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户位于开封府最热闹的马道街附近的小院,地理位置很是优越,小院门户不算大,青砖铺地,黛瓦遮顶,简洁大方。
在这个房价贵到连皇帝都舍不得扩充皇宫的地界上,这一户小院可比它看起来还要值钱得多。
开门的小姑娘虽然没有地方富户那般穿金戴银,但是身上穿的衣服的料子比他见过的最好的绸缎还要漂亮,衣服的颜色看着素雅,但他却叫不上来那颜色的名字。
若非要让他形容,就像是秋时的桂花,却又没那么亮,浅浅淡淡地如同春天的嫩芽。
少年从小女孩手中接过瓷碗小心翼翼地端给干娘,在他干娘喝水的时候专门伸出手在旁边虚扶着,生怕这只绘着漂亮金鱼的瓷碗被打破。
小女孩拎了茶壶出来,见妇人喝完又给续上,如此喝了三碗才解了渴,少年把碗还给女孩,正要道谢,小女孩又倒了另一碗水递给他。
“给你。”
清澈的水在碗里微微晃动,碗里那只漂亮的红色小鱼栩栩如生。
干燥的喉咙再次分泌出唾液,少年再次道谢,紧张地接过碗,拼命忍着一饮而尽的冲动,小口地喝起了水。
水一入口,是意想不到的甘甜,比之前喝过的加了蜜的水还要甜,少年没忍住,几乎是瞬间就把碗里的水吞进了肚子里。
嘴里的甜味还在,少年还是觉得渴,却不好意思要求再来一碗,直接将碗还给了她。
“开封的水和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好甜啊!”
似乎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小女孩接过碗再次续上水。
“那你再喝点。”
面对甘甜的水的诱惑,干渴的少年终于也放弃了矜持,连着又喝了三碗,将茶壶的水喝空了才解了干渴的窘境。
把碗还给女孩,少年正要告别,他干娘突然开口问:“小姑娘,你可知道开封府衙在何地?”
“知道,出了巷子左拐,往西南边走,大约两条街就到了,如果怕找不到,街上会有巡逻的捕快,你们可以问他们。”
拾音回答地干脆利落。
吐槽归吐槽,但是拾音这里毕竟不是开封府,有什么冤屈也找不上她,她顺手给碗水的交集,倒也牵扯不上什么麻烦。
“那姑娘可知那开封府尹包拯是真的铡了驸马陈世美吗?”妇人又问。
“是真的,包大人公平正义,一向不惧权贵。”
得到拾音肯定的回答,妇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眉宇间的忧愁依旧没有散去。
“麻烦姑娘了,老身牢记姑娘今日赠水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夫人不必客气,不过几碗水,我也祝您诸事顺利,心想事成。”拾音和对方客套两句,目送两人离开,母子两个走到巷子口,一道穿着大红云纹底官袍的身影和他们擦肩而过。
远远看到站在门檐下的拾音,展昭朗声道。
“拾音!包大人让我请你去开封府吃饭。”
他的声音并不小,而都说看不见的人听力都比较敏锐,所以原本扶着干娘往外走的少年发现干娘突然停住了脚步。
而拾音脸上的表情也阴沉沉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展昭笑着点了点拾音的额头。
“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拾音飞了对方一眼,心想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这位公子!”
听到声音的展昭转身,看到原本和他迎面走过的妇人和少年又走了回来。
“老身刚刚听到你们说包大人?你们难道认识包大人吗?”
“怎么不认识,这位就是跟在包大人身边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展昭。”拾音扬声道。
妇人闻言,一脸惊喜。
展昭跟在包拯身边多日,见多了苦主,一看妇人的样子就知道估计又有工作了。
“你们要找包大人?可是有什么冤情要诉?”
