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镖一旦发出, 其曲线未必按照每个人的心愿来。
虞敛月祷告。
境内一日游,她可以。
然而,小孩就只是胡乱的一扔, 飞镖瞄准的是一条漫长的河流, 叫做亚马逊河。
南美洲。
这很好。
虞敛月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 然而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热带雨林,”沈恪之瞥向虞敛月,飞镖转动尖的一头以纳入掌心的方向重新放置好,“你可以吗?”
沈恪之明知故问, 他以为看上去那么娇气的虞敛月不可能去这么恶劣的生存条件下生活, 一条虫子都可以让她随时尖叫起来——
“要不再投一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连沈恪之自已也没意识到,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偏袒向那个女人。
“可我很想去!”
“这是我的小伙伴都没去过的地方……”沈攸寒惊喜的小脸蛋无法隐藏, “我之前看国家地理时经常有看到那里的大蟒蛇,花纹可好看了。”
不愧是男主女儿。
喜好都可以这么……勇猛?
沈攸寒眼睛不灵不灵眨了眨眼, 又用期许的目光抬眸正对着虞敛月。
虞敛月想要找个台阶下, 或者说她需要另一个口中的拒绝, 她暗戳戳地凝望最后的沈恪之:“我其实还好,看你的意思。”
沈恪之回笑,“那就去。”
就这么,拍案决定了一场大事。
而虞敛月试图从懵逼的状态里走脱,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卖到亚马逊河了……
虞敛月再度瞳孔无力地望向那张老地图, 估算了一下行程要花费的时间,恐怕转机也要好久的……
“你去收拾东西吧。”
“半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这么晚,也能买到机票吗?”虞敛月没有任何的准备,刚从女主哀怨的眼神里走脱,这就被宣告要去另一个远方?开展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的暑期游?
“沈太太, 你恐怕不知道,”沈恪之笑容,“我们家有几辆正在保养的私人飞机,随时都可以出发。”
沈攸寒兴奋地手舞足蹈。
从未有过的家庭之旅,她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不过她是个务实主义者,她连忙拿起自己的学前筷,二话不说,先把碗里的吃干净——
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远行啊。
“敛月妈妈,你要不也吃一点?”
虞敛月一边收拾起东西,巨蟒,食人鱼,毒蜘蛛,蚂蚁一遍遍在她大脑轮回播放……
她错了。
她承认。
她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把选择权让渡给那个男人。
虞敛月抓住最后的机会,迫切的脚步跟上沈恪之的步伐,“你工作不忙吗?一般去一趟亚马逊至少四五天吧,这样万一影响到公司运作……”
“我在南美正好有些业务往来。”
其实什么也没有,南美的事务早由下属机构全权处理,他只需要在年报审核时指出问题。
沈恪之不是不会说谎。
只是,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需要谎言。
许久未曾体验的感觉使得他喉结微热,似乎是有些灼烧起来。
虞敛月涂了蔷薇色指甲油的脚趾在拖鞋上明显后缩了半分,“我害怕。”
“所以,”沈恪之用稍显不成熟的语调回问她,“你现在是要承认你的胆量不如一个六岁的小孩?”
“对啊,我的确不如。”虞敛月自知,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主角光环的出游人,万一被毒蜘蛛咬上一口,可以了,她提前下线。
她现在无语问天的是,所有的一切已被迫安排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飞机在附近私人机场等我们了。”
“沈总,要是我不能回来,”虞敛月很少会像这一刻认真嘱咐什么,她随意轻率的自在不得不受到了影响,她语气轻缓道,“能不能你在我爸妈搬家那会搭把手,看在我勇敢……”
“不许胡说八道。”
沈恪之明明享受其中,却非要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以为我就愿意去吗?但是为了沈攸寒,为了这个家,我们不得不去。”
虞敛月终于明白,这个眼前的男人像是看笑话似的欣赏着她的表情,而根本不可能做无谓的妥协,她面色收敛,“多给我半小时,我那些瓶瓶罐罐是真的多。”
沈恪之:“好。”
待她移上门,他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
—
夜色里。
一家十二人的私人飞机上。
虞敛月俯身,给她身侧那排小脸红扑扑,做梦还在偷笑的沈攸寒盖上了薄毯。
虞敛月独自望向星空。
沈恪之:“不睡吗?”
