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Scherzo·Op.60

【惩罚的方式】

“你、你们……戒指?

“我的主啊, 谁能和可怜的我解释一下——我又错过什么了!”

压抑而隐忍的怒焰裹藏在惊呼里,如同钟楼上明亮浑厚的钟声一样,在大厅中摇荡出有力的冲击波。

少女和青年间, 所有缱绻旖旎的气息, 和仿佛被惊吓得四散奔逃的阳光粒子般,破碎坠地化为星尘。

被佩蒂特高声质问的欧罗拉和肖邦都似乎愣在了原地,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下意识地扫了眼对方无名指上的金属环,毫秒后,视线又回落到自己的手指上。但他们既没有贸然地解释什么, 也没有藏起手心虚地掩饰什么。

“说话呀,我伶牙俐齿的小姐和聪慧过人的先生?你们有如此过人的胆识, 却连向我复述一遍的勇气都没有吗?”

情绪激动的佩蒂特手捂胸口, 随着急促呼吸抬升的怒气带来轻微的缺氧感令她有些晕眩。她一只手扶住椅背, 眼眶当即涨红。

“嬷嬷……”

缓缓转过身子的欧罗拉脑子有些懵。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谈及这些事。

长者通红的眼睛里的受伤让少女心悸, 没有说出口的责难比劈头痛骂更加令她煎熬。思维断线, 欧罗拉就像只少了提线的木偶,僵在那不知如何动作。

直到青年消瘦的背影挡在她前面,默默挡住所有锋锐的目光。

“佩蒂特女士, 请先允许我诚挚地向您表达歉意,您的确不应该现在才得知这一消息。

“如您所见:我,弗里德里克·肖邦,已和欧罗拉完成了婚姻登记。如果她还愿意的话,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许, 我想给她一次正式的教堂婚礼。

“请不要责备她,所有的过错都在我——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提出了结婚,是我瞒着您, 也是我带着她进行公证签字……我爱她,无法接受她缺席我的生命——如同让我失去音乐和钢琴一样。

“让您原谅我、接受我可能很难,但我愿意去做这件事。我无法承诺什么,但我愿意让她合法地拥有我的一切。

“所有的根由都在我身上,欧罗拉是无辜的,我甘愿承受您所有的惩罚——抱歉又要请您忍受我、责骂甚至痛恨我,除非她驱逐我离开,女士,我不会再退缩了。”

除了致歉行礼,肖邦的背脊笔直,未曾弯曲一丝一毫。他用着夜曲般的声腔冷静地叙述着,词句间满是平和温柔,却字字坚定。

抛却委婉,放弃暗示,明确表达自己意愿和想法,并隐晦表示听者能够接受的青年,有些颠覆少女对他的认知。

似乎声音和视线都变得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眼前这个陌生却熟悉的背影。

欧罗拉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因这突然的释然而变得柔软。她或许不会再去因为肖邦这个姓氏对爱情产生疑惑,弗朗索瓦在此刻已经和他融为一体。

她没有理由不爱他,只是因为身份转变,还有些东西横在中间,她没有办法忽略。

佩蒂特气极反笑:“……哈,先生,既然你们有权利、有勇气自我做主,何必再让我掺合进你们的婚礼?就算没有我出席,你们也能想出一万种方式在一起不是吗?”

肖邦默默承受着讽刺:“夫人,我和欧罗拉只在市政厅签过字,没有教堂婚礼,身位天主教徒的我,这份登记的有效期不会超过两个月……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我的‘婚姻’依旧掌握在她手中,毕竟我欺骗了她——我接受你所有的选择,即使你放弃我。”

青年转过身来,温情地注视着她。

少女只觉脑中嗡地炸开,轰鸣出一片空白。

所以,“婚姻”从来不是裹挟,更不是他的筹码。

他小心翼翼地策划这一切,基本看不出任何宗教信仰习惯的他,却因一个天主教徒,又把所以选择权交还给她。

只有她原谅他,确认重新接受他的爱情,一个婚礼过后,他们才真正镌刻进彼此的生命。

“出去,先生,我不想你再继续待在这里——”

佩蒂特看着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个年轻人,气不打一处来,闪身用力拉开大门。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相爱也好,遵守婚约也罢,这都不是你们绕过我的理由……

“你的行为让我失望,弗里德里克·肖邦先生,你需要去把绅士行为守则重新抄上十遍——爱情不是你们这么荒唐的借口!”

