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雨裹挟着秋季的湿冷,沁了衣裙,润了肌肤,少女的脊背不自然地绷紧。
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什么...虞棠莫名觉得寒意彻骨。
他知不知道...秋衍控制她时,仿如砍去唇舌,堵住双耳,与傀儡无异,那样的折磨不亚于魔界最残酷的刑罚!
她被种下魔息后,向秋衍哀求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呢?得来的是什么,无非是利用完就可以随意丢弃罢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可不就是千重樱师徒和谢怀慈之间微妙的关系吗?!她不过是受其牵连,最无辜的一个人,偏偏所有人都不理解...明明她是受害者,偏被冠以心肠狭隘的帽子,恶心得让人想吐!
虞棠心中的冷意被瞬间涌起的怒火灼烧,她用力揪着袖口,不让谢怀慈看出眼底的异样。偏偏怨愤憋得眼睛通红,酸涩游离在鼻腔内...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生气的模样。
其实小猫的事,千重樱跟她道歉就行了的,她只想要一个真挚的道歉而已,难道这也很难吗?!她们都不在乎,就连谢怀慈也不在乎,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小气的闹腾,是心胸狭隘的表现。说不定,回来的是秋衍,他们也会热热闹闹地欢迎他。
小师妹,是青梅竹马,他俩自小一块长大,理当彼此信任。她呢?她算什么,说好听点是同门,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不知脸皮的农女,一介农女妄想与修士相交,他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的呢!她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不计较,同他们在一块儿呢...
她想...她不该再提议去看花灯,也不该再继续缠在谢怀慈身边。
想清楚一切后,虞棠眨了眨眼,错开他的视线,缓缓地垂下眼睫。
小猫的事还有被种魔息之类的,再纠结下去,也许只能被看作胡闹,反正她的事都是小事,没什么重要的...
虞棠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独自走出结界,哪料一下子就与迎面跑过来的阿蓉撞在一起,阿蓉“呀”的一声,捂住通红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阿蓉捂着额头,瞪了虞棠好一会儿,才发觉虞棠身后站着的谢怀慈,她讨好似地绕过少女走到他跟前,笑了笑,“师兄,虞棠是有一点不省心,但怎么说...她也不是有意的啊,你可不要计较啊!毕竟咱们是同门嘛!”
虞棠对小猫那件事,总是纠缠不放...他就感觉...他们之间的情谊或许浅薄到不如一只兽类,那就好像触碰了心底的隐秘部位。
是不甘心,还是什么...他捉摸不透。
谢怀慈缓慢地抬起微垂着的眸子,“我...不计较的。”
雨下的青年抿了抿唇,眉宇间紧张得连结界都忘记了撑开,他小心翼翼地瞥了虞棠一眼,旋即收敛视线,睫毛颤了颤,“你不是经常跟我说清水村的梨花很好看吗?我用灵力保存的...你...你要看一下吗?我是说...如果你思念家乡,可以将它放在房里...”
她是喜欢梨花的,否则在隐仙门时,不可能整日都待在云落崖。
按理讲也是他们有错在先,谢怀慈该补偿自己的,不要说梨花,就是道歉都收得下。
虞棠看也不看他,捏了捏袖口,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忐忑不已...
安静半晌,阿蓉试探着出声,“虞棠...”
听见这声呼唤,虞棠压下去的火气“嗖”地一声又飙升上去,她踩着石块儿,一声不吭。
杀小猫的人分明是千重樱,他们呢?非但不阻止,还是帮凶,如今又在她面前卖乖,说得好像是她犯了错一样。
面对她的沉默,谢怀慈的眼睫颤动得更加厉害,像是在做着什么决定一样...良久,他探出手,将梨花枝往她掌心强行塞去。
他动作笨拙到连指尖都在发抖...
梨花上飘落着细碎的雨珠,每一瓣都白得近乎透明,该是好看的...就跟雪一样,可以肯定的是...这是精心挑选过的。
虞棠掰开他的手指,整理好松散的花枝,摸了摸沾了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的花瓣,像是似乎触碰,又细细地闻了一下。
雨水混合着露水,花瓣也冰冷冷的,实在是不应景。
冷感又爬上了手臂。
但毕竟是谢怀慈第一次送自己的礼物,她也不能拒绝是吧。虞棠勉强地道了声谢,转头扭身就走。
虞棠走得不见人影,阿蓉犹犹豫豫地走到谢怀慈身旁,抬起头望向他,一脸打趣,“你不在...小师妹可念叨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樱樱她喜欢你啊!”
