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点一下头,“是的。信上还说是我舅母率先发现匈奴,也是我舅母率领的右路军杀敌最多。舅父,舅父的中路军只找到一些匈奴百姓,袁将军的左路军连匈奴的影子都没见到。”看了看密信,不禁感慨,“我舅母真厉害。”
常喜不敢置信,转向他皇帝主子,试探着说:“陛下震惊是因为大将军夫人,夫人她——”
小太子替他说下去,“我舅母最厉害。你直说父皇也不会怪你,又不是大败匈奴。”仰头问商曜,“孩儿可以告诉楚白白吗?”
商曜微微摇头,“不可。大宝宝还小,知道他娘亲这般英勇定会忍不住显摆。你舅母替楚沐出征这事,我们知道便可,万不可传的人尽皆知。”
小太子疑惑不解,“为何啊?”
常喜道:“会有女子被爹娘亲戚逼着替父子兄弟出征。”
小太子惊得“啊”一声,“为什么?她们跟舅母一样厉害?”
常喜:“当然不是。行军打仗九死一生,他们不想死,就逼或骗女子替他们去。像大将军夫人这样自愿随军,且有那么大本领的,全天下也只有一个。”
小太子明白了,越发佩服他舅母,“我舅母好厉害啊。”
商曜乐了,“你说几遍了?还去不去你舅父家?”
小太子连连点头,“去的。父皇,孩儿见着大宝宝该怎么说呀?”
商曜想想,“你舅父安排好俘虏方能回来。你就告诉大宝宝,再过半个月他娘亲就回来了。”
林寒走之前对大宝宝说得三个月。
大宝宝得知只剩半个月,掐指一算,他娘亲提前一个月,别提多高兴。
最明显表现是楚家的饭菜里再也没有凉拌薄荷。
楚沐打消了自个单吃的念头。远在千里之外的楚修远却很后悔由着林寒顶替楚沐随军。
鸿翎急使送往京师的奏章不是楚修远写的,是雁门关守备递过去的。
京师担忧楚修远,守备一见大军在关外修整,就前去拜见楚修远,然后把京师的担忧传达过去。
楚修远当时忙着接第二波粮草,没空接见他就让他去找别的将军。
密信上的内容便是这么来的。
守备走后,楚修远送走运粮官,告诉他们不要再送粮,回来就发现他夫人不见了。
找半个军营没找到他夫人,发现右路军的人马少了许多,楚修远有个不好的预感,立即去找火头军,问他晌午吃什么。
火头军实话实说,晌午吃蒸饭和酱烧兔子肉。
楚修远深吸一口气,忍住骂他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冲动,回去牵马寻妻。
然而,等他找到林寒,就看到右路军人手四只兔子。
常言道,当面教子,背后教妻。
楚修远纵然想把林寒拉下马,依然忍到他们账中,屏退守卫才开口说,“夫人即使眼里没我这个夫君,我还是大将军,你——”
林寒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个温软温软的吻。
大将军目瞪口呆,满腔不满化为虚有,林寒松开他,晃悠悠出去。大将军还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哪儿,直到外面有人喊,“大将军,大将军……”
楚大将军陡然清醒,摸了摸嘴唇,看了看外面,微风和煦,阳光正好,不是三更半夜,漆黑一片,军帐的门帘还敞开着,林寒竟然——这女人还让不让人活。
楚修远捏捏眉心,万分想念多年前,他只是碰一下就忍不住给他一脚的女子。
“大将军——”
楚修远拍拍脸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何事?”
