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一切都与真实一般无二。
时值正午, 头顶艳阳高照,微风吹拂着小花园中的植株,时不时左右摇曳。台阶上方, 浓烟顺着门缝溢出来,焦味扑鼻。
异常真实的场景中,忽然便出现了噩梦一般的景象!
头顶上方传来极为诡异的撕裂声, 光线变得昏暗,抬头一看, 只见天空被撕裂,一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灰色大触须降临于世。
它来自虚空,当它出现之时,蔚蓝的天幕就像一张画布,从正中一分为二, 裂开了一道恐怖的缝隙。灰色触须从缝隙中挤出,就像崩裂的衣缝中挤压出一团肥肉或是内脏。
它十分肥大, 触须上密布着吸盘, 吸盘周围凌乱地长满粗糙的鳞片。
在这条触须出现的同时, 可怕的裂纹立刻闪电般扩散。天空就像一个浅蓝色的琉璃盘,开始向着四面八方崩裂破碎。一道道横跨天际的伤痕落向天边的地平线, 远山瞬间被撕裂,‘轰隆隆’的崩塌声像闷雷一般,从远处围剿过来。
触须的末端在空中重重一甩,自裂缝中彻底弹出,‘轰’一下击穿梅雪衣面前燃火的屋顶,灵巧地一卷,把屋中被烟尘呛个半死的柳小凡拦腰勾了出来。
柳小凡双手死死搂住这道恐怖的触须,像是搂着心上人的胳膊一般, 将熏得焦黑的脸颊贴了上去。
触须带着她,迅速升空。
“慢着!”柳小凡忽然冷声道,“杀了他们。”
触须对她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将她卷进触须根部牢牢保护起来,然后探出无数小触须,自半空激射下来。
这些小触须就像尾端带着尖刺的灵活长鞭,对幻境中的所有人发动了无差别攻击。
头顶上方,那道天幕裂缝被撑得更大,电光在裂缝边缘游走,阵阵音爆声沉闷地回荡在天地之间。偶尔能透过触须边上的缝隙,看清天空之伤背后的景象。那里,黑色、灰色与红色交织,触须的本体盘踞在裂隙之后,看不清全貌。
卫今朝揽着梅雪衣,闪身避开空中袭来的触须尖刺。
它们轰砸在地面,每一击都深陷地底,留下一片片蛛网般的裂纹。
“不知水镜在何处。”梅雪衣环顾四下。
漫天呼啸席卷的触须尖刺,将周遭的环境生生变成了人间炼狱。而更远的地方,幻境崩塌已愈演愈烈,生成了连锁反应。
溃散向着正中蔓延,若不能及时穿过水镜逃离此地的话,结果肉眼可见——要么被扎个对穿,要么被扯成碎片,要么葬身于烈焰。
“啪。”
一滩浓血从空中坠下,摔在梅雪衣的脚边。
换作别人定是迅速避开,一眼也不愿多看,也不敢去深想这究竟是何物。
梅雪衣却不同。
她和血太过熟稔,定睛一看,立刻分辨出这不是人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流出的血。
顺着这泡浓血袭来的路径望去,只见一条正在回旋的触须上,赫然裂着一道恐怖的爪痕,一团团奇怪的浓血从伤口渗出来,就像松树皮被割破,淌出松脂一般。
梅雪衣百忙之中愕然回眸瞪向卫今朝:“陛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卫今朝被她问得一愣。
“那个,是你抓的?”她指着触须上的‘证据’。
卫今朝:“……”
他揽着她,闪身避过一道尖刺利刃,用身体替她挡下飞溅的碎石。眼见暂时安全,他意味深长地开口:“王后,我不是你,不会用爪子挠人。”
梅雪衣:“……”
她想起来,他的苍白后背上的确被她挠了不少血痕。他身体不好,愈合很慢,那些痕迹新伤叠旧伤,乍一看骇人得很,仔细看却是令人脸红心跳。
梅雪衣呼吸微滞,耳朵阵阵发热。
绕出后院,只见一条束带‘嗖嗖嗖’地飞旋着扑过来。
“嘻……嘻嘻,快跟我来,水镜在前面,那里就快塌了……嘻嘻!”小女鬼焦急地喊。
“慕龙龙呢?”梅雪衣问。
“我把慕师兄扔进去了……嘻……”
梅雪衣二人紧跟着它,奔向青楼大堂。
屋顶已被触须扎得破破烂烂,一道道阳光从大大小小的洞口垂落下来,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跳跃。没走出几步,两边胳膊一紧,卫今朝和束带一左一右拽住了她。
梅雪衣:“……”真是又诡异,又让人安心。
只见一道粗壮的触须从正前方直直穿刺下来,‘轰隆’一声巨响,击垮了漆着彩绘的顶部大梁,刺穿一排精致无比的朱红画栏,轰砸在厅堂正中,将铺设了彩石的路面击得粉碎。
透过倒塌了一半的大门,只见从远处蔓延而来的崩塌已袭至对街,对面的那座青楼就像是建在流沙上面一般,扭曲着,向地面之下迅速陷落。
晃眼之间便只剩一个屋顶。
“我们完了!”惊骇之下,女鬼姜心宜的声音不再幽森缥缈,“水镜就在那里!水镜没啦!嘻嘻嘻!”