谢怀慈收回目光,斟酌着语句,“樱樱是我自小带大的,性情颇好,她喜欢每一个人实属正常,你问这些干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碾着指间残破的花瓣,似是有些担忧,想起虞棠回去时的沉默...又有些心不在焉。思及她客套的话语,心中的慌乱更甚。
她是不是会同他一直置气,是不是不会再原谅他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我说你俩在一起得了!干嘛彼此仇怨呢?多无聊啊!”
阿蓉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望向他的两只眼睛都快放出光了。
俩人是青梅竹马,都是隐仙门的亲传弟子,天赋又高,瞧这多般配!一想着...他俩结成道侣是自己的撮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虞棠边扯花瓣边走,心不在焉的,连上了几阶台阶都不知道,她拧着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千重樱和阿蓉还有...谢怀慈。
总之,脑子乱成了绳结...彻底理不清了。
在走完最后一阶石梯时,恰巧碰见了出来散心的千重樱。
山间的雨后,阳光透着股清澈感,少女站在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更衬得白皙、娇俏,绯色的衣裙被风掀起,就像迎着太阳绽放的一朵花,这朵俏丽而夺目的花突然停了下来,欣喜地看向她,“虞棠,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急死我了...之前的事,对不起啊。小猫...小猫我会赔你的。”
树荫遮蔽了一部分灼热的阳光,仅留了一小块打在千重樱的脸颊上,单纯而无辜,就好像雪一样的晶莹、纯粹。
纯粹到什么恶意都没有,她甚至不能妄自揣测,就好像...她是角落里的脏东西一样。
没有任何的陷害,也没有不喜,莫名的,虞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句话...站在原地,局促不安。
她的不对劲极易被捕捉,千重樱这下是真的急了,她堵住了虞棠的路,“是我的错...你别计较了嘛,好不好啊?”
见虞棠犹疑不定,千重樱赶紧窜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央求...眼睛里流露出真挚的歉意。
双手被握住,娇俏的颜面近在咫尺,虞棠一时愣在了原地。
千重樱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拧了拧秀气的眉毛,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就跟做错事的小猫一样低下了头,弱弱道,“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不知道小猫对你的重要性,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再没有下一次了...我发誓好了...”
少女睫毛低垂,在白皙的眼睑投下秀美的阴影。
眼前的少女白皙、干净得就好像纯白的花,让人不忍怨恨,虞棠憋着的气有减弱的趋势。
或许...千重樱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她是失手将小猫摔死的。那样的话...她好像不太能迁怒她了。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原谅她,就这样开口不能,退走也不能。实际来讲,她是不讨厌这个漂亮的姑娘的,但是谁让她与谢怀慈的关系很是亲密呢?那是她都无法接触的地步...太惹眼,让她无法直面...
抛开个人的情绪,其实千重樱与谢怀慈才是青梅竹马,他俩亲密一些也是合理,可是...每当看见那些场面,她的心就堵得慌,那样升起的嫉妒,让她将怒火放置在千重樱身上。
他们在桂花树下玩闹、嬉戏,在清水村的青石板上越靠越近...无论是谢怀慈亲昵地摘去千重樱头上的桂花叶,还是月下青石上的涩然脸红,都说明他在意千重樱,满心满眼都是她。
而她呢?从小猫一事就可以看出,他不理解自己,不信任她,嫌她麻烦...无论她怎么追赶千重樱,都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罢了。
她是想和好的,毕竟...她不想同千重樱交恶,也不想展露出恶意的用心和狭隘的想法。
香樟树下的少女漂亮和乖巧,完全没有一点心机,那样的人...她好像连恨也恨不起来了,无力感顷刻间袭卷了她的周身。
她甚至连看着她,都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千重樱是谢怀慈的小师妹,依赖师兄不是很正常吗?!她干嘛计较这些啊!说不定...说不定人家是亲人之间的情谊呢?!该是她多想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虞棠收敛视线,将手从千重樱那里缓缓抽离出来。
没有留意到虞棠的躲避,少女嘴角翘了翘,清透的瞳眸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之前积累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千重樱再不压抑欣喜,三两步走到甘海棠跟前,与她双手交叉,眼睛里的光不停地闪烁,“虞棠,谢谢你!谢谢你不计较我犯下的错!放心,我一定会寻个更好的灵宠给你!”