“侯爷说他打的兔子多,右路军吃不完,想给袁将军送几只,您看送几只合适?”说话的小兵飞快往左边看一下,就偷偷打量楚修远。
楚修远并没料错,匈奴百姓在雁门关西北方向。
如果不是林寒提前发现匈奴,而是按照楚修远的要求尽快抵达预定地点,那匈奴一路往西跟族人汇合,定会遇到楚修远的中路军和袁浩的左路军。
盖因袁浩出发前楚修远曾交代过,抵达预定地点不见匈奴立即往东推进。按照行程匈奴跟楚修远碰头之际,正是袁浩跟楚修远会师之时。
然而,偏偏多了林寒这个意外,导致袁浩赶到连匈奴百姓养的羊都没见着。
一万骑兵加火头军,在外一日花费的钱财便不计其数。何况他们已出来一个多月,所以无功便是过。
楚修远身为大将军有权处罚袁浩,但他是商曜封的将军,所犯也不是大错,所以楚修远见着袁浩就让他好好休息,一切回京再议。
好好休息不等于吃好喝好。不然中路军那些将士定会不服。这点道理林寒不可能不懂。再说了,林寒并不喜欢袁浩,给袁浩送兔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今儿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楚修远思索片刻,“一只也不送。有多余的送去中路军伙房——”
“侯爷说中路军要,要吃没有。”那士兵说完看一眼楚修远,又忍不住往左边瞥一下。
楚修远见状,挑了挑眉,故意问,“这附近还有没有兔子?”不待他开口,“应该都被塞北侯吃了。”
“我又不是饭桶。”
万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楚修远乐了,“不躲了?”
林寒的眼中闪过一些不自在,“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
“你才出去多久?”楚修远笑着问,“用飞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飞到伙房。”
林寒瞪他一眼,“就你聪明!”
楚修远冲传话之人抬抬手让他退下,随林寒进帐,“将士们忙了一个多月,难得歇一天,你竟然带他们打兔子,他们心里会怎么想?沐儿以后还怎么带兵?”
林寒:“你以为我逼他们去的?”白了楚修远一眼,“他们求我带他们去的好不好。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训我,亏你还是我男人,你可真让我失望!”
“我倒是想听听他们怎么求的你。”楚修远道,“倘若属实,为夫明儿陪你抓一天兔子,争取把雁门关的兔子除掉七成,守兵来年也好在这边种点吃的用的,改善伙食。”
林寒:“这话可是你说的。”
楚修远心底微动,竟然是真的。
“我是你夫君,还是大将军,连言而有信都做不到,何德何能统领千军万马。”楚修远笑着说。
林寒:“军中伙食太差。不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也该让将士们吃饱。实际上没有肉和菜不说,猪油拌糙米饭都吃不饱,长此以往下去谁还乐意来跟你打匈奴——”
“等等,等等,什么时候没菜没肉?”楚修远拧眉,“你早上吃的蒸鱼不是火头军做的,是你凭空变出来的?”
林寒:“是火头军做的,但不是你们军队配的,是我带人抓的。”
“抓?”楚修远不禁指着她,“你什么时候——”
林寒握住他的手。
楚修远不禁后退,心生警惕,“别想又用刚才那招。”
“哪一招啊?”林寒笑吟吟看着他。
大将军的脸瞬间红了,“你——你知道。”
林寒松开他,“遇到匈奴那天抓了上百条,因急着赶路,火头军就没收拾。后来有了羊肉,火头军想着有羊肉就没必要再做鱼,就把那些鱼腌起来,放在沙地上晾干,便是你今天吃的蒸鱼。”
对于日奔几百里,活动量极大的士兵来说,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可以一天不喝盐水,否则人会虚脱。所以军中备了大量食盐。
这点楚修远很清楚,没问林寒哪来的盐,更没问火头军怎么敢用盐腌鱼,因为林寒有权决定她右路军的物质如何分配。
楚修远:“既然有肉,那又打兔子做什么?”
“当然是做给你的兵吃。”林寒不待楚修远开口,“匈奴的马壮,我们都知道是因为这边牧草肥美。人强是因为什么?”
楚修远想想,“你想说吃肉吃的?”
