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姐姐!”
贝丽卡从床上张开眼。
啊,好熟悉的开场。
说真的,如果诺顿每次都在自己辛苦了一天, 第二天难得赖个床的前提下过来打扰自己,她真的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起床气, 不定什么时候就亲手打死这个弟弟了。
察觉到贝丽卡并不欢迎自己, 诺顿也不以为意, 反而笑嘻嘻开口
“我这不是知道你昨天没吃晚餐嘛, 今天特意赶早给你送来了。”
“知道我没吃你昨天就应该送过来,今天送来已经迟了。”
“哎哎哎,昨天不是有人给你送嘛。”
诺顿小声道。
哦?这小子居然有眼线了。
以前诺顿可是从不在意这个的, 毕竟仆人都是萨默菲尔德公爵特意选出来的, 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岔子,他也就懒得动那个心思。
现在恐怕知道父亲的下属, 和自己的下属到底是不一样的,这才开始收买人心。
“没吃, 让她拿走了。”
“这送的东西都能收回去, 还只是份晚餐, 也太丢份了吧。”
贝丽卡只是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并没有妆扮,因此速度快上不少。
好在十八岁的少女底子好,哪怕素面朝天也鲜嫩好看。
趁着诺顿送来的早餐还有些温度, 贝丽卡抓紧时间解决。可诺顿却不安分了,他多敏锐啊, 昨天一回来就察觉到家中气氛不对劲。
父亲糟糕的心情和母亲雀跃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再加上姐姐没来吃晚餐, 父亲还不让人送.....因而小心翼翼试探道
“你和父亲吵架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贝丽卡很是坦然。
“哎哎哎?可那是父亲啊。”
贝丽卡从小就教导自己要敬着捧着的人, 怎么自己反而怼上了?
“可我是勇者啊。”
诺顿:.....
可恶,为什么他不是勇者?
“那也别太过分,哪怕姐姐是勇者,真的闹翻了,再去适应其他势力的内部情况,然后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也会耽误不少时间吧。”
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诺顿和薇拉不一样的地方。
诺顿清楚贝丽卡手上的资本,考虑的是时间成本,觉得到底不如用熟人,知根知底可控性比较大。
而薇拉则是担心自家小姐被赶出去,就无处可去,在外被人利用了。
“我也不想的啊,可最近父亲越发过分了。”
事实上联合其他势力,降低信仰税是她乐意看到的,而接下来以勇者伙伴为筹码,拉拢讨好其他势力,贝丽卡就不乐意了。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心眼是在太小了。”
诺顿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在光耀神诞日当天说的那些话,被萨默菲尔德公爵记恨到现在。
因而最近大场合,他压根不带诺顿去,甚至......
“岂止小心眼,还拎不清。”
贝丽卡对凯瑟琳夫人说的那些话,何尝不是她想对萨默菲尔德公爵说的。
她的情报网比刚刚起步的诺顿要厉害得多,父亲最近带在身边的那小子,可以算是她和诺顿同父异母的兄长,不久前才从萨默菲尔德公国来到王都。
一边利用她,一边培养那个私生子,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
“不。”
诺顿打断了贝丽卡的话。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直依靠姐姐吧。”
似乎是害怕贝丽卡会说什么,诺顿也不敢看贝丽卡,一口气道:
“那家伙我自己会解决,姐姐身为勇者应该也很忙吧。”
上次诺顿下决心“独立”,努力成为贝丽卡的依靠后,才发现困难重重。
明明在姐姐手中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来做就变得格外艰巨。
越是难,诺顿越是清楚自己和姐姐之间的差距。
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姐姐会对他这样好?容忍他到这种程度?
毕竟贝丽卡离家时只有六岁,他更是只有三岁。再过三年,六岁的他来到王都时,对于贝丽卡这个姐姐几乎是没有印象的。
若不是贝丽卡一直包容照顾他,频频亲近他,恐怕姐弟俩能够算得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千万别说因为他是爵位继承人,他相信以自己姐姐的手段,如果想,也不是不能继承公爵爵位的。
更别说山高水远,萨默菲尔德公爵就算防护的再好,也有失手的时候。因此有几次,若不是贝丽卡帮忙,诺顿就死在王都了。
“好吧。”
贝丽卡叹口气,似乎有些落寞的样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
诺顿知道贝丽卡可能是误会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事,我知道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秘密。”
贝丽卡摆摆手,似乎对这个并不大在意的模样,闻言诺顿更是心塞,一冲动,忍不住就开口道
“我如果连一个私生子都斗不过,根本就不配成为姐姐的弟弟吧。”
“唉?”