“睡不着,”虞敛月口气淡淡的,顺手从餐桌车上开了一瓶草莓味气泡水,“很久没出来了。”
皎洁的白光透过厚重的玻璃,唯一的空姐被安排下了飞机,整个机舱除了正副驾驶,只剩下他们一家。
在云端里,一切显得格外平静。
虞敛月的目光再度落回机舱里。
“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明明恐惧占据了上风,可还是会因为新的旅程而好奇,想要探知未知,也想涉足荒野无人之境。”
沈恪之冷冷打断道,“你很想去,只是不想和我们一起。”
虞敛月:您是真有自知之明。
“你现在很像一个好妈妈了。”但沈恪之何尝不知,虞敛月最大的变化不是对其他任何人,而是对他。
对他,可有可无,毫无感觉。
虞敛月没有一瞬间的迟疑不决,而是坦率无比地告诉他,“毕竟签了合同啊,我既是利益的既得者,自然要按照合同的条约来。”
“哦。”
沈恪之眸中的光,如陨落在地球表面的碎石,彻底淹没在了地平线。
当虞敛月再度触及沈恪之愈加阴冷的眉心时,她大胆拍了拍他的肩,“您毕竟是年近三十的霸总,不如早点休息?”
不要再散发阴郁的气息了,好吗?
“不用你管,这不是你的合同义务。”
沈恪之总擅长用她的话,再度堵上她的嘴。
而虞敛月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全然不继续关心地独自戴上了眼罩。
可他没料想过,大半夜又失眠,却发现自己没带药片,他辗转反侧时见女人熟睡的样子,看见她心事全无地进入梦境,他就觉得很不公平。
明明经历了“复合” “重建家庭”这一系列变故,为什么眼前的女人还是能做到没心没肺?
他还小心翼翼怕她误会自己与别的女人的关系,与她一起携手并肩,结果她告诉自己,一切按照合同来?
去他妈的合同,早销毁了。
“虞敛月。”
“闭嘴。”
虞敛月其实也没睡着,尤其是在一个机舱的另一侧,那个男人散发着冰箱的气息辗转反侧,动来动去。
“没睡的话,陪我喝杯酒。”
“你脑子里瓦特了,大半夜喝酒,不怕老了痛风吗?”
啊啊啊自己已经做出了牺牲,陪着这对父女出游,沈老板到底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怕。”
他经历过失去她的痛苦,区区痛风算得上什么。
虞敛月揉了揉眼,“沈恪之,我现在二十四小时和你在一起,你就算不高兴,也把情绪隐藏下,显得情商高一点,不好吗?”
“你每次一扯眉头,”虞敛月把飞机上的毛毯重重朝沈恪之扔过去,“我这个员工就要反思自己的行为。”
“你有吗?”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沈恪之不敢相信她是个会看人脸色过活的女人。
“我怎么就没有了?”
“而且你皱眉频繁,以后很可能会长皱纹,说不定现在就有抬头纹了。”
虞敛月苦口婆心,劝导男主想开点。
她一丁点也不想做他势均力敌的那个女人了。
“哦对了,我那些瓶瓶罐罐里有面霜,你赶紧去额头抹一抹,熬夜加皱眉习惯不好,”递过lamer的小白盒,“以后怎么招惹年轻女性呢?”
“不需要。”
虞敛月忽然变得很有耐心,强人所难不是她的爱好,但对沈恪之她偏偏早就想这么做了,“这款很轻薄的,男人用化妆品不要觉得丢脸不丢脸,主要能保养好也是一门学问。”
“你是怕哪天我们走出去,别人说我们老夫少妻?”
“那倒是不可能。”
谁会熬到那个时刻啊?早一脚把他踹了,不是吗?
虞敛月只不过需要半年,等待年底她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别打扰我睡觉了。”
虞敛月重新拉上了眼罩,念好了被角,其实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恪之交谈,又或者说沈恪之整天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真的冷静睿智,那他不应该让一场暑期旅行打断自己生活的节奏。
出来的太匆忙,虞敛月也没意识到没带手机充电器,所以她尽量用正常人之间的沟通方式道,“沈恪之,你不睡的话,帮我手机充个电吧。”
“好。”
面对“使唤”,如此顺从可是少见,不过虞敛月显然也没有信任沈恪之,她说,“密码是六个六。”
如果沈恪之窥探她的手机,显然明天她重新输错密码时会看见机会明显少了一次的痕迹。
因为,她放心地沉沉睡去。
但显然她低估男主的能力。
从接过虞敛月手机的那一刻起,沈恪之几乎不假思索以为可以用另一套系统撬开虞敛月手机。
跳出的几条消息显示着:
陆庄周,酋长和那个什么空的消息。
可有一瞬间,尽管他无法控制自己这么去做,但他忽然觉得,他不想知道,她的过去那几年经历了什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的鼻息就在自己耳侧。
她是自己的。
离开只是个意外,而她现在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
沈恪之仰望穿梭的星空,几近半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在夏威夷北岸上加油时,他发觉那两个人还在睡梦里,他不愿打破,而是让机组人员声音更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