水镜所在之地,幻境已然崩塌。
无法通过水镜离开了。身后,熊熊烈火已经吞噬了整个后院,正迅速向着前厅攀爬过来。前与后,处处都是绝境!
梅雪衣捏住束带:“要死了你还笑。”
“我,我也不想嘻嘻嘻……”
带着哭腔的嘻嘻,再次逗得梅雪衣大乐。
“王后不怕?”身旁的男人黑眸明亮。
“陛下比我高,天塌下来也有你顶着。”梅雪衣笑容灿烂。
身处生死危机之中,她仿佛回到那些恣意张扬的日子。嘴上说着让卫今朝顶,身体却已灵活地在废墟中穿梭,双眸抬起,紧紧盯住屋顶破洞上方蠕动穿刺的触须,一面闪避,一面跑到开阔之处。
卫今朝勾唇笑着,大步紧跟在她的身后。
小女鬼蜷蜷缩缩,绕到梅雪衣腰间,把两边尖端都藏进了她的衣裳底下。胆大包天和胆小如鼠两种特质,居然可以在同一只鬼身上并存。
“陛下,看谁更快。”梅雪衣冲卫今朝扬了扬下巴。
在一道触须扎下来时,她错身避过,然后抬手紧紧抓牢。
回缩的触须立刻就把她带上了半空!
腾身飞掠时,她隐约看到卫今朝的黑眸中浮起了狂暴的戾气,但在看清她的表情时,他强行将那股阴暗情绪压回了眼底,平静地注视着飞翔的她。
梅雪衣笑得肆意。
她已经数月不曾体验过在空中飞掠的滋味了。
劲风呼啸,扬起她的长发。呼吸十分困难,心头却异常畅快。
周遭的触须立刻发现了她。它们蜷曲着,向她疾刺过来。
在空中作战,梅雪衣丝毫也不惧。她单手攥紧老树根一样的触须,双足一绞,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固定。
腰间悬着卫今朝交给她的细刃,她反手抽出,照着迎面袭来的触须狠狠横切过去。
“铮嘤——”
污血横飞。
小半截断须像活鱼一般扑腾着,从高空坠落下去。
从这里往下望,只见幻境已彻底崩溃,一座座青楼深深陷入地底,然后连同大地一起溃散成毫无意义的残片。
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继大地彻底崩塌之后,一道道裂纹开始向着空中蔓延。
这番情形,也只有幻境之中才能见识得到。
空间就像破碎的铜镜一般,一块一块反射着各个方向的光线,散落进无尽虚空。
她心中不禁暗想,都说破碎虚空便可成仙成神,若当初成功了,想必就是这般景象。
说来也奇,前世都已摘到了通天道果,怎么飞升却失败了呢?
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恍神的霎那,魇魔再次对她出手。
触须不再回缩,而是狠狠将她往破碎废墟中直掼下去!