林寒瞥了他一眼,楚修远知道他猜对了。
“一顿两顿兔肉也无济于事。”楚修远道。
林寒:“总比没有强吧。再说了,这边的草还没长出来兔子就啃,久而久之把草根啃没了,这边也离变成沙漠不远了。”
“依你这么说带兵打兔子还是一举两得?”楚修远拧着眉头问。
林寒摇头。
楚修远松了一口气。
林寒:“不能只打兔子。上次只在这附近转悠,我没发现。今儿走远一点,我发现这关外啥玩意都多。与其草木被它们吃没了继而饿死,不如我来——”
“明儿就回去,你来什么?”楚修远反问,“昨晚还念叨着想大宝宝,就是这么想的?说赶回去陪他过端午的是你,夫人!”
林寒正想说,过两天回去也不晚。掐指一算路程以及所剩时间,林寒的脸色变了,“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快不好?为朝廷省一个月粮草。这不是你的目的?”楚修远反问。
林寒张了张口,“你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来,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还没弄清雁门关在哪儿就回去,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楚修远抬手指着南边,“雁门关就在那儿,你现在便可以看看。”
林寒噎了一下,不想跟楚修远说话。
“侯爷,大将军,在吗?”
林寒和楚修远同时转向外面,三丈外有一小兵,楚修远见他往林寒那边看,“找你的。”
“什么事?”林寒除了军帐就问。
那小兵拱手道:“兔子收拾好了,兔皮如何处置?”
林寒下意识看楚修远。
楚修远:“你抓的兔子不要问我。”
林寒想想,“兔皮卖了换成猪肉犒赏三军,明日入关。”
那小兵不禁看一下楚修远。楚修远微微颔首,那小兵才敢告退。
林寒见状不禁说:“不愧是大将军。”
“下次换你当大将军。”楚修远道。
林寒:“我又不知道匈奴藏在哪儿,你就不怕我带兵绕着草原打圈转?”
“难得还有夫人你不懂的。”楚修远说着不禁啧一声,真是太可惜了。
林寒摩拳擦掌,“又想切磋?”
楚修远握住她的手,“别闹,赶紧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出发。”
不想不提及,林寒没什么感觉。这么一会儿楚修远提了几次,林寒也没心思管这边的野兽会对环境造成多大破坏,会不会祸害庄稼等等。
傍晚林寒用过饭就去洗漱歇息,明儿一早好起来赶路。
然而,林寒正要进入梦乡,帐外响起脚步声。随之越来越近,林寒和楚修远同时坐起来。
楚修远按住林寒的肩膀,“我去看看。”披着衣袍出去,问道,“何事?”
“启禀大将军,哨兵发现了狼群。”前来禀告的小兵道。
楚修远皱眉,“狼群?”
“狼群?”林寒从里面出去。
楚修远忙回头看,见她已穿戴齐整,不禁瞪她一眼,谁让你出来的。
林寒瞥他一眼就看那小兵,“哪来的狼群?我今儿出去就没见到这附近有狼。”
那小兵老老实实说:“末将也不知道。”停顿一下,试探着说,“末将再去问问?”
楚修远:“不用。定是你们今儿杀太多兔子,血腥味把狼引来的。点上火把,让哨兵盯着,狼不过来就别管它们。过来直接射杀。”
林寒:“你跟狼比耐心?”
楚修远转向她,“塞北侯有何高见?”
林寒:“狼耐心极好,它们能等到天亮,人可撑不到那时候。三更天是人最困的时候,即便哨兵不困,也很难做到专注。”
楚修远没跟狼比过耐心,不知她话里有几成真几分假,“那也不用你出面。”指着那小兵,“带我过去看看。”
那小兵不禁看一下林寒,林寒的眼睛移向别处,那小兵顿时知道“小侯爷”不敢违抗大将军,立即带大将军去找狼。
楚修远平时不与林寒计较,是他脾气好,不表示楚修远没脾气。林寒不想把他惹恼,弄得俩人都不愉快,既然楚修远不让她去,林寒就回去歇着。
次日清晨,林寒醒来见楚修远还在睡,便知他昨儿忙到很晚。
蹑手蹑脚穿戴齐整,出去洗漱一番回来,火头军已把早饭送来。
林寒也没喊他,吃饱喝足才把楚修远叫醒,“我走了啊。”
楚修远揉揉眼角坐起来,“走?去哪儿?”
