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谢恩的时候,就听打头的奴才道:“万岁爷吩咐了,说您往后享嫔例。”
享嫔例的意思是,往后所有都按着嫔位来,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行礼问安。
如此倒也好,最起码再碰上郭络罗贵人的时候,不必落下风,而是对方要退一射之地。
她心里想了许多事,面上却浅笑盈盈的再次谢恩。
原想着带点礼物去乾清宫谢恩,想想这刚从乾清宫出来,再过去有些刻意了,不如再做一件来。
看着这么多赏赐,她蹙起细细的眉尖,仔细思考再做件什么出来。
送皇帝礼物就这点不好,人家什么都不缺,要送到皇帝心坎里,还要她会。
想了想,她侧眸看向金钏,浅笑着问:“会打络子吗?”
金钏点头,这只要是女人,或多或少都会一点,也就小主儿打小娇养,这才不会。
苏云溪想了想,打了个小小的绣球,上面坠着珍珠流苏,小巧精致,瞧着挺不错的。
隔了两日,她便捧着自己的小礼物,施施然来到乾清宫,也没指着能见到康熙,就想着能把东西送出去就行。
谁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他。
康熙穿着玄青的常服,通身没什么花样,线条规整,衬得他身形愈加挺拔。
如同修竹竖立风中。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她浅笑着开口。
康熙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招招手,看着她手中托盘,将荷包捏在手里,这才轻声问:“你说,百年后的桂花,还是桂花吗?”
这突然说起哲学话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道:“这世界上没有同一片叶子,自然也没有同一朵桂花。”
“不同么?”康熙若有所思,随手将荷包系在腰间。
“若百年后的那朵桂花,来到了现在,那这朵桂花还是这朵桂花吗?”康熙又问。
苏云溪心中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觑着康熙的神色,慢悠悠道:“那朵桂花知道自己是哪一朵桂花就行了。”
就像她一样,从三百年后来,从苏云溪成了富察·云溪,但是她知道,她还是她,不是别人。
康熙若有所思,伸手掐了一朵桂花。
苏云溪默默的做自己的知心小姐姐,思索着等会儿康熙回神,若是觉得他这话有问题,又该如何。
过了一会儿,康熙回眸,清隽白皙的脸庞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浅笑着问她:“你为何这般觉得。”
苏云溪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双手攀着他脖颈,歪头道:“百年桂花嫔妾不懂,珍惜当下定然没错。”
这话说的在理,康熙也不想再深入解释,故而含笑摇头,侧眸看了她一眼,轻笑着执起她的柔荑,施施然往殿内去。
两人并肩坐在软榻上,康熙就道:“吃不吃甘蔗?”这玩意儿刚从南方运过来,尚新鲜呢。
苏云溪点头:“吃。”
吃甘蔗姿态不雅,需要吐残渣出来,故而妃嫔不肯在他面前吃,康熙也就是白问一句,不成想她竟应下了。
奴才将甘蔗拿了过来,就听富察贵人温声道:“嫔妾瞧见这甘蔗,就觉得心里甜,觉得您也跟甘蔗似得,甜甜的。”
她想起来网上一个段子,有些人跟甘蔗一样,需要费力剥皮,就算如此,吃到嘴里那丁点的甜,最后落得一嘴渣,还得找垃圾桶来装。
康熙就是如此。
然而他听不出言下之意,只听得富察贵人夸他甜,不禁骄矜一笑,温声道:“不及你半分甜。”
苏云溪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插着甘蔗吃,她是真的喜欢这一口,因此吃的很是香甜。
康熙一片翻涌的心,登时柔和起来,他心烦气躁,难受极了,看着她吃东西,神奇的平静下来。
又看了一会儿,就见她鼓了鼓脸颊,不高兴道:“吃了半天,落了一口水,白忙活了。”
她起身坐在他边上,用细细的指尖来勾他腰带,软软的撒娇:“想吃点心了。”
康熙握住她作乱的小手,低声问:“吃什么?”
问归问,他却直接招手,叫梁九功过来后,叮嘱现有的点心,各色上一样,任她随便吃。
苏云溪想了想,决定提一个过分点的要求:“想吃蛋黄馅的月饼。”
康熙怔了片刻,才无力的挥挥手:“成,月饼。”
说着冲梁九功点点下颌,示意他赶紧去办,然而这东西不是一蹴而成,估摸着要到晚间才吃的上。
苏云溪登时心满意足,乖巧的往他怀里一窝,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小点心。
她生的纤巧,细细的腰肢捏在手里不盈一握,他摩挲了一下,感受那柔韧的弧度,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她明明有自己的小心机,他却觉得她娇憨可人,非常放心。
“嫔妾先告退,就不打扰您了。”苏云溪挣了挣,想要起身。
却被康熙摁下,直接道:“不必走了,给朕磨墨。”
这可不是好差事,苏云溪笑盈盈的应下,跟着康熙一道走到御案前,捏住墨锭,小心翼翼的开始磨。
手里的墨锭小小一块,被磨秃了一截,上头镀金的“春日暄和”四字,也微有磨损,金漆掉了不少。
康熙坐在御案前,就像变了个人,原本那放松的神态消失,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
他侧脸的线条凌厉有型,许是看到令他不悦的事情,眉头皱成一条线。
“放肆。”
“荒唐。”
……
他板着脸训斥,自己冷笑一声,等苏云溪再去看的时候,他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不见半分愤懑不平。
这份养气功夫,着实厉害的紧。
再接下来的时候,她从他的神色中,便再也无法窥见丝毫情绪,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曾泄露一分半毫。
苏云溪伺候着喂他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磨墨,间或来到他身后,捏着厚实的肩颈按摩。
“这力道如何?”她柔柔开口。
康熙随意点头,表示赞同以后,便不再多说,接着看自己的折子。
他批折子快极了,一本又一本从他手下过,熟练又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