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从拥有金手指后,即便在这样一个艰苦的年代,许青青每天晚上依旧能睡得很香,这天晚上却罕见的有点失眠。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脑子里纷纷杂杂的想了很多事,直到半夜才终于睡着。

次日早上,她刚起床没多久,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的人是刘婶子,因为昨天黄家发生的事,大队长突然有些担心许家两个孩子的生活,所以让她过来关心一下。

“最近怎么样?家里还有吃的吗?”刘婶子拉着她坐在堂屋里,语气中满是关心。

许青青为了让她放心,将沈康平夸了又夸:“哥哥能从山上找到吃的,上次还找到了两个野鸡蛋,家里的野山药还剩一些……”

“那沈小子还挺厉害。”这会还能从山上找到吃的,运气和本事缺一不可,刘婶子真心实意的夸完,觉得许家夫妇没白领这个孩子回来。

许青青附和道:“嗯,他是很厉害。”

“行,知道你们还有吃的我就放心了,你们好好过日子,也记得交代一下沈小子,找吃的归找吃的,深山还是不能去的。”刘婶子又交代几句后,见她乖巧点头后,也没多坐。

从许家离开后,刘婶子去大队长家和自己弟弟说了一声。

“这两个孩子竟然自己把日子过下去了,也是不容易。”大队长听完她的话,语气里透着感叹。

队里这会也是难,仓库里一点余粮也没有了,大队长之前还想着,若是这两孩子没吃的了,该从哪弄点粮给他们,没想到两孩子倒是一点没给队里添负担。

刘婶子点头道:“是啊,那会许爱国把那孩子领回来时,还有人说他傻,竟然领个傻子回来,没想到这会,傻小子照样能把家给撑起来。”

“要我看沈小子只是比同龄人差一点,其实也算不上傻,隔壁村那个话都说不利落,只会流口水傻笑的才是真傻子。”大队长道。

刘婶子赞同地点头,随即又夸起来:“这两孩子确实不错,我还特意看了一下,家里也都收拾的挺好,等他们实在困难时,队里搭把手,说不定他们真能把日子过下去……这样其实也好,毕竟哪里都没有自己家住得自在。”

被议论的许家兄妹这会正在家里吃早饭,加了野山药熬出来的粥和烤红薯。

吃完饭后,沈康平就又跑出去了,许青青目送他离开后,犹豫两秒,也跟着踏出了院子。

这时候,村里基本上没有哪家会吃早饭,所以即便是饭点,整个村子也没看到炊烟。

除了刚穿过来时,许青青就没再在村里逛过,她慢悠悠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偶尔遇到村里人喊她才点头回应一声。

村里其实也没啥看头,许青青逛了一圈后,最终在一家院子门口停下来。

院子门口坐着一个老人,看起来又黑又瘦,脸像一个风干的苹果一样,满是皱纹。

老人正在编草鞋,许青青没见过这个,所以好奇地停下来看。

似乎是发现她了,老人抬头看了一眼,眼神透着几分慈祥。

“李爷爷。”许青青见他看过来,喊了一声。

李老头的妻子儿女都在战乱里没了,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所以特别喜欢村里的小孩。

“哎!”他应了一声,将手里那只草鞋编好后,低头在草堆里挑出几根草编起来。

许青青看着那几根草在他手里渐渐的变成一只草蝈蝈,忍不住“哇”了一声。

李老头将编好的草蝈蝈递给她:“来,给你拿着玩。”

“谢谢李爷爷。”许青青道谢后接过那只蝈蝈打量起来。

李老头本来就喜欢哄孩子玩,见她这么有礼貌,又在草堆里挑出几根狗尾巴草编起来。

许青青发现以后,捏着蝈蝈继续看起来。

一开始,她还没看出老爷子是在编什么,等编到一大半时,才认出来:“葫芦!”

李老头编好后,没有立刻收尾,而是举起“葫芦”道:“这是蝈蝈笼,拿来装蝈蝈的。”

许青青闻言,好奇的把手里的草蝈蝈递给他,就见他装进葫芦里,然后再用草把葫芦顶端绑起来。

李老头装好蝈蝈后,连着蝈蝈笼一起递给她。

透过蝈蝈上的镂空,可以看见里面的草蝈蝈,乍一看跟真的一样。

许青青这会才明白,草葫芦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空隙,原来是给蝈蝈透气用的。

见她对手里的草编爱不释手,李老头笑了笑后,问她要不要学。

许青青自然点头,于是捏着草跟他学起来。

她动手能力还不错,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学会了编这一套小玩意。

若是能穿回去,我都可以凭着这一手草编摆个摊子了!