“睡傻了?”林寒蹲下朝他脸上捏一把,“回家啊。”
楚修远想起来了,打个哈欠,“挑几个认出你的人,让他们随你一同回去。到家让楚沐带他们回宫复命,你就别去了。”
“我知道。”林寒心说,正好她也懒得同一肚子心眼的皇帝周旋,“楚沐这些天一直在京师,百官应该都见过他,陛下真没办法以他的名义赏我?”
楚修远清醒了,也笑了,“还没死心?别做梦了。顶多哪天陛下私下里补给你。”
“黄金白银?”林寒忙问。
楚修远:“你还想要高官厚禄?夫人,下辈子投胎成为男人倒是有可能。”
“换我娶你?”林寒脱口而出。
楚修远不禁咳嗽两声,咽下口水就想一巴掌把她拍回京师,“下辈子还能轮到我?我以为是那位对‘小侯爷’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姑娘呢。”
林寒想问,那是谁。忽然想到那位找来军营送粮食的女子,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她看上的不是我,是战无不胜的塞北侯。说白了就是楚沐!”
“楚沐虽说没在雁门关停留过,但在别的地方停过,且不止一次,怎么没见女子去找他?而你只是替他出来一次,就有女子送上门,夫人不自省,还要推到楚沐身上,你说那女子要是知道得多伤心。”点一下她的额头,作小女儿状,“你个良心被狼叼的负心汉——噗!”楚修远实在演不下去,笑喷出来。
林寒见他险些呛着,不禁骂:“活该!”
“活不活该是我的事。”楚修远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容为夫提醒你,再给我招花引蝶,我就把那花儿蝶儿全纳进府,让你们朝夕相对,我看你以后——”
林寒:“你敢!?”
“你敢我就敢。”楚修远起身,套上衣衫盔甲,“回去别忘了把此事告诉楚沐。”
林寒:“那朵花儿的事?”
“你说呢?赶明儿他好友调侃他,楚沐不明所以,人家会怎么想?”楚修远问。
好一个无情无义或装腔作势的小侯爷。
楚修远瞥她一眼,见她眉头微蹙,便知她想到了,也没再唠叨,“临出发前陛下曾说过,此战若胜这把剑就送你。”拿起枕边的宝剑,正是林寒的佩剑,“这把剑你就留着吧。”
林寒昨儿还想问楚修远剑的事,见他这么说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这把剑要是拿出去卖——”
“黄金千两。但买不到。”楚修远说完,林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楚修远摇头失笑,“走吧。我送你到雁门关。”
林寒提醒他,“你还没用饭。”
楚修远瞧一眼她吃剩的饭菜,“你就给你夫君吃这个?”
林寒顿时后悔多嘴,拎着行囊就往外走。
楚修远伸手夺过去挎自个身上,提醒她,“到秋南边的土豆熟了,你还得再来一趟。”
林寒不由得放慢脚步,“我?”
“你不是跟赵飞说,秋后去收?人家见到的人是你,楚沐过去那边的百姓也不搭理他。”楚修远道,“秋天草长莺飞,野兽肥美,你就不想再出来弄几只,顺便为民除害?”
林寒总觉得楚修远话里有陷阱,嗯一声便表示同意。
楚修远有些失望,想再说什么,看到有士兵经过,连忙把话咽回去,同林寒一道前往雁门关。
到关口,楚修远掏出随身携带的汗巾把林寒的脸蒙上。
林寒吓一跳,“你——你干什么?!”
楚修远:“这边风大,有个东西挡一下总归好点。”
“咳!”赵飞连忙挡住嘴,拍马走远一点。
林寒看他一下,见他满脸笑意,不禁扭头瞪一眼楚修远,“小心眼!”
“你心眼大。”楚修远没好气道,“我去晚公主府上坐会儿,你——”
林寒瞪着眼睛看着他,“我坏了你的好事?”