……

关门声大到刺耳,欧罗拉几乎怀疑整栋楼层都被佩蒂特的力气震得发颤。

长者气冲冲地直向少女冲过来,刚要开始教育她,就被机灵的小混蛋手捧着一杯茶堵在咽喉里。半晌过后,佩蒂特终是叹着气接过茶水,坐进沙发里。

“他说的是假话,对吧,欧罗拉?”

“嗯?嬷嬷,你指什么,我不太明白。”

“结婚的提议和背着我签字……那个可怜的先生,怕是为了你才把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的吧?欧罗拉,别以为我老了看不出来,我对戒指的惊讶最先在他脸上表现的是意外——依照我对他的了解,太过背离道德的事,他不会愿意去做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你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是偷偷和他做的登记?”

“……我以为,你可能不太乐意听到我的选择,嬷嬷……”

“即使我不太乐意,也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亲爱的,但我怎么可能会真正阻扰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况且那位先生,真的在为你改变。我和他近日的通信,全部和财产债券相关——哦,是我长着一张只会拒绝的脸吗?他连在信里写上一句‘我想和欧罗拉结婚’都不敢?”

“……那你?”

佩蒂特喝完茶水,将杯子放好,握住欧罗拉的手,慈爱地看着她。

“想问我刚刚为什么那么对他,是吗?

“欧罗拉,很简单,我在意的是你——你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在我看来,结婚这件事一定是你先提起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对待婚姻有些冲动——你如果真的想好了和他在一起,就不会知道他真实身份后纠结这么久。别那么惊讶,这事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约定过,‘你绝不能主动透露你是肖邦’——弗朗索瓦给你音乐会的票,算是让你自己发现的吧。

“我很庆幸他从未失去过理智。两个月的时间,欧罗拉,你要好好想一想,是否做好和他在一起的准备了。你们这些音乐家就是复杂来、麻烦去……但有一点我要先说好,我对你们有怨气。所以最近几天我拒绝给他开门,你的点心全部取消——你可以继续生气不和他说话,但我提醒你,无论原谅还是延长冷静期,都要趁早绝对好,不要肆意消磨爱情。”

*

午后,巴黎笼罩在一片恬淡祥和里。

le procope咖啡馆[1]临街的玻璃窗边的小桌上,哈莉特搅动小茶匙,在自己那杯咖啡里画着圈。坐在她对面的是欧罗拉。尽管说要一起出来喝咖啡的就是这位少女,但她自咖啡上桌后,只盯着杯盏里的褐色液体发呆。

哈莉特扔下茶匙,小物件在瓷杯边上碰出清脆的微响。

她探出手在欧罗拉眼前招了招,少女这才给她些反应。

“嘿,小姐,你这样盯着咖啡,它也不会顺着烟气跑到你嘴里……约我出来却不和我说话?欧罗拉,你有什么困扰想要找人倾诉吗?”

“……”

“让我猜猜看——是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了?演奏会……欧罗拉,我跟你道歉,如果早知道你会这么困扰,我应该很早就告诉你真相的。”

“哈莉特,我结婚了,和他。”

少女亮出她手指上的戒指,成功将好友惊得差点打翻咖啡。

“我的神啊,你们……这真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不是被骗过去的?那个人怎么能——”

“哈莉特,其实算不上骗,毕竟当时我和他去市政厅……算了,我和他只做了实名登记,没有教堂婚礼的话,登记会失效。我虽然生气他的隐瞒,但我没法欺骗自己,我喜欢弗朗索瓦,甚至在他和肖邦重合之后,可能更喜欢了……”

“那你在困扰什么呢?如果这么喜欢,鉴于你的f先生在巴黎真的算得上优秀,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

“可是,如果答应的话,天主教不能离婚……”

哈莉特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差点为她跳跃的思维哑口。

“离婚?你想这么远?虽然f先生的确在沙龙里很讨喜,但他基本和桃色事件绝缘——结婚的话,他反而可能最不容易背着你找情人?等等,你到底在担心他还是你自己?”