以往遇到的苦主每每听到这样的问话,往往都会流露出悲愤委屈的情绪,求他们为自己主持公道,但面前的妇人却笑了,带着点悲凉与质疑。
“我的确有天大的冤情,就是不知道你们包大人能不能为我主持公道了。”
这么与众不同的原告,展昭还是第一次见,眼中多了些思虑。
“看来恐怕是要有大案子了,我觉得我今天还是不去打扰了。”拾音的声音把展昭拉回现实。
他轻笑着摇头,“有案子也不耽误吃饭,王嫂子知道包大人要请你吃饭,专门帮厨做了好吃的,三令五申让我一定要把你请到。”
拒绝是不好拒绝了,拾音只能跟着一起到了开封府。
一到开封府,拾音和包拯公孙策打了个招呼,就跑去后厨找王大嫂了,把空间留给了妇人。
正如拾音所猜到的那样,那个妇人便是狸猫换太子故事里的主角——李宸妃。
天子身世事关重大,等李宸妃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包拯几人也就再没有了之前请拾音吃饭的轻松心情。
饭桌上,只有拾音端着王大嫂特意为她做的虾仁小馄炖吃得开心。
而包拯他们似乎也不打算把拾音牵扯进来,吃饭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拾音也就当作不知道,吃过饭,包拯就让展昭把拾音送回家去了。
包拯他们很清楚,拾音既然不是开封府的人,也就没有义务帮开封府做事,若非必要,他们不会轻易麻烦拾音做什么。
就像是李宸妃的眼睛,公孙策自己有一定把握治好,便没有劳烦拾音出手,也很少和李宸妃提拾音的事,只在李宸妃询问拾音的身世的时候说拾音是展昭朋友家的孩子,因为对方不常在京城,所以托展昭偶尔照看。
他们不说,拾音乐得装傻,反正这案子跟铡美案一样有惊无险。
拾音和展昭一起散步回家,她轻松的态度似乎感染展昭。
原本欲言又止的展昭看到拾音这么放松,忽然对之后要做的事情有了信心。
不过人一放松就容易出事,一个小胖子迎面撞向展昭,看那力度和姿势,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相信。
以展昭当然很轻易就躲了过去。
那小胖子没撞到人,自己却摔在了地上,只是还不等他爬起来就忽然开始浑身抽搐,在地上滚了起来。
展昭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故意碰瓷,但眼看着小胖子开始流鼻血,止都止不住的时候,展昭立马知道对方是真的有病。
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拾音。
而拾音此时面无表情,目光冷冽地看着浑身抽搐的小胖子。
原本跟在小胖子身后的两个跟班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呼唤对方。
“侯爷!侯爷!你怎么了?”
眼看着对方鼻血就跟水龙头一样流了一地,怎么叫都没反应,两人吓坏了。
这要是出事了,他们两个肯定落不了好。
情急之下,两人不约而同想要转移责任,指着展昭大喊,“是你!是你害得侯爷摔成这样的。”
“摔可摔不成这样。”拾音反驳,“他吃了不该吃的药。”
拾音的话让两个跟班脸色大变,连忙反驳。
“你这小丫头瞎说什么!就是展昭害我们侯爷摔跤摔了,你们等着,我们太师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两人就要架着小胖子离开。
“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随便移动他,乱动说不定会死,你们现在最好一个人留在原地先给他止血,另一个去找个大夫来。”
两人闻言犹豫,拾音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吓唬他们,而她冷静的样子也莫名让人想要信服。
最后其中一个跟班一咬牙,转头对上展昭。
“我们家侯爷可是当朝庞太师的儿子,庞贵妃的弟弟,安乐侯庞昱,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开封府的人也别想落好。”
放完了狠话,他便冲出围观的人群,跑去找大夫了,留下另一个拿着手绢去堵庞昱的鼻孔。
庞太师和包拯一向政见不合多有摩擦,今天虽然是庞昱自己找茬不成,责任不在展昭,但如果庞昱真出了什么事,展昭作为现场的旁观者,难免庞太师不会迁怒。
展昭无奈叹了一口气,在庞昱跟班警惕的眼神中蹲下来,然后飞快在庞昱胸前点了两下。
庞昱的鼻血这才止住了。
“看来咱们要等等了。”展昭略带歉意地对拾音说。
“让一让!别堵路!”
没一会儿,庞昱另一个跟班带着大夫回来了。
那大夫刚刚放下药箱给庞昱把脉,庞昱却在这个时候恢复了神志,“你谁啊!别碰本侯爷!”
他一把挥开大夫的手,站了起来。
“侯爷,你刚刚流了好多鼻血,还是让大夫看看吧。”跟班担心地说。
“看什么看,我就是最近羊肉吃多了上火,真是大惊小怪。”庞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烦死了,一点比不上庞福的机灵。”
两个跟班看庞昱生气了,连忙闭嘴,那还敢劝。
庞昱见他们老实了,又转过头狠狠瞪了展昭一眼,“今天的事,绝对不许和我爹说,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咱们走!”
庞昱扔掉沾满血的手帕,推开人群离开了。
展昭皱着眉看着三人走远,人群看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散开了。
“拾音,庞昱是真的因为上火才会那样的吗?”
回想当时的情况,展昭总觉得不太对劲。
问了这个问题后,展昭才突然想起来刚刚拾音说了一句话。
他吃了不该吃的药。
拾音的医术毋庸置疑,她给出的判断不会有错,展昭突然想到了什么可能,惊讶地转头看向拾音,想要从她这里得到验证。
“呵。”拾音冷笑出声。
“有的人就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才会闲的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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