楚修远连忙说:“没有。不敢。天色不早了,快去吧。再晚就赶不到下个驿站了。”
林寒虽说很喜欢野兽,但不表示她喜欢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为了晚上好过些,瞪一眼楚修远,回家再收拾你。随即跳上马带兵出关。
————
“大兄,娘要回来啦。”京师北阙,大将军府的中堂内,坐南朝北的童子对对面的少年说,“再过一二三四天,我们就能见到娘了。”
楚玉给他夹个煎鸡蛋,“大白天就别做梦了。晚上再做。”
“这次不是做梦,是真的。”楚大宝宝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楚扬抬头看他一下,“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迟迟不见娘,哭的跟泪人似的是谁?”
“我……那次娘没告诉我她要回来。这次娘说她要回来陪我过端午节。”大宝宝咬一口煎蛋,“不信拉倒。我要告诉庖厨多做些粽子,红烧肉馅的,咸鸭蛋馅的,还有还有红豆馅的,娘回来想吃什么吃什么。”说着站起来。
楚玉不禁问:“干什么去?”
“交代采买多买些馅料啊。”小孩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又补一句,“娘说每到节日东西市的东西都要涨价,大哥,咱们今天就买吧。端午那天该贵了。”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熟悉的声音传进来,仨孩子相视一眼就回头看去,楚沐攥着剑走进来。小哥仨异口同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沐扔下宝剑,发现墙角有一盆水,大概是给几个小的准备的。走过去洗洗手,挤到楚扬身边,“鸿翎急使来报,你娘不日进京——”
“什么?”楚扬和楚玉同时问。
楚沐吓一跳,“你娘亲快回来了。等你娘亲回来,我换她进宫复命,陛下总不能在芙蓉园接见浴血奋战的将军吧。所以一早就起驾回宫了。”
楚沐在芙蓉园伴驾,皇帝商曜回宫,他自然要回家。
楚沐说完,发现不对,抬头看去,三个孩子皆愣住,笑了,“高兴傻了?”
“不是!”楚扬和楚玉再次异口同声。
楚沐吓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们可以小点声,我能听见。”
楚玉咽口口水,指着大宝宝,艰涩道,“他刚说过梦到娘亲,娘亲要回来陪我们过端午。”
“啊?”这次轮到楚沐惊讶。
楚大宝宝使劲点点头,笑眯了眼,“沐哥没骗我。我很想娘亲的时候,娘亲也在想我。我想娘亲早点回来,娘亲就早点回来啦。沐哥,吃鸡蛋。”把他的煎蛋夹给楚沐。
楚沐回过神,想说我那是骗你的。然而,看到碗中缺了一块的荷包蛋,楚沐想了想把话咽回去,不然煎蛋上的牙印得出现在他脸上。
楚沐挤出一丝笑,“你自己吃。不是我厉害,是你们还小不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道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
楚大宝宝信了,“大哥,可以让采买去买咸鸭蛋、猪肉了吗?”
楚扬知道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他一直认为那只存在故事话本里……如今有了楚沐的话,楚扬自然不会再拦着他,“我等一下就去找采买。等等,今天五月初几?”
“五月初三。”楚沐夹起一块千层饼说道。
哥仨相视一眼,扔下碗和勺就往外跑。
楚沐疑惑,“干什么去?”
“我们去找老师请假,跟采买一起出去买东西。”
楚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楚沐跟出去,高声问:“你们买什么?”
“给爹爹和娘买好吃的。”楚玉甩下一句,就去追他哥和他弟。
楚沐想说,你娘亲一人先回来。然而,他总觉得这话要是说出来,几个孩子会回他一句,不回来最好。为了他叔父着想,小侯爷把这话咽回去,吃点东西就让家丁备车,跟着几个孩子去东市。
买半车东西回来,还没容楚沐喝口水,就听到楚扬命家丁和丫鬟打扫庭院,连他屁股下坐的那块地儿都不放过。
楚沐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去前面果树林找吃的,顺便祈求他婶婶赶紧回来——再不回来几个孩子就疯了。
哥仨没疯,也没心思上课,尤其是五月端午那天上午干脆再次请假,名曰让老师回去过节。
无需上课,哥仨也不乱跑,就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等林寒。
林寒回来看到仨孩子托着下巴,眼巴巴望着马路,像被遗弃的小狗似的,眼泪瞬间飙出来,“大宝,二宝,宝——”
“娘!?”