“哈莉特,我一直认为婚姻是两个人一生的事,感情也是。如果他有了另一个喜欢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背负一份名存实亡的虚伪婚姻。况且,我不觉得现在的我能够……配得上他。”

“清醒点,我的欧罗拉——你还没有真正和他在一起过,你怎么就断定他以后会有另一个喜欢的人?这样草率妄断一位绅士——即使他隐瞒真实身份这件事确实不对,但你的顾虑对他二言是一种不公平。还有我的小天使,你怎么能这样看轻自己?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吗?”

哈莉特戳了戳好友的额头,把咖啡端起用眼神示意欧罗拉喝光它。

“远离舞台的时候,就算我有了路易,我在埃克托尔身上还是感觉不到太多安全感……我想我大概理解你的心情,丈夫太优秀真是件甜蜜又讨厌的事。

“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为他倾倒,逐渐怀疑自己早已失去价值。欧罗拉,但你让我重新回到舞台上,重新被人看到。我不再为这些东西困扰。甚至有朝一日,我的婚姻依旧失败收场,我不会痛苦,只会怀念,并感谢柏辽兹先生在我最糟糕的时候还愿意义无反顾地娶我——可以潇洒地维持我最后的体面,自己养活自己。

“欧罗拉,你告诉我永远不要放弃音乐,唱法语的歌剧没那么难。只有真正重视婚姻的人才会在意婚姻。钢琴就是你的底气,站在他的身边并没有那么难——更何况,他还爱你呢。”

*

结束和哈莉特愉快的下午茶,欧罗拉直接回到了安亭街38号。

她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位女性朋友,至少只是简单地说说话,也能让心快慰一些。

喜欢才会害怕失去。

但如果为了一个还未发生的未来,就对眼前的真实惴惴不安,确实过于杞人忧天了。

被记载下来的才是历史。

这些日子产生的羁绊和联系,又怎么能否认它们不是被记载的历史?

肖邦身边的位置其实是一种双向选择。

除了爱人本身,没有人可以定义——没有配不配,只有愿不愿意。

欧罗拉用一个下午想通了她的郁结,再一次找到了方向。

钢琴家的骄傲还在骨子里。她果然还是无法安然接受就这样站在肖邦身边,毕竟现在的她还没有正式踏足巴黎的音乐圈。两个月,如果能让巴黎记住“aurora”的话……

少女思索着刚推开家门,就被某人灿烂的金发晃花了眼睛。

“向你请罪,欧罗拉,作为朋友我还帮着弗里德隐瞒身份……我连着去一个月忏悔室都不能减轻我的罪孽了。

“小姐,需要拿走琴凳,让我跪在钢琴前给你从头到尾弹遍李斯特,来换你一个原谅吗?”

嘴角的抽搐感是现在欧罗拉最真切的感受。

一开门就被李斯特用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偷袭,紧接着一段夸张的表演直接将她送到云雾里,最后是跪着弹琴的暴击……

少女悻悻地摆着手,即使知道这是个轻快的玩笑,也不敢轻易接下。

这一段要是被记进历史的小花边里,百年之后,她一定会被钢琴之王的粉丝锤进泥里。

看看李斯特!

肖邦啊肖邦,如果在音乐厅里你要这样说话,我肯定一点脾气都没有。

……

“所以,你只是想要我帮你和埃拉尔牵个线,然后自荐拿到音乐厅的演出机会?”

开场的小花絮过后,李斯特不再投入夸张的演出。他端正地坐在普雷耶尔钢琴前,虽然说着话,十指却没有停歇。

他正在给少女演奏着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那个过于新奇的弹琴方式并没有被欧罗拉接受——不过她很刁钻,点了这首《月光》让送上门的钢琴大师弹。

如果是其他人,李斯特或许会觉得有些烦。但如果是欧罗拉想听,他到一点都不介意把这首几乎快被他弹烂了的奏鸣曲翻出来在钢琴上重现——要知道,作为这首曲子真正的、公认的最好的演奏者,现在除非碰上有人当着他的面弹奏《月光》挑衅,他几乎就只在私下里弹它了。

“李斯特先生,注意您的情感注入?不要敷衍我的耳朵哦。”

一串随意的华彩被匈牙利人嫁接在正倾泻于指尖的旋律上,而后一个重音的终止式,李斯特干脆停下演奏。

他眨眨眼,轻快地说道:“欧罗拉小姐,我想我们还在谈话?那样我可不能全神贯注呢,要不我们先聊演出,琴我一会给你弹?”