它要舍弃这条小触须,将她置于死地。
这种时候可就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梅雪衣抓紧手中的触须,手足并用,噌噌噌地往上攀爬。
一条条触须在空中飞旋,不断地刺向她。
梅雪衣:“……都找我干嘛,也照顾照顾卫今朝啊!”
此刻场面混乱,崩溃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边缘的触须时不时便会落进破碎虚空之中,瞬间被切得断面齐整,无数断裂的触须在破碎虚空的截面上扑腾,令人眼花缭乱。
梅雪衣已不知道卫今朝在哪里了。
视线刚往四周一探,忽见一道极为粗壮的大触须兜头袭来!
梅雪衣屏住呼吸,腾出一只手,握紧了细刃。
溃散已来到了她身后不远处,耳中不断传来清脆诡异的破碎声,像催命的符音。前有狼、后有虎。
眼前忽地一亮,只见大触须后方掠出一道利落的身影,猝不及防撞进她的视野。
衣袍在半空翻飞,黑发如墨,颜色如玉。
卫今朝很随意地单手抓着触须,操纵着它,向她飞掠过来。
两个人迅速接近,晃眼便要撞击在一起。
他将手横横一推,大触须立刻在空中扭成一道弧,避免相撞。错身而过的瞬间,他长臂一揽,把独自在一旁荡秋千的小娇妻捉回了怀里。
他看起来游刃有余,根本摸不透深浅。
梅雪衣觉得,他在那个她逃婚的幻境中,恐怕是屠了一座城。
否则哪来这么骇人的魂力。
“抱紧我。”
她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的脸上仍旧没什么激烈的表情,紧随身后的崩溃似乎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压力。
她环住他的肩背,他身形一纵,向上方急速飞掠。
在垂直悬空的触须上,卫今朝竟是如履平地。
眼见整个幻境就要彻底崩塌,魇魔也开始抽身回撤。
距离魇魔的来处越来越近了,柳小凡的声音隐隐从上方传下来:“别把他们带回去!让他们死在这里!留下这两个人,必定是大祸患!”
然而魇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它无法下定决心扔掉整条触须。
在它纠结为难的时候,卫今朝和梅雪衣已掠到近前,距离被茧子包裹保护的柳小凡不到百丈。
看着这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柳小凡终于想起来了——
“是那两个人!凡界那两个!他们根本不是凡人!”
此刻发现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魇魔的触须猛然回缩,将三个人一起带进了它的本体所在。
穿越那层破碎天空的时候,梅雪衣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
感觉实在是非常玄妙。
薄薄一层淡蓝色天幕,从其中穿过,就像是自水面之下浮出一般。‘水面’本身,既像存在,又像不存在,只有穿过它时,才能感觉到那股玄妙柔和的张力。
离开幻境之后,它像一个碎在脚下的小水泡,‘噗’一声彻底覆灭。
梅雪衣来到了方才透过缝隙匆匆一瞥的空间中。
这里没有天空,像一个潮湿的地下洞穴,混杂着黑色、灰色与红色。四壁在极慢地蠕动,密布着一个个气泡状的瘤体,隐约能看出里面复杂的景象——就像是一个个世界浓缩在泡泡中一样。
这些气泡,便是魇魔制造的一处处幻境。
鼻腔充斥着极为怪异的味道,倒也不臭,有股生内脏散发的淡淡微腥,混合着类似松脂的气味。
那条触须已顺着洞穴缩了回去,不知去往何处。放眼一望,这仿若腔壁的洞穴中,交错着一条条杂乱无比的通道,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洞壁材质也说不清是软还是硬,有点像琥珀,但脚踩下去的地方会有细微凹陷,就像踩在很有韧性的肠道上一般。
正思忖时,脚下忽然猛烈一震,一串低沉的闷吼声回荡在每一条通道之中。
魇魔,仿佛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梅雪衣想起了触须上面恐怖的利爪撕裂伤。
阵阵闷吼声中,忽然多出了一个很不和谐的怪叫。
“啊啊啊啊要死了!我要死了!谁告诉我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啊啊——”
缠在梅雪衣的束带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就不怂了,它腾身而起,瞬间抻直了身体,向着前方飞掠。
“是慕师兄!嘻嘻嘻!”
