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螺丝还在水里养着时, 狗蛋他们就忍不住天天跑过来看。

终于等养到第三天时,胡老太太说可以时,许青青带着早就迫不及待的孩子们一起,先把螺丝尾巴剪掉。

有这群孩子在, 胡老太太都不用动手, 她含笑在旁边看着, 等已经剪出一盆时,先端起来进厨房。

调料之类的许青青早就准备好,胡老太太把火生起来后,先倒油把葱姜蒜爆香,然后倒入螺丝一起翻炒。

稍微炒一会后, 倒入清水, 加入八角、干辣椒、盐……酱油等调料后, 将锅盖盖上开始煮。

在胡老太太开始动手时, 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就开始从厨房飘出去。

“好香啊!”

孩子们一个个像小狗一样耸动着鼻子,口水都快下来。

“赶紧剪, 剪完待会就可以吃了。”许青青也觉得香, 低头看一眼见桶里也不剩多少,赶紧招呼孩子们。

听到她的话, 孩子们一边继续闻着香味, 一边加快速度。

螺丝尾巴剪起来其实挺费力气, 也就是这群孩子惦记着好吃的不怕手疼,愿意卖力气。

没多久,桶里的螺丝基本上都被剪完了,剩下一点特别小的,许青青顺手用石头砸碎,丢去喂自家鸡。

看到那两只鸡吃得还挺欢, 许青青觉得下次还可以摸点回来喂鸡。

她心里想着,把手洗干净后,端着剩下的螺丝送进厨房。

早就吸溜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的孩子们都跟着她来到厨房,闻到更加浓的香味,有的甚至咬起手指头来。

“怎么还咬手?”胡老太太看到挤在门外的孩子,不由道。

许青青把后剪好的螺丝放到灶台上后笑着道:“还不是您做的螺丝太香了,别说他们,我闻着都有点馋。”

“放了那么多调料,能不香嘛。”胡老太太说完,起身端起一盘花生米,“给你们先解解馋。”

许青青笑着接过来,拿过去和孩子们一起吃。

炒花生米还是很香的,换做平时吃到这个,孩子们能高兴坏,但今儿个,闻着带着肉味的螺丝香,却是忍不住吃着手里的看着锅里的。

好在,也没让他们等太久,螺丝终于可以出锅了。

许青青没让胡老太太动手,自己拿起一个搪瓷盆把锅里的螺丝盛出来,堆得都冒尖了。

“你们都让让,咱们出去吃。”

说完,她直接用抹布包着把盆端到院子里,指挥一个孩子搬出一张凳子当桌上放后,转身进房里。

她去房间时,孩子们都乖乖围在椅子周围,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倒是没谁敢自己动手拿。

许青青去房间不是干别的,而是拿牙签。

没办法,有人吃螺丝能直接吸,她是不行的,一定得用牙签,不然怕呛着。

说起来她拿出来的那一把牙签还有故事,不是她直接买的,而是每次点外卖时,装筷子和勺子的包装里带的,她把每次的都收集起来,积少成多。

“我先尝一个看熟没熟。”许青青拿着牙签出来后,捏起一个螺丝吹了吹后,先送到嘴边吮了一口,再用牙签把肉挑出来。

“熟了没?”

“好吃吗?”

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下,许青青咀嚼着嘴里香辣鲜嫩的螺丝肉点点,一边把壳丢进之前的空桶里一边道:“熟了,你们吃吧,小心烫,吃的时候记得把后面的尾巴掐掉不要,那是不能吃的……”

她教完螺丝的吃法后,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学着她刚才的动作开动。

安县本地人还是挺能吃辣的,平常的菜里就经常会放辣椒,甚至会直接拿整个青椒放在坛子里腌,腌成那种又酸又辣的酸辣椒来吃。

不过考虑到是给孩子们吃,许青青还是让胡老太太少放了点辣,可即便是这样,个别孩子多吃几个后,还是被辣得呼哧起来。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孩子们吃得太干净,每个螺丝连一点余味都要吸干净,所以才会那么辣。

香辣螺丝对孩子们来说实在太美味,他们人生中还是头一次吃到味道那么好的东西,即便被辣到也舍不得停手。

许青青看到孩子们一个个吃得起劲,不由想到自己小时候。

因为是个女孩,所以她一出生就被丢给了爷爷奶奶带,第一次在饭桌上看到螺丝时,还是小时候,奶奶买回来给爷爷下酒,她跟着蹭了几个,觉得特别好吃。

毕竟是大人下酒的菜,她想多吃肯定是没有的,还是后面长大了,自己手上有钱才可以随便吃,不过吃多以后也就那样了,反倒是这会,让她重新找回第一次吃螺丝的美味。

“青青姐姐你看,我直接把肉嗦出来了!”