仨孩子同时站起来。
林寒跳下马。
仨孩子揉揉眼,来人没消失,“娘!”大喊一声,朝林寒跑去。
林寒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伸出手,“娘回来了。”
“娘,你咋才回来。”大宝宝仰头说出来红了眼眶。
楚扬擦擦眼泪,“是呀,娘,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了呢。”
楚玉带着哭腔说:“我都想让沐哥带我们去找你了。”
林寒一时想哭又想笑,“去哪儿找我?”
“雁门关。”哥仨异口同声。
林寒刮一下大宝宝的鼻梁,“瞧把你们给能耐的。在家有没有听哥哥的话?”
大宝宝使劲点头,“不信娘问我哥。”
“大宝宝为了不让娘亲担心,这些日子不但帮孩儿画很多画,还把之前拉下的功课补上了。”楚玉道。
楚扬跟着说:“早上起来就去练武。”
林寒:“这点我信。咱家大宝宝最不喜欢睡懒觉。冬天除外。”
小孩儿大声说:“冬天我也不喜欢睡懒觉。”
“先进屋吧。”
突兀的声音传过来,几个孩子眉头微蹙,循声看去,楚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外人都在看你们。”
林寒和几个孩子扭头看去,就发现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瞟。
“快进去。”林寒压低声音说,“不能让他们发现娘亲是女子。”
三个孩子立即放开林寒的手臂和腰,转身往屋里跑。
林寒大步进去,就给楚沐使个眼色。
楚沐把随林寒回来的六人带去他那边。
随着林寒换上女装,隔壁侯府的楚沐也换上一身戎装,到林寒这边拿了令牌以及兵符就入宫见驾。
大宝宝把林寒拽到中堂,就给她倒杯水,“娘,快喝水。”
林寒愣住。
小孩皱眉,“娘不渴?”起身就要找别的。
林寒连忙说:“不是!”
以往丫鬟倒杯水,都是小孩嚷嚷着是他的。他从抢夺者变成礼让之人,不过一个半月,以至于林寒把水杯接过去,还有些懵,“大宝宝,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沐哥有没有揍你?”
“他不敢揍我。”小孩盯着林寒的手,“娘,您怎么不喝啊?”
林寒:“我——我喝。”喝掉半杯就问,“你大哥和二哥也没揍你?”
小孩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敢揍我。娘亲别担心,喝水。”又给林寒满上。
林寒不禁看向候在一旁的红菱,没挨揍,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懂事。
红菱笑着说:“三位公子怕您担心,这些日子特别听话。每天早晚雷打不动的去练武习箭,午后歇息。偶尔不困,大公子就陪二公子写食谱,看三公子画画。”
林寒张嘴想说什么,就看到楚扬和楚玉各端着一盘东西进来,“端的什么?”
“荔枝。”楚扬把盘子放下。
楚玉递给林寒一个勺和一个小碗,“娘亲,这是庖厨煮的角黍,有啥也没放的,有放猪肉和蛋黄的。我们担心娘亲吃不了这么多,就让厨子包小一点,一口一个,娘亲快尝尝。”
林寒低头看去,角黍只有她大拇指那么长,半寸宽,比她的大拇指厚一点点,看起来分外精致小巧。怕混错了,每个角黍上的线都不一样。
这点不论是不是几个孩子吩咐厨子这么系的,林寒心底都很感动。
想她当初嫁给楚修远不过图他无父无母无兄嫂,位高权重有金银。对几个孩子很好,也是她觉得吃楚修远的,用楚修远的,还因楚修远的关系见到皇帝,用她空间里的东西换了此生用不尽的黄金,合该回报一二罢了。
再后来买铺子,为几个孩子将来打算,也不过是觉得几个孩子不像是白眼狼,不会白疼他们而已。
思及此,林寒再看看几个孩子满眼期待的样子,鼻头泛酸,连忙眨眨眼睛把眼泪眨回去,“你们吃了吗?”