梅雪衣随手牵住卫今朝的衣袖,紧紧跟在束带身后,奔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转过几个纵横交错的弯道,忽然看见慕龙龙手舞足蹈地冲了出来,他一边怪叫一边胡乱蹦跶,头顶上方的红色羽毛飘得老高,紫色眉毛洗掉了一边,黑色的唇脂也糊了一半,整张脸说不出的滑稽。
姜心宜束腰带倒是丝毫也不嫌弃他。她飞旋上去,紧紧缠住他的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嗷——”慕龙龙看到卫今朝和梅雪衣,高兴得眉毛冲上了脑门,大叫,“我得救了!嗷我得救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梅雪衣忽然福至心灵,嘴角狠狠一抽。
“这里好黑!我好怕怕!”慕龙龙怪声嚎叫着,冲到了卫今朝身后。
梅雪衣:“……”果然。
怕黑这个毛病是真的刻进了骨髓里,做了傀儡之后还是这德性。
“怎么就你一个人?”梅雪衣幽幽问。
一提起这个,她就有些来气。前世她被东圣主慕苍白用藏了灵气的妖龙内丹设计时,本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境地,她之所以那么惨,是因为当时三只傀儡没一只在身边——正是白这个家伙掉进黑暗陷阱,变成了无头苍蝇,才连累竹和黑也双双来迟。
那一次可真是凶险!幸好幽冥鬼火意外现世,烧了八千仙门中人,她才捡回一条命。
当时拖着重伤之躯逃到战场边缘,即将陷入昏迷之时,最争气的竹终于险险赶到——若不是伤得太重提不动刀,她醒来第一件事,一定把白这个拖油瓶切成毛血旺给涮了。
再后来……她给白镶了满头夜明珠,让它自己发光发亮去。
丑是丑了点,不过好用得多。
梅雪衣晃神之时,慕龙龙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白嫣恢复记忆之后赌气自己跑了,我有姜心宜,怎么可能去追别的女人?万一叫她看见岂不是要伤心?再说,这里这么黑,我都自顾不暇,还管她?”
束带在他腰上蹭啊蹭啊蹭。
梅雪衣叹息:“有时候真羡慕年轻人。”
卫今朝不禁失笑:“王后,你比他们年轻得多。”
筑基即可驻颜,要论年龄,慕龙龙和姜心宜恐怕都已年过半百了。
梅雪衣:“……”
她轻咳一声,问慕龙龙:“离开青楼,你便到了此地?”
慕龙龙快速点了点头。
梅雪衣沉吟道:“那另一人便是不在了。”
从先前的经验来看,穿过水镜应当会到达同伴身处的幻境才对。
慕龙龙既然直接来到了魇魔巢穴,那便意味着同行的另一个人已经遇害。
可惜,看不到慕龙龙口中那个高大英俊的,让人眼前一亮想要亲近的美男子了。
四壁再度猛烈地震颤。
这一回,声音和震荡传来的方向更加清晰。
“走。”卫今朝执起她的手,大步踏向未知的通道。
慕龙龙哆哆嗦嗦。
梅雪衣忍不住打趣:“你在姜心宜面前也是这般胆小么?”
“当然不!”慕龙龙瞪圆了眼睛,“可、可不许在她面前胡说啊!我这怕黑是天生的毛病,又不是我胆小的咯。我给你说,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因为夜里怕黑不小心尿过裤子呢,天生的,懂?”
姜心宜束腰带:“……”
梅雪衣:“……”这事真不能怪她。
就连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卫今朝也不禁胸腔闷震,低低地笑起来。
“难怪王后喜欢‘年轻人’。”他微眯着眼,看起来心情不错。
转过几道腔壁,眼前陡然开阔!
