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入境。
岛上,定了一家平常可见的民宿。
虞敛月租了辆旧车,带小孩去了郊区一个人烟稀少的公园,天色已晚,夕阳西下,橘色的光芒柔和地洒在她们每一个人身上。
沈攸寒从一个滑滑梯上滑下。
脑中灵光闪烁。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亲妈对他爸的抱怨,那些常人难以表达的晦涩的词语,她用来形容他爸倒是很贴切。
沈攸寒也觉得,她爸很多时候就不近人情。
阴冷的气质总是围绕在他的左右。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他,她的爸爸是天才,是商业帝国的缔造者,是人人都要尊称一声“企业家”的总裁,可……她也知道,她亲妈说得都对。
沈攸寒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母亲的“不会”里是掺杂着无奈的。
她甚至会去想母亲当初离开肯定不是因为不想要自己,而是她爸的所作所为。虽然一股脑的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她爸,可好像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她应该告诉虞敛月,她的亲生女儿就在她眼前吗?
可眼前的一切犹如幻梦般美丽。
像空中无数吹拂起的泡泡。
除了那个刺耳的铃声。
“爸。”
沈攸寒躲在游乐园的隧道里,用微弱的声音接听这个电话。
“你在境外?”
“对,有大人带我出来玩……这样我的实践小作文才能多写300字。”
还是一样的借口。
沈恪之听腻了。
“虞敛月带你去了哪里?”
沈攸寒一下子如同从梦中清醒,一切掌握在父亲手中原本也没什么奇怪的,“爸,你都知道?”
“她是要拐带你……”好向他敲诈勒索。
沈恪之不愿说得太直白,他唯一的仁慈留给了他女儿。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跟出来的,不怪她,”沈攸寒深吸一口气,身旁的小朋友钻过这个隧道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她还是没愿意往前走,她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其实妈妈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说完,她这么多天压抑着的那颗心,终于得以释然。
沈恪之这才发觉虞敛月手段的狡猾,想先从女儿入手,再软化自己?也是,绑架勒索得到的人民币只是暂时的,唯有靠近自己,抱紧自己这棵大树,才能源源不断地骗到钱。
可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傻瓜了。
不会任由她玩弄于掌心。
“你把电话给她。”
“可敛月妈妈完全不知道呢。”
“你现在立刻把手机交给她。”
这时,虞敛月的视线终于离开了频幕,她敏锐的察觉到,那个小孩在她眼前消失了快两分钟了。
“寒寒。”
她环顾四周,四处寻找那个怪小孩。
一时间着急忙慌,毕竟找不到那小孩,她回国后不知道如何和人家父母交代。
“我在这里。”
钻出彩色隧道的沈攸寒招了招手,她想她现在一定会像一个故事里笨拙的小孩,可当虞敛月走进自己的那一刻,她感到身心从未有过的愉快。
仇恨。
好像一夜醒来以后就没有了。
又或许见到她的第一面,沈攸寒也在暗暗希望虞敛月不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妈妈。
“这里有个电话要你接。”
沈攸寒感到抱歉,但她拒绝不了父亲的要求。
—
女孩用唇语告诉她,是她爸爸。
“喂,老蒋是吧?你女儿在我这里,我明天带她回国,难得出来转一转散散心,你也别乱操心。”
老蒋?
What a fxxking saying!
沈恪之难以置信,连女儿是谁的她都搞不清!难道她外面还有私生女?眉头紧蹙,男人下巴线条愈发冷厉,他想,依照虞敛月好色又不负责任的个性,也不是不可能。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反应。
而电话号码没有显示,这引起了虞敛月的怀疑。
好像是另一个人,猛然间掐掉了电话。
沈恪之气不打一处来!亲女儿的亲爹她不认识就算了,声音还该死的甜美,就和很多年前一样,那天在27层医院花园里玩闹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她什么也没变。
她的爱,就像是施舍,重新唤起了旧梦。
“我想认真问一次,你的爸爸是不是我们工厂出差的那一位?你是因为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才来找的我,对吗?”
沈攸寒目光躲闪间,死死地点了点头。
虞敛月也不知为什么,还是莫名从无声的电话那头察觉出了蹊跷,她想再次验证的途径很简单,用自己的号码给蒋师傅打个电话。
“喂,蒋师傅,你刚刚打我的电话?”
蒋鸣一笑,胸中对老板女儿交代的事光荣完成,“对,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呢。”
准备?
到底是打过没打过,或者说打了还没来得及说话。
蒋鸣知道老板女儿是想夸赞自己,难免沾沾自喜,看着滚动的频幕上出现他的航班,他急匆匆道,“我这边要去值机了,就不说了。”
虞敛月愈发狐疑。
沈攸寒郁闷地抠指甲时,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指甲缝里漫出血丝来。
“你这是干嘛?”
“我带你去处理伤口。”没有圣母的情怀,也不代表失去了人性,虞敛月以为她可以对无关紧要的小孩冷漠处之,却又看不惯小孩受伤。
那个答案,还差一点就能知道了。
她却有点害怕。
沈攸寒默念,眼神却极其克制着就怕被察觉出端倪,她好想脱口而出的“对不起,我骗了你”,但她不想因为父亲,而断送和母亲最后一点联系。
至少,虞敛月这刻是真焦急。
沈攸寒觉得手指一点也不疼了,她眯起眼,纵容着肆意溅起的水花沾上她的睫毛,也睁大双眼看着她。
“我们去商场吃饭。”
虞敛月虽然破产了,但也不至于拮据到要让小孩陪着她吃路边摊。
商场,负一层。
小孩随手用流利的英文买了个Gopa的甜筒,可能因为服务员瞥见是小孩,所以巧克力冰激凌堆得高高的,转了好几圈。
“请你吃。”
“这么大方吗?”
沈攸寒傲娇起来,“你要是不喜欢吃就算了。”
“之前在美国吃过好时那家,就是那个巧克力公司的,实在是太甜了。我牙齿敏感,最后消炎药吃了好几片。”
第一次听妈妈回忆起过往,美国往事,她以为妈妈一辈子都不想回头,但敛月妈妈并不是那种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人呐。
她一定也有珍视的过去。
也有值得拥抱的人。
“那你下次能请我吗?”沈攸寒仰头,试探性地问,她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和她来往,也很难得到一个承诺,但就小小满足一下她的心就好。
虞敛月摸揉揉小孩的头发,艳丽的眉目里因为sunru的订单染上笑意,但一瞬间联想到故事的结局她的手愣在空中,又从小孩发梢间抽回,她错开视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