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界里是没有蓝天的,这里的天永远是一片混沌,立于其中远远望去,看不见边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围在一个巨大的壳子里。
除了拾音本身以外,没有别的智慧生命。
随身界很大很大,但是有边界的。
在之前探查的时候站在边界处向外看,拾音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而自从她功德圆满换了世界之后,边界之外的地方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这一切,鲜少回到随身界的拾音并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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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似乎很喜欢拾音,刨去每日大臣们上课的时间,其他时候一有机会就跑到拾音的住处,他不像普通少年那般跳脱,一杯清茶就能坐半天,即使不说话,也十分怡然自得的样子。
拾音也不管他,每天照常做自己的事情。
既然研究出了如何化木生火的办法,有了灵火,又怎么能不试试炼器呢。
只是要炼器,她的绘画和工匠技能就必须刷起来,要不然做出的东西外观太垃圾,她想要功能和外观兼备。
正好,她现在住在宫中,是皇室朝堂敬畏的‘仙长’,她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要颠覆天下,惑乱江山,朝堂上下全都会尽全力支持。
于是就有一大批工部的工匠被送到了拾音的住处,负责教拾音学任何她想学的东西。
就这样拾音整日埋头鼓捣书画和木艺瓷器,仿佛徽宗上身,不过她又不是皇帝,又没有当朝理政的责任,不如说她这样反而让超重的大臣更加放心了。
但是在发现新皇动不动就去找拾音的时候,大臣们又提起了心,生怕这位还未长成,但已能看出帝王资质不错的少年被带跑偏。
不过新皇是宋高|祖的七世孙,严格意义上来说和徽宗的血缘并不密切,应该不会遗传到那一脉相成的不靠谱吧。
被大臣们忧心成长的赵昚此时在拾音身边,专注地看着她削木头。
“仙长想要做什么?”他好奇地问。
“想做一个改良的纺织机。”拾音笑着回答。
赵昚点了点头,他本身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也没再细问,只在看着拾音动手的时候忽然说:“仙长,我想迁回东京去。”
岳家军已将金军击退至黄河以北,开封早已经重新回到了宋廷的掌握之中,只不过东京还是太靠北了,大臣们也怕再来个靖康之变,近日一直在争论是否要迁都回去。
两派人各持己见,在朝堂上吵得不得开交。
“那就迁,你是皇帝,你下定决心想做什么,只要明确利弊,难道那些大臣还能死命拦着你不成?”
拾音头都不抬得说,手上组装的动作停都没停。
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却仿佛让赵昚吃了一颗定心丸。
“除了这件事,今日朝堂上有大臣提议封仙长为国师,并为您建宫立庙。”
“哈?”听到赵昚的话,拾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国库的钱很多吗?想要雇我打工,付得起工资吗?建宫立庙就更加不必,有这钱,你们不如多搞点基础建设。”
“基础建设?”赵晊不解。
“我近日和工匠们讨论了如何提高燃炉效率的办法,李工说已经向工部的上司提交了申请,但资金似乎不是很好批下来的样子,如果你们有给我建宫立庙的钱,倒不如把这钱给他们,这才算把钱花在了该花的地方上。”
拾音说着,开始调试已经组装完毕的纺织机。
摇动木架旁边的轮子,锭子上一排粗线轴便随着轮子滚动被拉成了可以用以织布的细线。
已经十三岁,出过几次宫的赵昚是见过民间的妇人纺线的,但那些妇人纺线用的工具不是简陋的线锤,就是单轮的纺线机。
他没见过可以一次纺这么多线的工具。
“仙长竟是在做纺线机吗?”
