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她用一半灵脉护住他神识不散,到头来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持剑的动作很优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把可以称得上是好看的剑...插入了她的胸口,搅动着里面的血肉。

是痛心到绝望的眼神,谢怀慈握剑的手有一瞬的迟疑,眼睫猛的一怔,但这份迟疑很快就被抹除。在极端的戾气下,谢怀慈面目扭曲在一起,发冠掉落,鸦色的发披散而下与眉心灼烈的朱砂交映在一起,不似仙人反似魔类。

青年眉心的痣,似朱砂染血,昳丽如妖鬼。

往日里,怀揣着那些卑微的好感,她总是躲着他的。

今日却大不相同了,作为他剑下的猎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他面容的每一处细节...清冷似雪落梅瓣,该是让人见之欢喜的容貌,但遗憾的是,过了今天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是她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直白地看着他。

锐利的剑器依次递进,虞棠疼得直冒冷汗,控制着颤动的双腿...努力挪开步子,试图阻碍利器入心。

搅动血肉的疼痛,如影随行。

可即便情形糟糕到这样的地步,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谢怀慈再度抬起眼,这次里面一点光也没有了。长剑长驱直入,缓慢而残酷地剥夺着她活下去的希望。

说真的...一早知道人家不领情,虞棠宁可转身就走,但悲剧的是...她走不了了。

临死之际,虞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过往。

修道前,她陪着母亲生活在清水村,她是那儿长得最干净的姑娘。原以为可以一直待在那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里,不曾想...一场妖魔的侵袭,彻底粉碎了这个幻想,她为了复仇...不得不踏上寻仙之路。

拜入隐仙门需要通过几个关卡,其一便是虚幻山涧。虞棠一介凡人自然无法看破幻境,差点儿迷失在里面。是谢怀慈救下她,同时将她带回隐仙门。

青年眉目如画,冰洁似雪,就跟月亮一样清冷...是虞棠喜欢的那款。

那是她第一次动心,喜欢的种子埋下即生根,悄然间长成参天大树。

他会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待她与别人有一点点的不同。虞棠想...他们或许能在一起呢?

谢怀慈被占卜出是邪神转世,是天生的邪魔。

别人怕他,嘲讽他。可虞棠偏不...她喜欢他。

她会伴在他身边,不断重复告诉他...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他也一样...她会永远相信他。

他们走过虚幻山涧,闯过清水村,每一次信任就会加深。两颗心越靠越近,在打破喜欢这层薄纱之前,千重樱...也就是谢怀慈的小师妹突然插足到他们中间。

谢怀慈是不近人情的,千重樱也不抱怨,她喜欢缠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千重樱是陪着谢怀慈一起长大的,打小就依赖他。即使修为不浅,也跟个小姑娘一样每天追着他跑。

在清水村时,千重樱的脚扭伤了,她坐在一块大的青石板上,就是闹着要他抱。因为谢怀慈的迟疑,她笑嘻嘻撑起身子与他对视。

刹那间,青年冷白的耳后泛起淡淡的粉色,瞳孔一下子就睁大了。

他那时紧张到连虞棠都没有注意到,徒留她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除了当个大灯泡,什么也做不了。

她亲眼看着他俩越走越近,一起摘桂花,一起酿酒...一起约定同心。直到最后的甜蜜化作苦涩,千重樱的喜欢是夹杂着任务的,她要诱他生出情丝,从而屠神。

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夜晚,青年躺在血水里,心脏被刺穿,气息游离。是虞棠用自身灵脉补齐了他心脏的漏洞,然而他醒来的一刻不是感激她...而是拔剑刺向她。觉醒为邪神的那一刻,封印尽数破碎,戾气冲天,残存的情绪便是虞棠多管闲事,那个救他的姑娘自然就成了祭剑的工具。

那个与他在虚幻山涧相伴的姑娘,是他拔剑伤到的第一个人。

她眼睁睁地看着千重樱行刺而无能为力,蠢笨的喜欢催促着虞棠走过去解救谢怀慈。他是幸运的,分了一半灵脉之后,青年逐渐转醒,她想...他肯定会谢谢她的。到那时候,她是应还是不应呢?