“我们早上吃啦。”大宝宝开口道。
林寒指着荔枝,“这个也吃了?”
小孩下意识摇头,随即就说,“我们想等娘亲一起吃。”
林寒剥开一个塞他嘴里,“娘亲回来了,吃吧。”
“娘先吃。”楚扬拿一个粽子就要给林寒剥开。
林寒接过去自己剥,“你们陪娘吃点,娘一个人吃没胃口。”随即让丫鬟再去端几个角黍,“你们怎么不问问爹爹怎么没来?”
楚扬拨开一个荔枝,“沐哥今早说娘亲先回来,爹爹跟大军一起回来。”
“怪不得。”林寒笑了,“我以为有你们不想咱家大将军。”
楚玉:“想啊。不过爹爹经常出去,我们习惯了。”
林寒一时不知该同情孩子他爹,还是该同情楚大将军,“娘亲以后要是经常出去——”
“不行!”大宝宝突然开口。
林寒吓一跳,“跟你们说笑呢。娘亲以后要出去,也顶多去两三天。”
“出去玩吗?”楚扬顺嘴问。
大宝宝立即说:“我也要去!”
林寒微微摇头,“娘在外面种了许多土豆,去拉土豆。那边离这边有些远,一天回不来。”
三个孩子同时松了一口气。
大宝宝放松下来,随即又忍不住说,“我会卖土豆,娘亲带我去,我帮娘亲卖土豆。”
楚扬和楚玉同时看向林寒,他们也会卖土豆。
林寒笑着说:“这次真不行。因我是用楚沐的身份托人种的。你们跟过去一声‘娘’岂不是把我全暴露了。总不能喊娘亲兄长吧。”
几个孩子喊不出来,大宝宝只能说:“娘亲啥时候去啊?”
林寒算一下日子,“九月底。”
大宝宝伸出手指算算,还要好久。随即把此事抛之脑后,“娘亲,吃荔枝。吃完娘亲去睡觉,我们去上课。”
林寒乐了,想问他今天怎么没去,一想到几个孩子先前可怜巴巴的样儿,这话愣是问不出口,“快晌午了,下午再去。红菱,把我的包裹和佩剑拿过来。”
随后林寒洗洗手,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刀。刀身只有成年男子巴掌那么长。如果赵飞此时在场,定能认出这把刀就是被雷劈晕过去的马背上那把。接着林寒又掏出一把弯刀。
两把刀放在方几上,林寒看着几个孩子,“娘亲只弄到这两把好东西——”
“我不要!”楚扬抢先说。
林寒乐了,“我还没说完。你们哥仨没法分,所以就把这把佩剑算上。这把剑是陛下赏的,你娘我以后不出去也用不着,你们哥仨猜拳,赢的那个先选。”指着弯刀和宝石刀,“这两把是匈奴左贤王的宝贝。不过你们仨放心,都是他死前我弄过来的,不算是死人的东西。”
楚玉转向大宝宝,想听听小孩怎么说。
大宝宝伸出手指一下宝石刀。
林寒拿起佩剑,“这把剑削骨如泥,大宝宝。”
“削骨——骨?”楚玉不禁后退,“这这把刀杀过人?”
林寒:“还杀过不少。”
“那那我不要。”楚玉连忙指着弯刀,“我要那个。”
林寒:“那把刀极有可能杀死过咱们的士兵。”
楚玉往后一踉跄,林寒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回来。
大宝宝不禁说:“胆小鬼!”
“你你们不胆小,这俩把你们分,正好,娘也不用把她的佩剑让出来。”楚玉忙不迭道,“我——我反正不要。我要,也要做菜的刀,而不是砍人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