许青青正回忆时,突然听到狗蛋的声音,低头就看到他咬着螺丝肉兴奋地喊。

“是可以直接吸的,不过小心点,别呛着。”许青青提醒道。

事实证明,这群孩子比她可会吃多了,一个个很快就丢开牙签直接嗦起来。

他们开嗦后,捏着牙签慢慢挑的许青青就完全吃不过他们了。

香辣螺丝真是一种越吃越上瘾的东西,许青青带着孩子们围着椅子,就听着螺丝壳“啪啪”丢进桶里发出脆响,不知不觉间,一盆螺丝竟然快吃完了。

许青青自制力到底比孩子们强一点,又吃了两个后,连壳带牙签一起丢进桶里,拿纸边擦嘴边道:“我不吃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青青姐姐,我可以带回家去吃吗?”狗蛋立刻仰头看向她。

其他孩子闻言,也都跟着看向她。

差不多也要到饭点了,许青青自然不会拒绝。

这玩意油乎乎的,又没那么多碗给他们用,许青青想了一下,去后院摘了些大白菜叶子,洗洗干净后给他们装螺丝。

剩下的螺丝分一分,每个孩子也就分不到十个,不过他们却是挺开心的,高高兴兴捧着螺丝回家去了。

有的孩子嘴馋,回去的路上就没忍住把手里的螺丝给吃完了,甚至连沾着油的白菜叶子都没放过,直接塞嘴里啃了。

有的孩子却是带回家了,比如狗蛋。

“什么味这么香?”

狗蛋刚踏进家门,家里人就闻到一股香味。

听到这话,狗蛋立刻笑起来:“奶,是螺丝,青青姐家今天做了!”

孩子最近几天嘴里天天念叨着螺丝,狗蛋家里人自然知道,他跟着一群孩子摸了不少螺丝,就等着许青青给他们做。

“你青青姐家里一点好东西,早晚要给你们吃光了。”狗蛋奶奶一闻这味,就知道肯定没少放调料,伸手在孙子额头上戳了一下,“以后可别总缠着你们青青姐吃好吃的,她日子也不容易。”

“知道了!”狗蛋随口应了一声后,打开白菜叶托着里面的螺丝道,“奶你们尝尝,可好吃了。”

这味道确实有些馋人,见孩子这么大方,家里人都过来摸了一个丢进嘴里。

“这味可真足,好吃,适合下酒。”狗蛋爷爷把螺丝肉咽下去后,吸着壳上的余味都舍不得吐出来。

“看到啥都只会想酒。”狗蛋奶奶没好气的接了一句,不过同样觉得这螺丝好吃。

狗蛋爹砸吧着嘴,压根没吃过瘾:“怪不得咱们家狗蛋一直惦记着,这味道,吃得我都馋了,娘,要不我也去摸点回来,您给做做?”

“日子不过了?做?做你的梦去吧!”狗蛋奶奶节俭惯了,即便家里省省可以拿出来,也舍不得拿那么多调料来做螺丝。

毕竟那玩意也就过个嘴瘾,又不填肚子。

许家,许青青吃完螺丝后其实就不怎么饿了,胡奶奶听到她这么说,就懒得再炒菜,直接盛饭出来就着螺丝当午餐。

许青青端着小半碗饭陪着她吃了一会,就跑到厨房去盛喝米汤了。

只有用锣罐煮饭,才有米汤这样的好东西喝。

村里人或许喝多了不稀罕,许青青却很喜欢,每次吃完饭都能喝上一大碗。

“这螺丝确实好吃,就是真费调料,剩下这些汤要不留着明天煮面吃?”胡老太太等她端着米汤出来后道。

许青青看着盆里表面浮着一层红油的汤,一口米汤差点没呛出来。

节俭是好事,但用这汤煮面什么的,她表示不想尝试,毕竟大早上的,没那么重的口味,也想象不来这汤煮面的味道。

“不然拿点嫩花生丢进去煮?或者再加点毛豆也行。”许青青提议道。

胡老太太觉得她这个比自己的靠谱,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那干脆多煮点,我给村里各家都送点。”许青青想着,又道。

胡老太太听到这话,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村里人都挺好,不光是照顾许青青,对她也很客气友好,一点没排斥她这个外来人。