拾音对跟着赵昚过来、候在门口的随侍说:“叫李工他们进来吧。”
因为赵昚和拾音说话,所以退出去的工匠们进到房间,看着房间里的纺织机眼神发亮。
“测试好了,的确可用。等等连带着之前做好的织布机,一起交给你们工部的上司,应该可以换来下一次研发的经费。”
“多谢仙长。”工匠们闻言十分欣喜,几人抬着纺织机离开了拾音的住处。
一路上生怕磕了碰了。
这可是和神仙一起研究出来的好东西啊。
目送工匠们离开,拾音坐下来喝茶。
“天上的神仙也需要纺线织布吗?”赵昚问。
拾音答:“天上的神仙不需要,但是人需要。”
技能中,巧匠和炼器是分开区别的,炼器成果看似要比巧匠产品要厉害,但事实上如果巧匠抵达满级后,两者在思维以及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本质区别也是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玄幻一个是科学。
工匠溯源根本便是墨家,造织布机是造,造桥梁水渠是造,造高达也是造。
当工匠提升到一定程度,那便成了科学家。
这个世界的发展注定了玄幻渐亡,想要推动世界发展就只能从科技方面下手。
至于武功,内力可不能当饭吃,当历史的车轮碾过,这群习武之人也和普通人一样,最终都会被压扁。
隆兴一年秋,圣宗赵晊迁回东京。
同年,新型纺织机和织布机面世,大幅度提高纺织效率,降低了布匹成本,各地纺织业迅速发展,无数女性走出家门成为了纺织女工。
次年,圣宗废除匠籍,传令天下匠人,若有巧思,皆可上报朝廷,视其贡献授予官职。
水泥、玻璃、香皂等发明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宋廷的国库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有了越来越繁荣的经济作后盾,宋国本就不弱的军事力量以惊人的速度强大起来。
隆兴三年春,宋军收复燕云十六州,时隔数百年,之前不断缩小的版图终于再次扩大。
而这一年,十五岁的赵昚正式开始改革朝廷制度,不再延续以往重文轻武的政策。
年轻的少年帝王,既没有太上皇的钳制,也没有朝堂上臣子的压制,此时正要大展拳脚。
“仙长,您说您既不做国师,又不要建宫立庙,那我以及大宋的百姓该如何报答您呢?”
已经长成少年的赵晊这样问拾音。
而这一次拾音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而是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你实在有心报答,那就办立女学,准许女性也参加科举如何?”
拾音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赵昚会为难,犹豫甚至拒绝都在她意料之内。
但意料之外的是,赵昚笑着答道:“正当如此。”
皇帝答应得爽快,朝堂上却炸开了锅,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
“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陛下还请三思。”
“男主外,女主内,乃是天地人伦,如何能轻易更改。”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主持一家中馈已是不易,哪能参与国家大事?”
赵昚笑眯眯地看着大臣们一窝蜂地反对,就是不说话,直到他们滔滔不绝说得嘴都干了之后,才悠悠开口。
“按诸位卿家的意思,是绝对不同意了?”
聪明敏锐的几位大臣感觉不对,开始保持沉默,而大部分人都梗着脖子反对。
皇帝年少,这么荒唐的事也想得出来,他们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赵昚见状叹气:“仙长难得提一个要求,如果做不到,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她生气。”
艹,合着这不是皇帝自己的想法,而是那位的意思啊。
早知道就不那么激烈的反对了。
原本热闹的议政殿瞬间鸦雀无声,沉默片刻后,所有人的表情和画风全都变了。
从女子不堪重任到谁说女子不如男,转变十分突然。
赵晊看着满朝文武,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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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倒是成长了不少。”
两年的时间,坐在拾音对面的黄固已经成功蜕变成了一个青年,身上的修为也即将达到练气中期。
此时的他在江湖上应该已经鲜有敌手了。
如果再让他去刺杀一次秦桧,无论对方再用什么手段都挡不住了,难度犹如从困难降低到了新手模式。
黄固笑言:“多谢你之前赠我的秘籍。”
寒暄过后,黄固表明自己的来意。
“我这次来除了叙旧,也是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冠礼。”
不久后便是黄固二十岁的生日了,行过冠礼后,他便正式成年了。
拾音欣然同意。
冠礼上,面对突然到访的拾音,可真是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幸好来参加冠礼的人都是黄家的至交,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而拾音也第一次见到了凯旋归朝的大将岳飞。
黄固的长辈作为冠礼的主持人为黄固加冠。
或许是武将的缘故,冠礼的仪式并不复杂,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等结束之后,拾音问黄固:“既已成年,应该也取字了?”
黄固微笑着对拾音拱手。
“在下黄固,字药师。”
拾音愣了一下,然后失笑。
原是黄药师啊,那还真是久闻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