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和蝎曾是青梅竹马。
真理是个流浪的孤儿, 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的记忆从醒来的六岁开始。
听捡回她的那个忍者说,她当时明明都饿到断了气,下一秒却突然睁开了眼。忍者因此觉得她的生命力挺顽强的, 应该是个好苗子。就把她顺手捡了回来,扔到了村子里收留战争遗孤的收留所。
在那个战争年代,失去父母家人的孤儿有很多。
孤儿被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被流浪忍者泄愤杀死的比比皆是, 能活下来的都实属是幸运儿。每个村子多少都会收留一些这样的孤儿, 通过让他们自相残杀选出潜力比较好的,然后进行洗脑教育培养起来。
不论怎么说都不亏嘛, 小部分合适的可以当成间谍培养起来, 大部分也能送到战场上当当炮灰。真的能在战场上活的下来为村子立了功也就更好了。村子也可以仁慈地给他们正式的身份嘛。
收留孤儿们的忍者村高层基本都是那样想的。嘛,其实也没什么错。只是世道太过悲惨残酷,环境造就人类罢了。
真理在对刀的使用上极具天赋,基本摸到刀剑她就知道该怎么出招, 也知道人类的弱点都在哪里。
她并不喜欢杀人, 但是却不得不杀。
不能死, 她要活下去。——她杀死了那些攻击她的孩子。因此, 成功的从收留所里被人带了出来。被苛刻地训练了一阵子,并进行了教育。
她麻木地听着教导她的人说着那些洗脑的话语。
其实按理来说,忍者村的洗脑教育往往是很成功的。被收留、存活下来的孩子会觉得感激, 村里本身土生土长的孩子会为了村子骄傲。——他们基本都会变成以为村子做事而感到光荣的存在。
毕竟,那无知的幼小年龄是植入三观最好的时候。
可是,明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完全是一张白纸的真理却难以被人涂上其他颜色。
她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那些话语她全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那是不对的、是扭曲的……真正的领袖,真正的主公,不应该是需要这种畸形的教育才能维系自己的权利的。——年幼的真理莫名其妙的在心里如此想到。
当真理凭借着过人的刀术成功从第一个战场上活下来的时候,她第一次遇见了千代。
那个老婆婆最先注意到的应该是她的头发, 她敏锐地发现了。
那时候,她抱着刀坐在树下,而那个婆婆弯下腰盯着她,表情倒也说不上慈祥,但是语气比起村里其他忍者对她的态度要客气不少。
千代问她:“你要不要成为我的徒弟。”
真理怔了一下,突然就弯起眼笑得很灿烂,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笑容。
“好啊。”她这样说。
……
真理第一次在千代家见到蝎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比她小上一岁的孩子,长相十分可爱精致,也有着和她一样红色的头发。其实真理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头发颜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砂隐这个村子里红头发的人还是蛮多的。
见到蝎之后,她就想啊,或许是自己头发的颜色让千代婆婆想起了自己年幼的孙子,因此才会对自己提出收徒的邀请?
那时候内向的蝎有些害羞地躲在千代的身后盯着她看,而性格比较开朗的真理则主动走过去对他进行了自我介绍。
于是,六岁的真理和五岁的蝎就那样相识了。
之后长大了一些的真理总是会有点怀念那时候的蝎。毕竟,那个时候的小男孩是真的很软很可爱,性格甚至都能称得上是纯善。而长大后的他变化就过大了。可以说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蝎还会乖巧地叫她姐姐。
长大之后就变成了冷漠又嘲讽的:笨蛋、蠢货、呵,女人。
对此,真理实际上真的挺想翻白眼的。
不过,蝎的性格变化也不能说全是他自己的问题,周身环境是真的会影响一个孩子的成长。
砂隐村的人对于感情的表达实在是过于吝啬了。至少真理是这样认为的。
千代本身是砂隐村的长老,身居高位所以很忙。
虽说是收了徒,一直以来对真理的教导也就是有空时提点一下,大部分东西还需要她自己去琢磨。不过对此真理也没什么不满,毕竟千代确实很强,教育方式也比派来教育孤儿们的忍者要好上许多。
只是,因此被那些之前和她一起的孤儿们羡慕嫉妒恶意下绊子什么的,她还是觉得有点麻烦,稍微有些头疼的。
千代那么忙,自然是顾不上对蝎的照顾。而蝎的父母,也是忙于战争和任务。
真理最初认识蝎的那个月里,还正好看见蝎的父母偶尔回来了一趟。蝎的父亲也是有着红发,母亲是个黑发很温柔的女人,他们都是砂隐的傀儡师。蝎看上去对他们非常亲近,那一整天笑得都很开心。
后来战事越来越紧张之后。某一天开始,那两个人就再也没出现在真理的视线里。