贝丽卡诧异的看了眼诺顿,放下刀叉,用手绢擦了擦手,随后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姐弟关系,不是一出生就决定了吗?哪里需要资格了?”
“可如果靠血缘和出生能决定两人的关系,那么那些私生子女,不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但别说姐姐了,我是绝对不认的。”
那倒也是。
贝丽卡难得没有反驳,只是道
“你确定吗?会很辛苦哦。”
“没关系。”别过脸,诺顿道“我差不多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私生子拥有父亲的宠爱,可他拥有的是正统的认可,父亲再厉害,也不可能违背继承法,违背世俗的规定吧。
“有志气。”
贝丽卡给予肯定,就是这肯定,有些漫不经心。
“........”
诺顿,诺顿原本打了腹稿,想要用一堆话说服自家姐姐,但没想到贝丽卡居然就这样同意了。
高兴的同时,还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不过已经决定加入成人的肮脏世界的他,勉强也忍住了小情绪,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今天减税法案确认通过了。”
“信仰税?”
这可就不是逗小孩子玩的事情了,贝丽卡立刻郑重起来。
诺顿到底是正统公爵继承人,和贝丽卡这种过了明面,但还没正式确定身份的依旧是有差距的。
“嗯,据说麦尔肯大主教还亲自去找陛下了,可惜陛下没见。”
不单单是没见,就是这次议会都是尼奥王子主持的,皇帝压根全程没露面。
这下可好,埋怨都归那些提案的贵族和没能拦得住的尼奥王子,和他这个陛下没有半点关系。
“尼奥啊。”
贝丽卡又放松了下去。
哪怕没有自己推一把,尼奥也坐不稳当。
也不想想,皇帝陛下比谁都想要降低信仰税,却偏偏迟迟不表态,也不打回提案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想做,又害怕得罪教廷吗?
这尼奥是为了黛芙妮疯了,居然敢真刀真枪的对上教廷。
“真爱无敌。”
贝丽卡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估计教廷也要来找她了。
付出了两件神器的代价,又送了那么多礼物,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乐于上位的勇者啊。
不等贝丽卡思考完,诺顿都还没走呢,楼下就有女仆来禀报,说教廷来人了,公爵阁下让贝丽卡下去一趟。
“公爵和夫人呢?”
贝丽卡询问。
“公爵和夫人都还没起,暂时无法见人,让大小姐先去招待。”
贝丽卡懂了。
昨天痛击了夫妻俩,今天夫妻俩就要学皇宫里的那位陛下,给她挖坑了。
“我跟你......”
诺顿的话还没说完,贝丽卡就打断了他
“不是说长大了吗?那么就去做自己的事情,我的事情你也别插手。”
给个压力也就罢了,压力太大,贝丽卡真担心诺顿会被压垮。
“可......”
“诺顿是不相信我吗?”
贝丽卡眨眨眼,示意薇拉先行一步,她也懒得再梳妆。
反正来者不善,估计也不是特意来看自己美貌的。
“等等,姐姐,我还有一件事。”
诺顿咬咬牙,开口道
“为什么姐姐会保护我呢?”
“不是现在,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候。”
正要推门出去的贝丽卡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诺顿,是很认真在思索:
“这个问题有点哲学深度啊。”
“嗯.......大概是因为人性吧。”
“我没办法平衡人性和利益,所以在这件事上,大概也没办法教导诺顿你了。”
说完,贝丽卡就推门出去了。
果然,待客室内的安普顿大主教并没有给贝丽卡一个好脸色,反而是贝丽卡笑眯眯的打了招呼;
“日安,安普顿大主教。”
“您这表情像是神宫又被袭击了似的,本来有个好消息想告诉您都不好开口了。”
“慎言!”
安普顿大主教本就在爆发的边缘,贝丽卡还提什么神宫袭击,完全就是在他神经上来回横跳。
自从神宫被袭击后,他就再也没有轻松过一秒钟。
先是同事辞职,工作翻倍,勇者不合作,甚至手下的圣女也尽是闹出些幺蛾子。
现在还被原本谈好合作,拿了自家定金——怜悯圣杯的小辈嘲讽,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就是您的合作?”
