,不知悔改的犯罪者不需要……在这一点上,她可能是有点“失德”的。

……

模板师冷汗下来了:“不行啊,常规理由劝退不了童昭,她完全不怕反派。”

这段需要重拍吗?

重拍效果可能只会更差,毕竟第一次都不怕的东西,在短时间内经历第二次只会更加淡然。

那么得给反派一个他不对主角出手的理由。

窗外夕阳余晖笼罩在二人身上。

史导演想了想:“生理反应动摇不了童昭,就从反派下手,能让傅玄城对主角心动吗?”

其他工作人员向他投来卧槽这也行?的注目。

不愧历经十来部本能电影的资深导演,临场应变速度杠杠的。

模板师:“我试试看。”

反正不可能有比操纵童昭潜意识更难的事了!

……

傅玄城呆了两三秒左右,抒意以膝压着他的手臂,转头问教授:“教授,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在抒意心中,这就是个袭击大学教授的恶徒。

教授声音颤抖中带有三分迷惑:“他让我给他写一副书法,内容是独孤求败……”

……

哪儿来的花园宝宝,抒意无语。

而模板师临时输入的代码生效,愕然地注视着抒意的傅玄城倏地心跳加速,分泌多巴胺,感到了没头没脑的幸福感,在吊桥效应和多巴胺的影响下,他忍不住抬起没被控制住的左手想摸摸自己的心口确认心跳变化,却被眼明手快的抒意捉住另一只手。

抒意眼眸微眯。

傅玄城羞涩起来:“你要牵我的手吗?”

在后排从头苟到现在的原配程思文:“?”

他觉得这个大侠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剧组也没想到。

毕竟江荡之前拍偶像剧,多是担任反派男二的定位,只需要端着一张邪气俊美的脸在那说台词就行了,不需要很入戏,也没有试过通过生理手段让他产生恋爱的感觉。

大伙完全没想到,这家伙动心会是这个狗样的……

抒意皱了皱眉:“我是不想让你乱动,有什么等会跟警察说。”

“不行,”傅玄城拒绝:“虽然你很可爱,但我不能被警察抓住。”

在压制住歹徒后,正常人理性的做法,该是直接叫警察来。

可是抒意的潜意识又有点特别,她更在乎另一件事:“那你说说你的目的。”

“你会武功,是哪种路子我看不出来,但练得很好,”

傅玄城的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甚至有点欲说还休的缱绻愉悦,彷佛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了心上人,而恰好心上人和自己是同类,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多半是没有的。

他仍旧在自说自话:

“没想到我找寻的人会是那么年轻的女孩,你的师父是谁?我想跟你好好地交手,但这里显然不方便。”他露出遗憾的神色。

“我不会武功,我只是有健康的运动习惯。”

抒意再次强调。

歪打正着的,抒意在面对这种批话很多,还喜欢抖包袱的神经病面前有点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不简单的神经病,两人眼看就要这么聊起来,在这个程思文再次展现出他顶尖工具人的潜质,他……

他偷偷用手机发微信给同学,叫他们找多几个门卫过来。

在这反派和主角同步犯病的时刻,这是个多么珍贵的正常人?让剧组的工作人员不禁感叹一番平平淡淡才是福,疯批和套话大师的组合容易把动作片演成哲学文艺片。

傅玄城作为反派,他前期的武力值是比主角高很多的。

这点可以弥补技巧上的不足。

兴奋起来后,他终于强行挣脱了抒意的控制,翻身与她进行了第一场动作戏--

这就像是一场不分重量级的自由搏击赛,抒意没想杀了对方,傅玄城也不想真的伤害她,打起来没招招杀着,反而充满了观赏性。她的动作灵活,面对略占体数据优势的对手,她依然没落下风。在她一次被击倒后,未等傅玄城乘势追击,她便一个沉腰吸气,完成了一个更轻巧的鲤鱼打挺。挺本就较短的白T在这抬腰动作时露出了纤细紧致的马甲线,充满了力量感的美。

……

动作设计师的眼睛一动不动,生怕眨眼会错过哪怕一幕:“她的动作太标准了,不愧是师父亲自指点出来的,和她一比,江荡就只是靠着编码开的金手指用蛮力在打。”

监督将目光投向导演。

这里对动作戏最狂热的就是史导演了。

“我迫不及待想剪片了。”

史导用一句话说明了他也被童昭的动作戏征服了。

未经剪辑的原片看上去有点乱,毕竟真实打斗拳拳到肉,看的是一个惊心动魄,但是通过镜头运转和一定的蒙太奇手法,可以带出更优雅的美感。

只是他们没能享受这段打戏太久,被程思文微信呼救唤来的门卫就要到了,正在交手的二人听到走廊密集的渐近脚步声,以及学生肯定的催促:“对,就是这边!”