真理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蝎说千代婆婆告诉他父母又去接连出了个比较重要的任务,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家。
红发男孩垂下眼,盯着床头的他和父母的合照看了一会儿,目光有些沮丧,又把视线转向了吹起风尘的窗外。
砂隐村的环境不好,房屋也并不好看,基本都是泥土混合的黄色,从窗口向外看的景色也是多是尘土飞扬。
那个时候真理有点难过,她不喜欢这样的景色,也不喜欢男孩那样浑身都是难过气息的表现。
于是,每次她来这儿的时候,总是会想出点好玩的事情试图逗男孩笑笑,或是给他表演一下自己新学会的忍术,或是拽着他去玩点小游戏,要么就用任务赚来的微薄的工资买个蛋糕来和蝎一起吃。
大概,真就是充当了一个真正的、照顾人的姐姐的角色。
虽然年仅六岁,但是真理和一般的六岁小孩子不一样。她能把试图恶意捉弄她的孩子们耍得团团转,也能察觉出很多那个年龄的孩子所看不透的事情。
比如说,千代婆婆对于她主动和蝎交好的行为是属于赞同和……有点微妙的感激的。之后,真理明显感觉那个婆婆开始更真诚用心一些地对待她了。
虽然那个老人家似乎不太会表现出自己的感情那样,哪怕对待自己的亲孙子都是那样的不善言辞。
真理来到蝎的家时,偶尔会正好碰见千代趴在门缝边偷偷观察屋里的蝎。
其实她十分不解,这是为什么呢?直接进去不好吗?觉得自己的孙子一个人寂寞难过的话,就应该多陪陪他不是吗?哪怕晚上给他讲讲睡前故事,临睡前再给他一个拥抱呢?
“……您真的不准备做点什么吗?”那样想着,某一天里,真理没忍住,表情奇怪地问出口了。
千代看了真理一眼,她最近明显有些憔悴,好像老了不少,被真理问出了那样的问题,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
但是真理没有想到的是,千代的选择是去教导蝎傀儡术。
倒也不是说傀儡术有什么不好的,砂隐村擅长傀儡术的忍者很多,千代家又是世代相传的傀儡师。
只是真理觉得那制作傀儡的房间有些过于阴暗了,堆放着的各种人形傀儡又有点诡异。小孩子在那种环境里待久了,真的不会变成自闭儿童吗?
像这样,忍者们不觉得奇怪的东西,她有时候会下意识地觉得不太对。似乎自己的思考方式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种事她也没办法跟别人说出来,说完估计也只会被人用怪异的眼光看待。
年幼的蝎倒是对制作傀儡这件事非常喜爱,也非常有天赋。千代实际上依旧还是忙碌的,也并没有多么详细地去指导他,蝎却很快就上手制作起了自己的傀儡。
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相对的,蝎也依旧没等到他父母的回归。
蝎本来就是个敏感而聪慧的孩子,自然察觉到了。毕竟,并不是天天都会来这里的真理都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蝎的父母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当那查克拉线断掉,拥抱蝎的“父”与“母”的傀儡只能是像死物那样倒下的时候。
真理没有理会旁边似乎震惊了一动不动的千代。一把推开了门,跑过去抱住了伫立在那里,低垂着眼帘的蝎。
后来,蝎问过同样失去了父母、甚至连一个家人都没有的真理。
大概是因为真理永远都可以笑得很乐观开心。
不论是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还是被同龄人排斥,或是被村子里的人恶语相向——也没有父母亲人可以安慰她。可是她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路上看见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时,眼底也不会有羡慕嫉妒的情绪闪过。
“不觉得难过吗?”一边制作着手中的傀儡,红发男孩略抬起眼看向她。
那时,蝎的表情已经比起真理刚刚认识他那会儿变少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冷淡了。
真理坐在一边,从手里的忍术卷轴上抬起视线,神情有些恍惚:“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甚至,对父母这样的角色都没有任何的概念。
“啊……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不会难过了吗?”男孩又垂下了眼。
“……并不是。”真理迟疑地回答。
她觉得自己回答的倒不一定是蝎问出的问题。
但是对于记忆全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件事。她并不是无所谓的。
她用胳膊缓缓抱紧了自己的腿,似乎觉得有些寒冷那样,喃喃自语地开口了:
“就好像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一样……还是挺孤独的,一想到居然忘掉了那些记忆,就会感到非常非常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