然而...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刚刚扶起他,青年就朝她拔剑相向。

连躲避都来不及。

虞棠就感觉心脏好疼,眼睛也热得厉害,泪花儿里在里面打转,委屈,后悔...各种情绪都有。

她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不该杀她就跟杀鸡似的吧...事实如一扇耳光般,证明了她的自作多情。

虞棠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浑身冷得就跟冻僵了一样,甚至知觉也在逐渐弱化...差点儿连剑锋的停滞都感受不到。

杀意突然削弱,难不成...是他良心发现了?

可现实又让她失望了,前面梨花林里好像跑着一个绯色衣裙的少女。她气喘吁吁,两颊因紧张和汗热而泛着淡淡的粉。

“之前是我听信师尊和掌门的谗言...”

“咣当”一声,手里的剑砸落在地上,虞棠茫然地站在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越来越近,最终相对而立。

谢怀慈浑身的戾气终于收敛,聚拢的眉头也有松展的趋势,动作僵硬地垂目...看着绯色衣裙的少女。

青年的睫毛动了动,死寂、嗜杀顷刻消退,只是神色略微有些冷淡。

“为他们做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风一吹,梨花簌簌落下,花瓣儿沾染了少女的头发、裙子,千重樱顾不得这些,将目光投向树下的青年。

纠结了几分,才软着嗓音道,“总归是我错了,我想...我们可以谈一下...”

虞棠咳出了几口血沫,捂住胸口的伤口,不太自然看着这场即将开始的大戏。

不一会儿,漂亮、灵动的少女就来到了谢怀慈身边,眼睛通红地握住他的手,“是我想岔了,即便天生邪魔,你也不一定成为下一个邪神,你可以向善的...是我不好,明明我该好好教你的。教你不祸害苍生,教你与我同行。”

那边即将和解,这边的不幸却将将开始,失血的眩晕下...虞棠腿下一软,跌下了云落崖。她甚至来不及感受发生了什么...

冷冽如刀的风刮过她的脸颊。

“嘭”的一声,骨断肉碎,溅起一阵血雾。

满地都是血,她枕在血泊里,雪白的衣裙是惊心触目的红,眼睛因震惊而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是灰蒙蒙里的。

在剧痛来临的一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月白色衣袍的一角,那是谢怀慈衣袍应有的颜色,鼻端嗅见了浓郁的信灵香。

就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到了她的眼下...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求收藏,攻略文女配觉醒后

小师弟为替我寻灵药,奔赴黄泉彼岸而不悔,只因我夸赞了一句春日飞雪难见,耗尽一身灵力,也要逆转四季。

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哪里料得到,在我们即将结契时...他带回来了一个姑娘,并为那个姑娘百般逼迫于我。

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因为旁人的污蔑,他逐渐与我疏冷。

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竟然会相信是我谋害了秀姑娘。

给我喂下噬心蛊虫,以残酷的手段,逼迫我说出真相。

但“真相”还没来得及说出...秀姑娘回来了。

就像是为了庆祝她的回归一样,他们大办宴席,宗门上下红绸遍地,夜里灯火交映,好不热闹。

而这份喜庆独独不属于我,于我而言,是悲凉。

蛊虫噬心,痛不欲生,我在热热闹闹的那天...摔死在了他们庆祝宴会的桌子上。

血珠恰好溅在了少年的眼角,他第一次失态到捏碎杯盏。

但我咽气咽得太早,终归是没有看见。

而当时光回溯之后,我的脑子里忽然多出了一段记忆,像是什么攻略文之类的,知善是男主,秀姑娘是攻略者。而我嘛...戏份还挺重的,可不就是男主前期暗恋的那个白月光女配?

白月光通常都是该死的,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就是染上污秽,变为白米饭,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当然,我也不例外。

知晓男主的宿命,我早早放下了那点微末的喜欢,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黑化,看着他痛苦。

看着他在宿命里沉沦挣扎,可是啊...即便他再可悲,我都不会伸出援助之手。

那些积攒在岁月里的仇恨,只是将将爆发,就已吞噬尽了所谓的好感,只剩下冷漠。

无论他怎样哀求我,我都只是笑笑,用最温柔的话语,说出最残酷的字句。

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当他捧出真心时,回应的是一片又一片的凌迟,哪怕鲜血淋漓也毫不止休。

哀求也好,怜悯也罢,他终归是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