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是迷惑的神情。一个人,还是一个被她指控的人,怎么能成为证据呢?
夏初儿微笑着来到那人身边,然后向周遭的赌客们询问道:“各位中有多少人算是这家店的常客呢?”
人群之中有超过一半的人都举起了手。
“那么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的脸呢?”夏初儿指着这个满面笑容的人问道。
是的,事到如今,他居然依然维持着他的笑容,这实在已经称得上是诡异了。
只见众人互相对视几眼之后,纷纷摇了摇头:“我们从未见过他。”
“你们当然没有见过他,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脸。”夏初儿微笑道。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夏初儿毫不犹豫便伸手按在了那人的脸上,然后她一用力,一张面具便被从那人脸上揭了下来!
面具。难怪这人一直保持着这僵硬的笑容,原来他带的居然是面具!
一直在旁观一切的胡铁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其实早在胡铁花刚刚进入这赌场时,便注意到了这个人脸上的面具。
因为楚留香千变万化,所以他待在楚留香身边对面具也颇有些研究。他最喜欢的游戏便是去辨认究竟哪个陌生人会是楚留香,而他经常可以辨认出来,这并不是因为楚留香的易容技术不够,坦白说楚留香的易容技术简直已经是登峰造极,但是他依然能认出来,凭借的便是他对楚留香的熟悉。
哪怕楚留香都不用说话,只要看到楚留香的眼睛,他就能认出楚留香。
而他认出面前这个人是在易容,却并非是因为熟悉,只是单纯因为这个人的技术很差。
是的,他的技术非常差。
那个僵硬的笑脸简直就差把“我是易容的”这五个大字贴在脸上了。只是这赌坊中的赌客不像胡铁花这样见识过各种高级的易容术,又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赌场里易容,才会被这拙劣的低级面具所骗。
但是胡铁花却没想到,原来夏初儿也能看出来。
方才夏初儿跟他说“这四个人是一伙的”时,他便已经觉得惊诧,他虽知道夏初儿很是聪颖,却没想到她竟然观察力也能敏感至此。
所以他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去询问夏初儿是如何看出来的。来看看她是否当真如同自己想象的这般敏锐。
果然如此。胡铁花在心中轻叹,倘若楚留香也在这边该多好。
他很好奇楚留香看到此事的反应。
夏初儿揭了那人的面具之后,那人便露出了他的真实面貌,几乎是立刻便被周围的这些赌坊常客们认了出来。
“是你!”
“你不是赌坊的打手吗?”
“原来真的是你们庄家设局骗人!”
一时之间,被人欺骗的愤怒战胜了理智,不少人直接大打出手,夏初儿吓了一跳,想要轻功躲开,但是周围的人实在是太过于拥挤,竟然完全不给她避开的机会。可是她除了轻功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功底,这让向来处变不惊的夏初儿也不由得慌了神。
“小心!”
胡铁花眼看着其中一个人的拳头就要误伤了夏初儿,连忙飞身而上,双拳齐出,登时从这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然后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便将她带离了人群。
“多谢胡大侠。”夏初儿深呼吸了两下,才开口道谢。
她看着这些打成一团的人群,突然觉得一阵心惊。原来被愤怒支配心神是如此的可怕,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些人已经不再是人。
方才倘若不是胡铁花……
她想,她还是要快点拜师学艺,学好剑法才能保护自己。只希望自己未来的师父愿意收下自己才是。
“跟我不必客气。”胡铁花道:“叫胡大侠也太生疏了,我们也算有缘,不如就叫我胡大哥吧。”
“胡大哥?”夏初儿愣了愣,然后突然笑道:“你可是要和我结拜的意思?”
“这……”胡铁花一时语塞:“谁说只有结拜才能喊大哥呢?好朋友也是可以喊大哥的,因为我比你年纪大。”
“那多谢你了,胡大哥!”夏初儿开心的笑道。
被女孩的笑容感染到,胡铁花也笑了出来,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然后胡铁花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糟了!”
“什么?”夏初儿疑惑道。
“方才在诬陷你的那个小贼,我本来抓着他了。但是我要去救你,就松了手,结果被他抓到机会溜走了。”胡铁花懊恼道。
夏初儿也叹了口气,为什么她只是想抓一个市井小贼,居然这么费力呢?
“没关系的。”夏初儿笑道:“反正他偷来的钱都输给赌场了,我们又把它们赢回来了。也算是找回了赃款,我们去把这些钱还给失主就好了。”
“也好。”胡铁花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放心,至于那个贼,我已经记住了他的脸,等下次我再见到他,一定会打他一顿为你出气的!”
“只是为我出气吗?”夏初儿笑道:“我这么重要啊?”
胡铁花愣了愣,然后笑着补充道:“那就打到他再也不敢偷任何人的钱!”