傅玄城没给她留住自己的机会,飞快拉开距离,足尖一点跳到窗边。

在拉开距离前,他顺手将她扎着马尾的发带抽了出来。

发带落入他手中,抒意的长发散落下来,划开的弧度呈扇形,无心插柳地给导演提供了一个很好剪的镜头。她抬头瞪向他,散发造型为她的清冷气质增添了柔媚。

大衣迎风起,夕阳彻底下了山。

黑暗吞没了他的半张脸,而他右边脸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抒意:“很遗憾,今天只能打到这里了,但我很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之一,希望下次见面,可以打死为止。”

不是点到为止吗?

傅玄城:“你一定是和我一样的武学天才。”

抒意:“……”

好感度-1-1-1。

她已经懒得解释自己只是运动神经比较好,根本不会武功了!

时间紧迫,傅玄城吻了吻发带,纵身从三楼以轻功翩然离去。

门卫和同学几乎是前后脚地闯了进来。

从后排起身出来的程思文幽怨地拉了拉女友的手手,感觉自己绿云盖顶,不过被抒意三言两语哄得又高兴起来了,转而关注起另一个问题:“对了,归崖,原来你那么能打的吗?你刚才用的是形意拳吧?”

“是军训时教的军体拳。”

“我看得很清楚,不是军体拳……”

“那就是你看错了。”

抒意斩钉截铁地说道,通过坚定的神色说服了男友。

……

事已至此,剧情已像脱缰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

但是主角仍在做该做的事,走在好像正确的道路上。

剧组核心成员商讨一番后,觉得这种变动是可以接受的,除了编剧情感上有点委屈以外,剧情发展走在正轨上,三位主演也有意想不到的碰撞和化学反应。关键是有好几幕是导演认为重拍会非常可惜的,他和团队对后期如何去剪辑已经有个想法雏形了。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哪个时间段让童昭转换潜意识,得有个契机。”

在众人商议得差不多时,第一部 份的拍摄也告一段落。

因为《我不做侠啦》的戏内时间跨度较大,为了演员的健康设想,剧组亦不想为了赶进度压榨演员,所以设置了一些休息点,演员可以苏醒过来后在影城宿舍洗漱休息。

主演从拍摄舱里醒过来。

抒意有点累,直接将主人格的位置交还给童昭。

童昭如常回房间休息时,发现有人从剧组群加了她好友--

江荡?

是饰演反派的演员。

“他加我干吗?”

回到房间后,童昭一边通过,一边随口说道。

宸贵妃:【可能是想来一发?】

童昭:【倒也不必。】

韩执:【还记得宋晚濯吗?可能是你们在电影里发生了点什么,这份影响延续到现实了。】

童昭想了想,觉得不太像。

江荡又不是第一次饰演本能电影,这种“入戏”的情况应该能够自行处理才是--这也是许多荧幕情侣要面对的问题,悸动一般会随着拍摄结束后消弭于无形之中:【何况他是反派不是男主,抒意又不是娘娘,她不养鱼。】

话音刚落,史导演就发来了消息和样片文件。

史定军:【因为调整剧情,临时给你和江荡加了一段感情戏。】

史定军:【大概还有一个剧情点就需要你的第二种潜意识,你能做应付吗?】

……

还真有这种事。

童昭反手回了句好。

这消息刚发完,江荡的微信电话就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敲字说的?

不过是合作关系,童昭对他有点耐心,便接通电话用应付粉丝的愉快声线问:“荡哥怎么了?”

江荡出道比她早,叫全名有点太生疏……娱乐圈跟所有需要搞关系的圈子一样,逢人叫声x姐x哥准没错。

江荡:“好像不该在这时打扰你。”

童昭心想确实。

不过江荡有一把撩人的极品嗓子。

就算不是声控,听到他说话即使有三分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每个音节低柔缱绻,哪怕说的是“你吃了吗?”这种稀松平常的内容,也像在说着迷人的情话一般。普通人说话是震动耳膜,他的声线是轻轻磨过去的……

童昭听得耳朵有点痒。

江荡慢吞吞的,有点找不着重点:“不知道为什么,我从舱里醒来之后,有股冲动很想找你,非找你不可。”

童昭心中暗嘶一声。

抒意:【我也有今天?】

段歌:【咱们家抒意出息了。】

“想问你有没有方便的时间,想和你打……”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便宣之于口的内容,江荡的低音炮陡然羞涩了起来,更增添一分欲说还休的魅色。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找个时间约打炮?

太快餐,太直接了。

童昭肃然起敬。

食色性也,她虽然从来不是轻易发生关系的人,但是也感怀于对方的坦荡直接,实属性情中人。

宸贵妃评价:【姓危的那小孩该跟他好好学学,说不定小孩都生俩了。】

童昭:【这跟泽凯又有什么关系?】

宸贵妃以羽扇掩面笑而不语。

那厢,江荡终于下了决心,向初相识的女明星提出了冒昧的请求:

“可以跟我打一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