得到她的谅解后,千重樱垂下了手,满脸忐忑,“虞棠,师兄...他不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虞棠怔了会儿,反应过来,“谢怀慈...你们的关系不是一向比较好吗?”
树下的少女咬着唇沉默了半晌,头一次她周身的阳光气息敛了敛,亦似苦恼,眉头蹙起。想了会儿,千重樱再次抬手揪着虞棠袖子,是低弱到不太听得清的声音,“其实吧,我与师兄之间...”
少女欲言又止,好似很紧张,揪得虞棠腕子疼。
千重樱水润的唇咬得殷红,连往日里活泼、开朗的笑容也消失不见。那是不自然到极致的原始反应,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涉及女孩子的心事,她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可就是因为懂...所以,害怕。虞棠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但此时的氛围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幼时,我就想过长大后当师兄的新娘,如今...我该淡忘了的,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割舍不下,好想和师兄结契啊!”
千重樱松开了揪着虞棠袖子的手指,她垂着头,细数着地上的蚂蚁,明明竭力做出平静姿态,但耳白的红却将少女的心意出卖了个彻底。
师妹就该嫁给师兄吗?!心头震动之下,虞棠顾不得体面,退开好几步...与千重樱拉开了距离。
退开的那几步踩在了干脆的叶子上,在风和日丽的午时刺耳得分明,惊得千重樱一瞬看向她的。
虞棠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煞风景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明明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可当真的听到那句话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惶恐了。
那是比秋雨还要寒冷的东西,冻得她骨髓都要发颤,虞棠说不出来的难受...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
“虞棠,他们都说师兄会与我结契,此为占卜之言,这些鬼神之谈...你信吗?”
千重樱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她,转而苦恼又纠结地说,“虞棠,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点儿啊?!放心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俩结契,肯定会邀请你的...”
虞棠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
她不想他俩结契,可凭什么啊...谢怀慈同樱樱是青梅竹马,她一介外人没有干涉他们的权力,她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再者,她作为他俩都熟悉的人,怎么能拆散一对眷侣呢?
万一....她是说万一,谢怀慈喜欢千重樱呢?若是她从中作梗,那不成了恶人吗?她是喜欢谢怀慈不假,但不能破坏他人姻缘来成就自己。
她是出身农女不假,但她不愿做自己都厌恶的卑鄙小人。
万一谢怀慈真的喜欢千重樱,她再去挑拨离间,就会显得可笑,至少...至少让她退出得体面一些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相信宗门的占卜,“啊?原来你们还有这一段啊!真不容易啊...”
虞棠极快地掩饰了之前的失态,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仿佛探索着什么新鲜的东西。
“难怪啊,难怪...他当初不处置你,原来是天定的姻缘,我也是个没眼力劲的,大家都不出头,就我出头,真的很好笑啊...有没有?!”
说上说得多甜,胸腔里的苦涩就越强,她整个人就跟浸泡在黄连里一样,苦水直往喉咙眼儿冒。
少女忽然害羞地捂住脸,留出一个指缝看着对面的人,犹犹豫豫,又结结巴巴地说,“天定的姻缘...不能吧!师兄听到会生气的,即便我承认...那...那他呢?”
或是想到了什么,千重樱眼睛里爆发出浓烈的光彩,她一下凑近到虞棠跟前,睫毛颤个不停,“他好像讨厌我...就因为偷盗神器的事,我想...我们可能回不到从前了。但是...但是...万一呢?师兄他向来心软...”
