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洛米娜有些局促的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抿起了嘴,小声的开口:“请,请坐下吧,阿尔弗雷德先生。”
大概在十分钟之前敲响菲洛米娜家大门的人正是韦恩家族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优雅的老管家面对满脸懵逼的菲洛米娜友善又和蔼的笑了笑:“晚上好,菲洛米娜小姐。”
“啊?”
根本没预料到韦恩家族的管家会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菲洛米娜茫然的让开了路,对于这位老管家菲洛米娜没有任何的恶感,对方先前接触她的方式并不让人感到厌恶,也没有任何被强迫的感觉,因此菲洛米娜甚至可以说有点喜欢这位老管家:“请问你为什么会忽然──”
老管家微笑的样子看上去过分的慈祥和蔼,菲洛米娜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上那看上去极沉的大袋子。
先前菲洛米娜隐约闻到的香味似乎就是从这个袋子里传出来的,浓郁的奶香味伴随着细微的牛排气息,几乎灌满了菲洛米娜那被辜负了半天的胃。
少女有些呆愣的任由老管家将自己的厨房控制了起来,被安排坐到沙发上等待的菲洛米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做等着吃饭的小孩,正在殷殷期盼着家里的大家长煮出什么神奇又美味的料理。
阿尔弗雷德的准备似乎极其充分,老管家从那个菲洛米娜放进了厨房中、沉的要命的盒子里拿出了好几个玻璃的保温盒,还有几个小的保温桶,甚至还有一张被保鲜袋好好装好的酥皮。
未经过烤制的酥皮并没能发出任何香气,但老管家神乎其技的将酥皮盖在了他带来的浓汤上,然后塞进了进门时就开始预热的烤箱里。
“已经准备好了,菲洛米娜小姐。”老管家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菲洛米娜有些呆愣的眨了眨眼,在阿尔弗雷德的指示下坐到了餐桌前,面前很快就被放上了一小盘的开胃沙拉。
香气扑鼻的意式油醋酱淋在了新鲜的生菜上,将原先没有任何味道的生菜所有的鲜味都勾引了出来。
阿尔弗雷德将沙拉放到菲洛米娜面前之后,就又快步的走进厨房里忙东忙西了,菲洛米娜停顿了几秒,才拿起了沙拉专用的叉子,叉起了一小块生菜,塞进了嘴里。
确实──确实,很不一样。
当然,食物的味道大抵都离不开那些感觉,但菲洛米娜并不是一个会花费大钱去外面吃那些昂贵食物的人,这么些年来顶多就是偶尔用自己从生活费里攒下来的一点钱去餐车买几顿好的当节日餐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的家里,厨房里有人忙东忙西的,给这间屋子赋予了它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意义。
阿尔弗雷德的速度很快,大约在五分钟之后,老管家就带着一盘奶油意大利面,以及点缀在旁边的几块肉质看上去非常好的牛排,还有已经加热好的酥皮浓汤回到了桌边。
老管家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笑意,似乎还有点欣慰的感觉:“布鲁斯老爷让我带话过来。”
菲洛米娜忽然想起几天前在纽约,跟布鲁斯·韦恩那顿有点配不上哥谭首富地位的晚餐──或者可以说是宵夜──对方当时似乎将那看上去令人发腻的微波奶油意面全给吃了下去。
“他说了什么?”最终菲洛米娜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她局促的让阿尔弗雷德坐下之后,终于开口问道。
“‘虽然那顿晚餐确实十分可口,但你绝不应该错过阿尔弗雷德亲手做的奶油意面’,显然我的厨艺还是得到了老爷的认可。”阿尔弗雷德并没有让菲洛米娜继续局促下去,老管家优雅的拉开了菲洛米娜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老管家的眼睛微微的弯成了带着笑意的新月状,看上去就像是菲洛米娜曾经在电视中看过的、每一个电视剧里慈祥的老爷爷一样:“您还喜欢今天的晚餐吗,菲洛米娜小姐?”
菲洛米娜被问到的时候,刚好卷好一团意大利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微微红了脸,鼓着面颊快速的把那团意大利面咀嚼吞咽了下去,然后才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很好吃。”
无法将自己尖锐的刺对准阿尔弗雷德,菲洛米娜别扭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给老管家带来什么不悦,十分擅长与韦恩家族成员相处的阿尔弗雷德甚至觉得菲洛米娜小姐在这个家族里绝对算得上是听话乖巧的孩子。
与她那令人头痛的父亲相比的话。
菲洛米娜有些缓慢的咀嚼着自己的晚餐,然后忽然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你吃过了吗?”
