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将军没钱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

林寒料到这点,不说她是新夫人,她就是大将军的娘,要辞退府上的门客那也得支会大将军一声。

“我说的话这么难懂?”林寒看向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扭头看姜纯钧,快劝劝。

姜纯钧拿着朝廷俸禄,奉命保护大将军的妻儿,可没权管大将军的家事。再说了,林寒又不是寻常女子。她乃丞相长女,得罪林寒,无需她吹枕头风,回娘家抱怨一句,林丞相就能捏死他。

姜纯钧心底万般震惊,也不想掺和,就给楚扬使眼色。

楚扬悄没声息地走到林寒身侧,扯一下她的衣袖。

林寒厌恶今生的爹娘,也不喜欢前世的爸妈。重男轻女不说,凡事一言堂,从不在乎她的想法,包括在婚姻大事上面。

若不赶上末世,她不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就得跟父母断绝关系。以至于林寒偶尔会想,如果她有孩子,必须尊重孩子,不能被原生家庭影响,活成她讨厌的样子。

“他们是府上的舍人,可你爹爹不在家,用不着他们啊。”林寒转向楚扬轻声细语说道,“你爹爹说不懂的问他们,你问过吗?”

楚扬想也没想,“不曾。”

“那为何还留着他们?”林寒又问。

这话把小楚公子问住了。

楚扬皱了皱小眉头,思索好一会儿,“爹爹会生气。”

“担心你爹爹生我的气?”林寒问。

楚扬想想,使劲点一下头,是的。

“你在屋里说我死了跟你爹爹没关系,是怕你爹爹把我克死,我爹怪你爹爹?”楚扬毫不迟疑地点一下头。林寒乐了,“我命硬,不会被你爹爹克死。你爹爹知道这点就不会怪我。因为你爹爹行军打仗不在家,我可以帮你爹爹照顾你们哥仨。”

姜纯钧不禁开口,“夫人——”

“休要再劝。”林寒抬起左手,见楚扬的小脸上还有些担忧,“我给他们每人三贯钱,足够他们在长安城生活仨月。三个月后你爹爹就该回来了吧。”

楚扬不清楚,便看向姜纯钧。

“此战若胜大将军会先回来,无需仨月。”姜纯钧道。

林寒心底微惊,这么快吗。

“听到了吧。你爹爹回来要是还想用他们,可以再去找他们。”林寒不给楚扬以及那四人开口的机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楚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想了又想,点一下头。

林寒转向账房,账房先生把钱拿出来。林寒的目光移向四位门客,眼底的鄙视全然不加掩饰。四人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林寒的表情,脸上霎时露出恼怒之色,抓过铜钱就走。

林寒很是失望,她本以为四人一气之下会不要钱。

倘若不要,林寒会觉着可惜。然而,见四人这幅德行,不禁庆幸没有退让。随后转向先前去抬钱的小厮,“帮四位先生收拾收拾,亲自送先生出府,别忘了提醒他们把钱收好。”

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是非。

将军府上上下下百十余口,可想而知是是非非有多少。而能在这里当差,还能在目中无人的管家手下讨生活,就不可能是个傻的。

四人稍稍一想就明白,林寒让他们盯着四人别乱拿东西,再广而告之林寒给了他们十二贯钱。

姜纯钧能被选到宫中,还能被派到将军府,自然不是根木头。起先还担心四人乱嚼舌根,坏了大将军的清誉,闻言往旁侧退几步,由着林寒施威。

府中奴仆看到姜纯钧的动作,个个缄口不语,如同锯了嘴子的葫芦。

一时偌大的庭院静的林寒只能听到北风呼呼而过的声音。

林寒心底暗笑不已,面上冷冷地说:“账册放箱子里,去把所有人找来。不包含几位卫尉。”随即扫一眼其他人,“有亲戚在府上的跟亲戚站一块,没有的就呆在原地。”

这次没人再迟疑犹豫,林寒话音一落就呼啦啦动起来。

待院中再次静下来,其他人也到了。

林寒指着被管家压在身下的女子,“她亲戚朋友在何处?”

账房先生下意识往东南角看去。

府里人太多,以至于不论林寒往哪边看,看到的都是乌黑乌黑的人头。林寒也懒得叫人出来,“这个月的月钱给他们,再补他们一个月。”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寒。

林寒冷笑,“又没听见?”

“听,听见了。”账房先生连忙打开名册,查到那丫鬟以及她家人的月钱,送门客出去的小厮也回来了。

林寒指着四人,“他们是不是那丫头的亲戚?”

账房先生:“不是。”

“你们送他们出去。”林寒道。

四人疑惑不解。

账房小声说,“跟方才一样。”

四人再次出去。

林寒挑出先前帮门客说话的丫鬟,没容她开口,账房先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也给她以及她的家人结薪——走人!

先前想劝说,因犹豫没来得及开口的人不禁庆幸没帮管家和门客出头。

然而,这对林寒来说远远不够。

赶出去十多口人,竟像是没少一样。

林寒挑出穿红戴金,打扮的比她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将军夫人还要花哨的丫鬟婆子,随即又挑出身着拖地曲裾,没法做活的女人,命账房先生一并打发出去。

账房先生面露难色。

“这里有你的妻女?”林寒想也没想就问。

账房先生连连摇头,“小的还未娶亲。”

林寒挑眉,他看起来得有三十好几了吧。

“夫人有所不知,他长得着急。”握剑当壁画的姜纯钧道,“他才二十五。他是在将军府长大的,他爹娘是给将军喂马的。”

林寒:“哪个是你爹娘?”