虞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黄连的苦水浸得她嘴里泛起苦涩,她想故作轻松,可越是这样...就感觉连表面的笑都维持不住。
可心酸有什么用呢?谢怀慈不可能喜欢她,他只当是普通的同门,一旦暴露她的心思,恐怕会更糟糕。好感一开始就诞生在阴影里...阴影里的东西,在阳光下就化了,是见不得光的。
千重樱天赋高绝,容貌娇俏,谁不喜欢呢?少女的相思热烈而青涩,没有人能轻易拒绝。
虞棠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是自卑的。她是农女,出身就不好,千重樱是隐仙门新一代天才弟子,不仅长得漂亮,且惹人喜欢。她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跟谢怀慈不是同一路的人。再说了谢怀慈与千重樱的关系可好了,与她只能算一般,虞棠仰头望着枝头的浓密的叶子,乐呵呵道,“对啊,谢怀慈向来心软的,很快...他与你就会和好如初。”
原以为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能轻松下来,但当真的走到这步时...反而有些作茧自缚的意味。
明明她快要走进谢怀慈的世界了,可是...为什么后来,与他越来越亲近的是千重樱。现在还尴尬到掩饰自己的无措,这样子,好奇怪的...就好像一根鱼刺不上不下,又疼又痒,偏偏只有任由它落到那里。
千重樱抓了一把樟树叶,像是无聊般揉碎,玩了会儿开口,“那...那我为他准备一份礼物怎么样....你说...他喜欢什么呢?东海的鲛人珠太俗气,不死山的凰花太不真挚...”
虞棠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少女,茫然、局促一下子占据了所有心神。
少女的眼睛黑黝黝的,阳光下如同两颗泛着光泽的黑曜石,是无害而纯质的。莫名的...虞棠感觉自己是瑟缩在角落的虫子。
“我和谢怀慈虽然相熟,但毕竟还是有些隔阂的...这些喜好,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虞棠拧着袖子,眼神闪烁。
这套说辞可以说是委婉地回绝了接下来的话语。
但千重樱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压根没有注意到虞棠变化的脸色,她拉住虞棠的两只胳膊,笑嘻嘻地说,“是我的错...我怎么忘记了师兄他平日都是冷漠待人的,你说得对,我该直接去问他。”
她明明在抱怨她,可是少女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虞棠笨拙地站在原地。
心头慌乱,面上还得保持镇静,虞棠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看了下天色,“其实吧,我也知道一些的...”
说完,她松开了捏着袖子的手,如释重负一般。
人家那么真心地问,她总不能连人家提出的一个小要求...也不答应吧。
这下,千重樱开心地抱住虞棠,一口一个谢谢,亲昵得仿佛她俩是孪生姐妹。等到达成了愿望,满意地跑回了房间。
虞棠其实厌烦继续聊这个话题的,偏偏要佯装笑脸,纯粹的心口不一,好不容易正主走了,她终于松下了心口的郁气。
可是还来不及享受轻松的时光,在抬头的一刹,就愣在了原地。
谢怀慈和阿蓉并肩而行,俩人离她所站的位置仅有十步之遥。
阿蓉向来活泼,可是此刻却一反常态...缄口不语,一旁的谢怀慈连睫毛晃动的弧度都小了些,他们之间陷入古怪的对峙。
震惊过后,阿蓉慵懒、活泼的性子重新振作起来,她抿了抿唇,瞧着她表情像是赞同,也好似欣喜。
虞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地立在台阶上...脑子里组织着如何应对他们待会儿的问话。
她该怎么回答好呢?谢怀慈又会作何感想...
她与千重樱之间的对话,还有她刚才甩下的脸,将里子面子都给撕开了,再没有掩饰的必要。卑鄙的话术,不情不愿的表情将她好不容易立下的老好人人设粉碎了个彻底。
阿蓉抖了抖眉毛,欢欢喜喜地绕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哦....原来我们的虞棠也是善解人意的呀,早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想法,就跟你交流一下了。”
“你怎么看出他俩命定姻缘的呢,说说呗!”
“我还说呢?!虞棠压根就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就一只小猫的事,哪里比得过樱樱重要。”
阿蓉回忆地口吻道,“如果不是今天这出,我都要以为你厌弃樱樱了。毕竟嘛,你俩面和心不和,加之你们又有杀猫大仇,不误会都不行了。差点我也以为你是心思不纯的人,那样的话,就得远离你了。”
阿蓉越说越起劲,嘴里巴巴个不停,“你不知道...在云落崖时,我瞧你总喜欢盯着师兄,就想啊...你是不是喜欢他。也是,如果我的猜测成真,那你的心机该有多深,指不定背后诅咒樱樱呢!但愿你是个好姑娘吧...”
看似赞美千重樱,暗里却是警告,就跟被敲了一闷棍似的,虞棠感觉头晕目眩,她好想逃离这里。可是脚下就跟生了根似,无时无刻都接受着恶意的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逐渐心死中...追妻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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