“啊,是的。”老管家闻言脸上似乎都要笑开了,目光中带着的和蔼似乎隐约的带着些微的光点,菲洛米娜有些看不清在其中的情绪是什么:“请不要担心我。”
一顿沉默的晚餐在菲洛米娜的家中快速的结束了,阿尔弗雷德对于菲洛米娜简直好过头了,就算菲洛米娜在送老管家离开之前再三强调,不需要往返于哥谭跟大都会,老管家似乎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准备好要日常投喂菲洛米娜了一样。
只有在这时,菲洛米娜才知道韦恩企业的有钱程度到底有多夸张,老管家在离去前将一张黑色的卡放到了桌上,菲洛米娜的瞳孔微微的一缩,眉头紧接着就要皱了起来,然而老管家却像是早就知道菲洛米娜的想法一样,对着她摇了摇头:“并非是物质补偿那样的东西。”
“家族里的每一位少爷都有权利支配韦恩企业的财产,您自然也是一样的。”
“请体谅一个沉默的父亲,以及他目前唯一能够为您做的事。”
老管家在夜晚的寒风之中离去,而菲洛米娜则坐在自家的餐桌椅上,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张象征着无限信用的黑卡。
菲洛米娜曾经设想过,如果她那位首富亲爹给自己一大笔钱,那么她肯定会暴怒的把钱给砸回去,毕竟过去的十六年里,菲洛米娜就算贫穷,也将自己好好地养到了现在这样即将成年的年纪。
但老管家离去之前的话语确实一直漂浮在菲洛米娜的耳中,菲洛米娜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分敏感的去看待这件事情。
在那天将布鲁斯·韦恩留在纽约的家里一起吃晚饭之后,菲洛米娜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用曾经死都不接触、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去面对她的生父。
说到底,这件事里没有人做错了,却也没有人做对了。
菲洛米娜并不想知道她的生母跟生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想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选择在生下她之后又抛弃她。
丢弃她的是阿黛尔·坎贝拉,而不是布鲁斯·韦恩。
无意义的仇恨早就应该终止了。
菲洛米娜将那张黑卡放进了自己的皮夹里,然后推开了自己屋子阳台的窗户,走到了阳台上,仰望着外头已经星罗棋布的夜空,湛蓝色的双眼平静的望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亮,夜晚的寒风穿过她身侧灌进了屋里,带来了一个并不在菲洛米娜意料之中的声音。
“看什么呢?”头顶上的声音被寒风带到了菲洛米娜的耳边,少女仰起头,出现在面前的是余怒未消的一张俊脸,青年看上去还有点黑脸的样子,菲洛米娜没有开口,仰望着的姿势看上去颇为别扭。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菲洛米娜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格,来人叹了口气,似乎也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还要跟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小姑娘生闷气,他一个轻盈的跳跃,落到了菲洛米娜的身侧,身上还带着在夜晚急行而笼罩的寒气。
他落在菲洛米娜身侧的时候,那笼罩在全身的寒风微微靠近菲洛米娜的时候,菲洛米娜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即便身上穿着外套,但大都会的纬度在冬日确实是会下雪的,因此外头的地面上还铺着白天落下的雪花,剧降的温度似乎让整个大都会陷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来人见状只能无奈的拽着菲洛米娜进了屋子,当他将落地窗关上之后,屋内一直在运转着的暖气终于让菲洛米娜的身体又开始回暖了起来,本来余怒未消、还不怎么想跟菲洛米娜说话的青年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小声的嘀咕着:“你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他拽过沙发上的薄毯,将小姑娘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然后塞到了沙发上,才双手抱胸准备兴师问罪。
“你今天在生气吗?”然而在他开口之前,菲洛米娜却先声夺人,整个人都被塞进了薄毯里的菲洛米娜露出了一个头,将自己冰冷的脚都缩进了毯子里:“杰森·陶德说你在生气。”
“为什么?”
迪克·格雷森本来想说的话全都被噎了回去,那点最后未消的怒火也全都在这样接二连三的话语之中被扑灭了,他无奈的原地坐了下来,屁股下面温暖的毛毯稍稍的抚慰了下那气炸了又消气的心脏:“因为我担心你,菲洛米娜。”
“你忽然消失,所有的信息都不回,电话也都不接──整整三天。”
“你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我们所有人──却因为不知道而错失了救援的机会,你有想过我们会有多后悔吗?”
爆炸之后的仓库好像还近在咫尺,浓厚的血腥味跟碎裂的骨头还有残肢烂肉像是无法脱离的梦魇一样无数次的出现在了迪克·格雷森的人生之中。
他曾发誓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任何家人身上,如果...如果,有任何人想要伤害对于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人。
那么得先踏过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