许青青欣赏着自己编得最完美的一套装草蝈蝈的蝈蝈笼,忍不住想。

李老头见她拿着编好的蝈蝈笼笑得一脸开心,也跟着露出点笑容。

眼见快中午了,李老头开口留她在家里吃饭。

这会,谁家里的口粮都紧张,许青青怎么可能答应,尤其是想到老爷子之前教她草编时,肚子叫了好几声,明显是没吃早饭,她再次谢谢老爷子教他草编后就起身跑开了。

见她走了,李老头重新坐下来编起草鞋来,一副并不准备去吃饭的样子。

作为一个没有多少积蓄的孤寡老人,即便在旱灾刚发生时就努力存粮,最终也没能存下太多粮。

既然她走了,李老头就准备再省一顿,等晚上时再吃,这样肚子里有点东西,晚上也不至于饿得睡不着。

就在李老头快把面前的草用完时,忽然发现地上有一个烤过的小红薯。

草里原本自然不会有红薯,更别说是烤过的红薯,他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红薯确实是许青青留下来的,那是家里原本剩下的小红薯,因为发现再放就要坏了,早上煮粥时就顺便丢进灶台底下烤了。

烤好的红薯,沈康平吃了两个,她喝完粥就饱了,出来时就顺便带上了剩下这个,刚才学草编时听到老爷子肚子一直在叫,于是偷偷把小红薯藏到了草里。

许青青从李老头家跑开一段路后,脚步才渐渐慢下来。

这个点,终于有人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也可能是唯一一顿。

村里人吃饭,很多都喜欢蹲在门口。许青青路过时瞄了一眼,发现基本上都是稀的,好一点的是粗粮加野菜,差一点的是粗粮加米糠,还有个别人碗里基本上和清水也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有人发现许青青路过时,还问她要不要来家里吃一点。

许青青拒绝的同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早知道,这会大家生活都很困苦,亲眼看到后,才知道,究竟能苦到什么地步。

若说之前,她还为自己有金手指而沾沾自喜,而觉得有优越感,这会却只剩下难受。

现在村里人日子都过成这样了,那接下来一年半,他们能熬过去吗?

许青青想到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她一瞬间有种冲动,想要帮帮他们,可不说金手指暴露的危机,就说村里那么多人,凭她剩下的那点钱,又怎么可能帮得过来。

更现实的问题是,如果用那些钱帮他们,那她和沈康平的日子恐怕也要难过了。

许青青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圈才绕回家里,她刚在堂屋坐下来没两分钟,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以为是沈康平回来的她赶紧走出去开门,却没想到外面竟然是李老爷子。

她惊讶道:“李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你的烤红薯掉我那了,我给你送过来。”李老头伸出手,上面是一个比他掌心还小一点的烤红薯。

许青青赶紧道:“不是掉的,是我送给您的,谢谢您教我草编。”

李老头听到她的话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再缺口粮,他也不能占一个孩子的便宜,尤其是这孩子自己都不容易。

许青青也不知为何,见他就是不肯收,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看到她哭了,李老头“哎”了一声后,顿时慌起来,赶紧安慰道:“青青丫头你别哭啊,爷爷知道你是好心……”

许青青哭其实跟他关系并不大,只是方才心里压了太多情绪,被他的到来一勾,顿时宣泄出来。

见她一个劲地哭,也不说话,李老头也是没办法了,只能道:“好了好了,你别哭了,爷爷收下这个红薯就是。”

许青青正好也哭得差不多了,听到他的话,顺势抹了把眼泪,垂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李老头看着她总算不哭了,放下心后,忍不住道:“你这孩子……”

等他拿着红薯离开时,许青青怕沈康平回来看到她哭了,赶紧跑去洗了把脸。

而李老头,拿着烤红薯回家后,心里感叹了两句许青青和她爹娘一样心善后,闻着烤红薯散发出来的香味,终于没忍住咬了一口。

放久了的红薯表皮虽然有点蔫,但却甜极了,一直甜到李老头心里去。

不过,只吃了一口垫垫肚子后,他就舍不得吃了,准备留着晚上吃半个,剩下的半个留着明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