“一言为定!”夏初儿微笑道。
“一言为定!”胡铁花也回答道,然后他突然又笑道:“不过你方才说要包我喝一个月的酒,我看还是不必了。”
“什么意思?”夏初儿歪歪脑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胡铁花。
胡铁花懒懒道:“我虽然爱喝酒,但也不是谁请我喝酒我都愿意的。像姑娘这样聪慧善良之人请我饮酒,我自然求之不得。但是这些赌徒的酒,我胡铁花可完全不想喝。”
他这话说的很是傲慢,似乎颇为看不起这些赌徒一般。但是夏初儿明白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女孩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开心道:“胡大侠,你果然平人敬佩!”
“你又叫我胡大侠?”
夏初儿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甜美可爱。只听她一字一断道:“胡。大。哥!”
然后夏初儿才转过身,对着还在打成一团的人们大声道:“大家安静一下!”
根本没有人理她。
夏初儿深吸一口气,刚想再次开口,却感到胡铁花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传入了她的身体里。
她感激的看了胡铁花一眼,气沉丹田,在胡铁花的帮助下用内力再一次喊道:“大家安静一下!”
一时之间,原本打成一团的人竟然当真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听夏初儿的话,或许是因为这女孩刚刚戳穿了赌坊的阴谋所以他们感激她?
又或者是夏初儿的声音本身就带着一些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听她讲,想要按照她的意思去做,想要完成她的每一个指令。
就是这样的奇异。
夏初儿将她方才赢的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解释道:“这些是你们被骗的钱,我并不愿意拿走,现在将它们归还给你们,你们方才投注了多少钱,现在自己取回来就是了。”
然后夏初儿从那些钱中取出了一个铜板:“这枚铜板是我方才投下的赌注,我现在把它拿回来。”
然后她又取出那落跑小贼投注的两锭银子,解释道:“这两锭银子是我一个朋友被人偷的。偷银子的人拿这赃款来下注,所以我要帮我朋友把这银子拿回去还给他。”
“这里面属于我的我已经全部拿走。剩下的你们自己来取走你们自己的部分。”夏初儿的声音坚定而有说服力:“任何人!不可以多拿!”
那些赌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来到了夏初儿面前,取走了自己下注的那部分。
期间夏初儿他们曾经在街上遇到,并且跟踪其找到这家赌坊的那个刚从典当行出来的赌客,来领银子时眼神飘忽不定,他先是反复观察了几下夏初儿的神色,然后才伸手抓了一把银子。
可是他还没收回手,就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这位姑娘方才说过了,只能取自己这份。”胡铁花冷冷道:“你没长耳朵吗?”
“这!”只见那赌徒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多拿?”
他这句话一出,却是在变相承认了自己多拿的事实。
胡铁花冷笑了一声,并不讲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说了不准多拿还多拿!”
“自己领自己那份咯!你领了别人的,别人怎么办?”
“大家都是受害人,你还要搞这些吗?”
周围的赌客们纷纷斥责道。
这个人连忙把自己多拿的那部分银子放回原位,夹着尾巴一般灰溜溜的跑掉了。
夏初儿直到看着最后一人也将银子取走,才微笑道:“诸位,今日之事大家也看到了。其实赌坊里的套路远不止于此,今次是我碰巧路过,碰巧看穿。但是其他时候呢?其他的赌桌呢?其实你们并不是客人,从你们踏入这间赌坊,又或者这天下任何一间赌坊的那一刻起,诸位就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了。”
“你们以为每一场赌局依靠的是自己的运气,其实根本不是。每一场赌局都是人为操控的结局,说到底为的就是各位手里那点银子。”她坚定道:“各位明知如此,又为何要沉浸其中,甘心做赌坊的鱼肉呢?甚至不惜将家中的宝物都拿去典当……诸位不少人都是这赌坊的常客,你们赌了这么久,究竟赢了多少,又究竟输了多少,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你们当真从这赌局之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其实所有的赌局,都是利用了你们的心态。赢的想再赢一些,输的便想翻本。但其实细心想想,除了这赌坊,又有谁能是最后的赢家?到最后甚至为此走上偷窃抢劫的道路,值得吗?”
“现在为时还不迟……”夏初儿停顿几秒,严肃道:“我只希望今日之事,能让各位意识到这一点,从此之后可以脱离这赌坊的骗局,再也不要踏进这些地方,拿着自己努力工作的钱,回去和家里人好好生活……这也是我把这些钱还给大家的用意,我不希望它们再次出现在赌桌上。”
女孩的神情是那么悲伤,是那么落寞,又有些无奈。
她努力笑了一下,轻声道:“现在还不迟。”
然后她转过身,伸手拉了拉胡铁花的袖子:“胡大哥,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