说干就干,下午许青青拿着册子出门去时,胡老太太就在家里把花生洗干净,毛豆两头的剪掉,然后用稀释过后的螺丝汤放在大锅里小火慢煮。

许青青刚出门天就阴下来,高兴得她顿时把头顶的草帽摘下来挂在脖子后面。

已经在田里开始下工的村民看到她过来,都抬头跟她打招呼,个别家长还谢谢她又给自家孩子吃好吃的,说是麻烦她了。

“……是我自己嘴馋想吃螺丝了,顺便带着他们摸的一起做一下而已。”许青青见他们那么客气,赶紧道。

她说的明明是实话,偏偏大家还觉得她是在说客气话,个个都说让她以后别惯着自家的臭小子。

不远处的一块地里,刘雪抬头看了眼在田埂上跟村民们有说有笑的女孩一眼,心里十分不爽。

这两天,她已经知道那女孩的名字,更知道她不用下地干活,只用拿着册子给大家记记公分就好。

想到自己一个城里来的现在累死累活在地里干活,她却那么轻松,刘雪真是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许青青在田边呆了一会,把下午大家干的活记好后就去“教室”给狗蛋他们上课去了,直到快下工时,才重新拿着册子回田里。

以前应该是各家各户下工后派人到记分员家里报公分,但许青青想着左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何必让大家多跑那一趟,所以都是赶在下工前自己去记录。

她带着一群小尾巴还没到田里时,就看到远处拎着桶的胡老太太。

“胡奶奶你怎么过来了?”许青青小跑着过去,就闻到一阵香味。

“这不是花生毛豆都煮好了,我想着家家户户去送也挺麻烦,干脆拎到田里,大家直接分着吃算了。”胡老太太还考虑到,一家家去送,怕有人会不好意思收。

许青青觉得挺好,正好大家累了一天,坐着一起吃点东西解解乏挺好。

“我来拎。”

她说着,准备把桶接过来,胡老太太却没放手,而是跟着一起拎。

“哇——又有好吃的!”

后面跟着的孩子们闻着从木桶里飘出的香味,高兴得直拍巴掌。

“这群皮猴们又闹什么呢?”

田里忙碌的人们大概是听到孩子们欢快的声音,面上不由带着笑容。

装满螺丝、花生、毛豆的桶还挺重,导致许青青一行不免走得慢了些,到田埂上时,已经要下工了。

太阳已经西落,红色的云霞布满整片天空,红色和田里的金黄几乎连成一片,组成一幅漂亮的图画。

“青青又拿什么来了?”有人看到许青青拎过来的桶,笑着问。

许青青道:“中午煮螺丝剩了不少汤,怕浪费就又放了点花生、毛豆一起煮,这不煮好了送过来给大家尝尝。”

听到她的话,村里人纷纷说她太客气了,让她留着自己吃。

“这么多,我们哪吃得完,你们谁要是不来帮忙,我待会直接送家里去。”许青青笑着道。

“这丫头!”刘婶子笑嗔她一句,听到下工的钟声后,洗个手第一个过来。

累了一天,正是饿的时候,见有人带头,其他人慢慢都围过来。

“嚯!这是煮花生和煮毛豆吗?怎么闻着这么香?”

等胡老太太把桶上的草帘子揭开后,大家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里面还有点螺丝。”许青青说完,让他们别客气。

闻着这味,大家还真客气不起来了,你一把我一把抓着吃起来。

“真好吃,这花生壳我都想咽下去了。”

“我吃到螺丝了,真够味。”

“好吃,太香了!”

除了得赶回家做饭的人抓了两把就先走了,其他人全都留下来围着木桶或坐或蹲或站地吃起来。

“大队长您也过来尝尝。”许青青见大家吃得香,心里很高兴,转头见大队长站在外边没动,亲自去把他拉过来,顺便还招呼了一声那几个知青。

“谢谢许同志。”

知青们下乡后,已经过了几天苦日子,闻到这香味早就馋了,只是不好意思过去,得到她的邀请,这才道谢后凑上去。

刘雪本来是不想吃她的东西的,但干了一天活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这会闻着香味,又看周围的人都吃那么香,最终还是任着夏红梅把她拉过去了。