“联合诸多贵族推出降低信仰税法案的就是您的父亲吧。”
“从这件事上,我没有看出您的任何诚意!”
贝丽卡丝毫不反驳,等安普顿大主教发泄结束,这才开口道:
“合作?我只记得自己承诺过出任勇者。至于其他事情,与我何关?”
“你这是想要不认账?”
安普顿大主教大怒。
他们本打算散播勇者会去圣泉修复身体的消息,委婉告诉其他势力,勇者已经和教廷达成统一意见。
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定金怜悯圣杯刚刚送到第二天,就被勇者背刺,这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可我只是单纯的告诉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不是父亲做的吗?”
贝丽卡仿佛真的很懵懂。
“你敢说他做的你就不知道?”
安普顿大主教反问。
“首先,我向神明发誓,我的确不知情。”
的确,只是听过风声,内情是真不知道。
“其次,出了这种事情,难道只是我父亲一人怂恿就能成功的?”
“陛下没有心动?贵族们没有心动?尼奥殿下没有心动?乃至于,教廷内部某些人,有没有心动?”
“你胡说什么!怎么,自己说不过,就把责任推卸到教廷头上吗?”
安普顿大主教只觉得天灵感都要被烧着了,压根不想分辨贝丽卡的话,一味的觉得她在狡辩。
“哪怕对神明的誓言,也无法让您相信我吗?”
贝丽卡反问。
此刻,帕特里克离职前的那句话再次在安普顿大主教脑海中响起,这位是神子,这位是勇者,她的誓言应该有可信度吧。
贝丽卡仿佛没看出安普顿大主教的犹豫一般,继续道;
“这件事情通过了,只能说大家都想要让它通过。”
“若您实在是气不过,需要思考的是,既然以前大家想降低信仰税没有成功,为什么现在就成功了?”
安普顿大主教一冷静,思路还真跟着贝丽卡走了。
是啊,为什么之前没成功,现在就成功了?
“教廷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有什么区别吗?
不对!
区别有的。
安普顿大主教怒视贝丽卡;
“就是你出现了啊。”
“不对,我和您已经达成合作了,合作在前,法案通过在后,与我的关系没那么大。”
嘶
还真是。
安普顿大主教又陷入了深思,渐渐的,他还真琢磨出来了。
“各族态度。”
贵族也就罢了,现在其他各族也对教廷也异常不屑,特别是那些花了大价钱投资勇者预备役,却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不过这件事的源头,还真怪不了贝丽卡。
想到这里,安普顿大主教也有些心虚了。
“各族态度是一方面,还有我刚刚说的,教廷出了内奸。”
“不可能。”
对这一点,安普顿大主教特别坚决。
“那么不过是态度罢了,陛下和贵族们怎么能凭借虚无缥缈的态度,去损伤教廷的利益呢?”
“一定是有人收集了各族对教廷的负面情绪,并且把它具体衡量成利益数值,这才惹得大家行动了。”
贝丽卡更加笃定。
安普顿大主教:......
完蛋了,他觉得贝丽卡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那么,咳咳,你觉得是谁?”
“我不确定是谁。”
此话一出,贝丽卡对面眼巴巴看着她的安普顿大主教表情格外失落,但下一秒
“但能具体给您描述一下。”
“首先,是教廷中级神职人员,并且能经常接触到外族贵客,最后,还与皇宫贵族那边关系匪浅。”
话音刚落,安普顿大主教倏然瞪大眼睛,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完全不感到惊讶的人。
毕竟黛芙妮,除了外表,真的完全不像是个清心寡欲的神职人员。
“好!”
安普顿大主教豁然站起身,
“你,你说的没错,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就是教廷的有功之臣,我.......”
他还真想不到用什么办法嘉奖贝丽卡。
“不,我不需要,毕竟是合作嘛,有来有往才是正常的。”
听到贝丽卡这句话,安普顿大主教顿时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而接下来的那一句,更是让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安利最好的勇者。
“我之前也说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我想在教廷选择神职人员,作为我的同伴。”
毕竟亚摩斯总是处于被通缉状态也不是个事,既然不想当圣子,那么就当个高级神职人员吧。
千万,不要太感谢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