一处巨大的空间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宽度和高度都超过了百丈。腔壁正中央盘踞着一只巨大的、像大脑一般的灰色怪物,‘大脑’上延展出无数触须,有三条异常粗壮,其中一条正是探入幻境中救了柳小凡的大触须。大触须旁边密密麻麻地生长着无数小型触须,由这些小触须保护脑体。
此刻,大脑一般的灰色魇魔正挥动三条大触须,与另一只怪物缠斗。
战斗十分激烈,两只庞然大物纠缠翻滚,撞在四壁上,发出阵阵轰隆声。它们彼此都在不停地往对方身体上制造伤口,血液从恐怖的创口中涌出,巨大的腔壁中已铺上了厚厚一层浓血,两只怪物在血泉中翻腾。
原来如此。
难怪魇魔无法亲自处理入侵者、无法及时回应柳小凡的召唤、也不敢舍弃掉探入幻境的那些触须。
它,遇到强敌了!
蜘蛛结了网,不料却撞上了一条大蜈蚣。
梅雪衣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正在与魇魔战斗的怪物竟是一条妖龙。妖龙的身上全是伤,鲜血糊住了躯体,隐约能看出鳞片是白色。
她不禁重重一怔。
妖与人不同,它们天生是没有元神的,只有妖丹。修至化形、也就是相当于修士化神期时,若是愿意舍弃妖丹,冒着大风险将它化于体内,便可以凝出类似于人类元神一般的妖魂,算是弃了妖族强横的身躯,重修仙道。
眼前的,便是妖龙之魂。
这是一只化神期以上的大妖。新生的妖魂并不强大,在这个纯靠精神力拼杀的地方十分吃亏。
也幸亏有这只妖龙误入魇魔陷阱,令它无暇分神,否则早在卫今朝破坏第一处幻境的时候,便已被魇魔出手灭杀了。
不过,此刻看着情景并不乐观。地上的血缓缓被腔壁吸收,重新化成魇魔的力量,而妖龙的血却是流一滴少一滴,早晚要被耗死在这里。
一旦魇魔获胜,腾出手来对付这几个小修士和凡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思忖之时,那条浑身覆满鲜血的妖龙一着不慎,被触须卷住了尾,重摔在腔壁上。
“吼——”妖龙狠狠扑腾了一下,却因尾部被缚,没能成功旋身。
‘真是一条小可怜。’梅雪衣杀过不少妖龙,还从未遇过狠得下心来舍弃妖身的。毕竟妖族最大的倚仗便是肉-身强横,尤其是妖龙这一类天生强悍的种族,谁也不会傻到抛弃绝佳的先天优势。
想必这是一条有故事的妖龙。
她勾了勾唇角,轻轻踮起脚尖。
在一条触须如小山一般呼啸着荡过身前时,梅雪衣轻身一纵,扬起手中细刃钉在魇魔的身上,被它带着一掠掠至半空。
腾身而起的霎那,恰好听到卫今朝对她说:“别怕。”
怕字卡了一半在嘴里,他狠狠磨了磨牙。
梅雪衣:“……”战斗本能刻入骨髓的女魔头,完全忘记了自己小娇妻的身份。
触须带着她,移山一般挥过半个腔壁。
层层叠叠的密密小触须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只隐约看到卫今朝脸色发青,身上好像腾起了青黑的雾气。
再一晃眼,面前只剩翻腾的怪物躯体。
梅雪衣不敢再分心,趁着魇魔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露出破绽的妖龙身上、准备发动致命一击时,她将手中利刃竖起,刃锋割开触须,身体的重量坠着她,一划而下!
头顶上方,团团浓血从那道细细的伤痕中漫出来,像是割破树皮后渗出的脂,溢散出奇怪的腥味。
身体飞快地下坠,晃眼便到了根须底部。
那些保护脑体的触须和她的身体比起来,根根都像是粗壮的树木,她落入触须‘森林’中,奔向被魇魔保护在茧子里面的柳小凡。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地方,必定就是魇魔的脆弱要害!
把心上人藏在自己的致命处,不是理所应当么?
梅雪衣唇角浮起了邪恶的微笑。
此刻,魇魔根本顾不上被梅雪衣切割出来的细微伤痕,它扬起了另外两道大触须,将它们拧在了一起,绞结成一道异常粗壮的肢体,尾端交错,探出最尖锐的尾针,直直刺向妖龙双目!
这一下若是叫它扎中,妖龙必将失去战斗力,任其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