几个知青一开始还比较矜持,都是吃一个拿一个,等尝到滋味后,不自觉学起村民们,抓一小把在手上慢慢吃起来。

夕阳的余晖下,阵阵风吹来,劳动了一天的人围坐在田埂上吃着香喷喷的花生、毛豆、螺丝,别提有多舒坦,一天的疲倦都被嘴里的美食给抚平。

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坐不住的孩子则在周围四处跑动,气氛十分和谐。

这种氛围许青青还挺喜欢,顺手捏起一个花生慢慢剥着,脸上不自觉带出笑容。

这一桶吃食胡老太太真是费了心的,花生煮得特别入味,加上用的是嫩花生,吃起来更是鲜嫩可口。

不光花生好吃,剪掉两边角的毛豆同样很入味,有些人吃完毛豆米后,连壳都要吸半天才舍得吐。

“这是许同志你做的吗?味道可真好。”男知青王强看到许青青脸上的笑容时,忍不住没话找话。

许青青摇头道:“不是,是我奶奶做的。”

她和胡老太太关系原本就不错,如今更是和亲祖孙也不差什么。

“那你奶奶手艺可真好,我在城里是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尤其是这个螺丝。”王强举着手里的螺丝道。

许青青客气道:“喜欢那你们多吃点。”

听到这话,李勇和夏红梅两个知青又跟着道了声谢,只有刘雪,见同伴都对她那么客气,忍不住撇了下嘴,心说又不是她做的,干嘛一直谢她。

不过毕竟吃人嘴软,她到底没表露出来,只转头去和胡老太太说了声谢谢。

“别客气。”胡老太太笑着摆摆手。

一大桶花生、毛豆加螺丝真不算少,不过在场的人同样不少,所以没等太阳彻底下山,就全吃完了。

大家伙舔着手上的汤,忍不住回味的咂咂嘴。

还有人看上桶里剩下的汤,问许青青和胡老太太:“这汤你们还要不?”

煮过花生和毛豆后,汤其实已经很稀了,只表面还带着点油星而已。

不过对村里人来说,这汤闻着这么香,味还足,拿回去随便放点东西进去煮煮都好吃。

这汤别说许青青,就是胡老太太都不可能再要,因此自然不约而同摇头。

见她们不要,之前问话的人立刻表示她想要。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也跟着嚷嚷起来,表示也要。

“嘿!我不说你们就不说,我一说要你们也要,这算怎么回事?”

“不是有那么多吗?大家一起分一分不就完了。”

“凭什么啊!我先说的。”

倒不是说村里人多爱占便宜,实在是以前苦日子过多了,所以看到可以吃的就想往家里捞。

“行了!”大队长见本来挺好一件事,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结果吃完倒闹起来,将人喊停后道,“谁都别要了,留着明天队里出点花生、毛豆再煮一锅!”

许青青听到就用这汤还得再煮一锅,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节俭归节俭,这也真不至于。

倒是其他人,听到大队长这话,顿时高兴起来,狗蛋爹更是道:“再搞点螺丝,螺丝好吃,待会我去摸去!”

“爹你傻啊!螺丝要在水里养三天才能吃!”在旁边和其他孩子玩的狗蛋道。

“臭小子少没大没小,那我把螺丝壳砸开,把肉洗干净不就行了。”

挺麻烦一件事,狗蛋爹说完,村里竟然还有挺多人响应,显然都是螺丝没吃够的人。

许青青实在不想他们用剩下的汤再煮一顿,干脆把这事给揽下来。

“那感情好!”

不说其他人没那个闲工夫,便是有也不一定能做那么好吃,听到她的话,立刻高兴的赞同。

大队长见他们说好了,站起来道:“今天吃得都舒服吧?”

“舒服!”

“爽快!”

“就是可惜没点小酒。”

“还想有酒,咋美不死你哦!”

“既然都吃舒坦了,明天可得卖力干活,别白瞎青青一桶好吃的,不然明儿个的就别想吃了。”

“行!”

“没问题。”

“大队长放心,咱们什么时候干活不卖力了。”

“就是。”

大队长借机点点队员们后,见他们一个个答应得那么爽快,又看向那几个知青。

实话实话,这几个知青干活是真不怎么样,两个男知青还稍微好那么一点,两个女知青却是连村里的小孩都比不上。

想着他们要是一直这么干活,到时候分的粮肯定不够吃,大队长趁这个时候也想点点他们:“我知道你们以前没干过这些活,但正是因为没干过才要更认真学……你们得加把紧,不然到了年底分粮可就要饿肚子了。”

大队长是一片好心,但知青们被当着这么多人指出不会干活,脸上之前放松的表情瞬间消失。

李勇到底年纪大一点,知道大队长没坏心,点头应承了一声。

刘雪却是个说不得的,恼羞成怒地直接跳起来,指着许青青道:“凭什么光说我们不说她?我们好歹还干活了,她呢?”

她这突然的爆发,别说在场的其他人,就是许青青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