“老奴拜见夫人。”

人群中走来两个五十左右的男女。

林寒见其穿着褐黄色短褐,并无不妥之处,“只你二人喂马?”

“回夫人,喂马的共有四人。府上有四匹马。”账房大抵看出林寒性子不好,不敢有半分迟疑,半点隐瞒。

林寒眉头微蹙,一人喂一匹马,够奢侈的。

“那二人何在?”

人群中钻出一对四十左右的男女。

林寒想了想,“你们四人走近一点。”

四人连忙过去,但不敢靠太近,端是怕林寒一出手把他们的胳膊、下巴卸了。

林寒没耐心,脾气不好,但并非暴虐之人。她想到养马要用干草,每天都要剁草,清理马棚,就瞥一下四人的手。

账房的爹娘的指甲缝里有污渍,另外两人手指粗糙,但指甲缝里并无灰尘。林寒想不明白,账房是管钱的,那二人不该讨好账房,帮他爹娘喂马吗。

难不成这二人把管家奉承好了,马一直是账房的爹娘在养。

林寒如今只想精简人员,而她正好找不到理由,指着那两人对账房道,“给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补一个月月钱。”

“为何?”那对男女同时开口。

林寒笑着问:“想知道?”

俩人顿时抖成筛子,“……不敢。”

“那我也告诉你,免得他们误会。”林寒扫一眼众人,众人不禁低下头,“府上的马是他们喂的。”指向账房的爹娘。

众人露出惊讶之色,包括姜纯钧都没料到林寒连这事都知道。

那对男女回过神就说,“我们喂的是将军的马。”

“那就更用不着你们。”林寒瞥一眼账房的爹娘,“他们喂不好,我再请一人便是。”

所有人哑口无言。

林寒扭头看一眼小楚大公子,“我说的对吗?”

楚扬脆生生道,“对!”

林寒乐了,摸摸他的小脑袋,再次转向账房,“快点。”

“夫人,小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林寒:“那就别讲了。”

账房噎了一下,期期艾艾道,“可是小的必须得说。”

“那你还问。”林寒瞪着他。

账房一想也是,慌忙说:“没,没那么多钱了。”

“你说什么?”林寒拔高声音。

账房忙不迭道:“钱不够。”随即又补一句,“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到。税银还得再过几个月。”

林寒的嘴巴动了动,想说大将军府上怎么就这点钱。又想问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指望每月俸禄过活,赶上人情来往,还得找皇帝借钱。可一想昨儿太常替大将军往林家送不少聘礼,府上又有个比主子穿的还好的管家娘子,能有这些余钱很不错了。

林寒暗暗运气,指着东厢房,“那里有两个花梨木箱子,里面全是钱,搬出来。”

姜纯钧不禁看一眼林寒,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账房试探道,“那,那是夫人的陪嫁?”

林寒:“秋后税银收上来补给我。”

账房连忙带人去搬。

林寒看了看几人的背影心又一抽一抽的痛,愈发庆幸她的决定。由着这帮刁奴祸害,不等她把妆奁转移到空间,大将军府就得借钱度日,更别说她趁机捞点。

而林寒一想养马的都有四人,养人的庖厨里只会更多,便命庖厨的人出列。

林寒问清他们所做的工作,看一眼他们的手和脸色,绕着他们转一圈,不动声色地嗅嗅他们身上的油烟味,油烟味少的厨子极其家人全赶出去。

劈柴洗菜的那些人,年龄相当,进府时日差不多,手指粗糙的留下。

府里的奴仆彼此都很熟悉,看到这点虽然纳闷林寒是怎么挑的,被她赶出去的皆偷奸耍滑之人。但也不敢询问,端是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可是以往那些仗着跟管家交好,把活儿推给别人干的却无心琢磨这些,只恨地上缝隙不够大,钻不进去。

林寒注意到这点,心底冷笑,“守夜、门房以及洗衣的人何在?”

瞬间出来十几个男男女女。

饶是林寒有心理准备依然感到心惊。

林寒不禁安慰自个,等她再赶出去一些人,两个月就能把她补的窟窿填回来,“洗衣的上前一步,伸手。”

寒冷的冬日虽已过去,但早晚依然很冷,用井水洗手能冰的人牙齿打颤,稍稍大意手上便会长冻疮。

林寒只是指一下手指完好,甚至连冻疮印都没有的,账房就知道该怎么做。而此时再也没人问,为何把他们赶出去。

那些人走后,门房和守夜立即伸出手。

林寒轻笑一声,指着没黑眼圈的示意账房,就是他们。

姜纯钧见状忍不住问,“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没看他们的手啊。

“眼底乌青。”林寒转向姜纯钧,“你也有。”

姜纯钧面露惊讶,不禁佩服林寒心细如丝。

“不行啊,夫人。”账房陡然开口。

林寒疑惑不解,“为何不行?他们是将军的亲戚?”

“府上没将军的亲戚。他,他的妻是大公子的奶娘。”账房指着其中一人。

林寒移向楚扬,“你这么大还有奶娘?”不待人孩子开口,“你爹爹可是大将军。常言道老子英勇儿好汉,虎父无犬子。楚扬,你——”

“我都和爹爹说了,不要奶娘,不要奶娘,是爹爹说我还小。”楚扬闻言顿时急了,“你不可以怪我。我早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