少女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没有问题。

“我以为,比起埃拉尔,你可能更倾向于去和普雷耶尔建立合作?不要小看我哦,欧罗拉,如果你要——”

“没有必要,弗朗茨,我更喜欢在音乐厅里演奏的感觉。况且,我可能不会再在公众面前演奏肖邦的曲目了。”

匈牙利人本以为她在说笑,但欧罗拉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她非常认真。

心思转了转,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真是可爱的天使呢,小姐,因为真正的肖邦,就要去听他本人的演奏?你要知道那家伙有多任性,开场音乐会简直像在逼他接受痛苦一般……请原谅,我的朋友,看来那句戏言要成真了,以后多弹弹李斯特?”

“……可以催稿吗,弗朗茨?你总不能让我翻来覆去就只弹那么几首曲子吧——改编曲不能算数。”

好气又好笑的李斯特,干脆将这种纠结的心情化成键盘上一段炫技式的即兴。

“写,我写,争取让你每天都不重样!欧罗拉,我觉得弗里德那场演奏会很棒,一个人独宰半场音乐会,多么天才和冒险——你有兴趣和我一起演个整场吗?”

“弗、弗朗茨,你是说?”

钢琴之王只手在键盘上滑出一串利落的刮奏,他轻勾嘴角,笑容宛若神祇。

“和我同场演出,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自信哦——我见不得在钢琴上摆那些多余的纸张,和我同台,我会丢掉钢琴上的乐谱,全部。”

“我接受,不背谱的音乐家谈什么公演?”

“很好,小姐,我是个很容易就被点燃激情,在琴键上释放的钢琴家——你做好看到我的疯狂,理解并跟上的准备了吗?”

“我接受,我无比信任我的十根手指。”

《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突然在普雷耶尔的琴键上砸下一大片汹涌的波涛。

“欧罗拉,一周后,我们也来场惊喜的演奏吧。”

*

距离那天被赶出安亭街38号后,接连五天,肖邦都遗憾地吃到了闭门羹。

每天清晨,在欧罗拉习惯的晨练开始前,他都会去敲开那扇熟悉的门。面色不善的佩蒂特打开门后,一见来人,只接他一句问安的话,便会用力地关上那块漂亮的木板——就和欧罗拉扔他花篮一样,起初几天他站的太近,躲闪不急差点又被撞到鼻子。

肖邦叹着气,将一个牛皮纸袋和一小束满天星放在了门口。

他改了方向,慢慢踱步到落地窗前。透过那一层隐约的纱帘,肖邦可以模糊地看到欧罗拉弹琴的模样,就这样站在窗前听完她整个上午的练习。然后将他的听感记下,连同被佩蒂特罚抄的绅士行为守则,一起放进次日的牛皮纸袋里,附上少女喜欢的花,放在门边。

肖邦隐隐有些困惑,进来欧罗拉练习的曲目瞬间换了个风格。

它们不再私人话,像是音乐会的入选名单里会出现的曲子般,而且口味……十分的李斯特。

不,这是惩罚吧。

欧罗拉知道我不怎么喜欢贝多芬……嗯,这算是我第一次被迫欣赏这么多的贝多芬,还要控制自己挑剔的脾性,给她细心建议“如何把贝多芬弹得更好”。

哦,上帝啊——

拿笔已经很难受了,还要绞尽脑汁去分析贝多芬……毕竟稍不注意他就把心里的批判写到纸上了。

连着好几晚刚要入睡就被贝多芬的轰鸣惊醒的肖邦,听见今天的曲子后,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还未等他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冰凉的水滴便砸在他脸上飞溅开来。

他伸出手仰望天空,云层变厚,天色渐暗,水滴开始变得密集。

是雨,大雨。街上无伞的人群开始狂奔。

肖邦的背贴紧玻璃,脚尖几乎要踮起,他将自己缩进只伸出墙面几寸的窗檐里,紧绷着身子避雨。庆幸自己还戴着帽子的波兰人,心中早已念念有词,他祈求着大雨快些过去,或者小一些也行……

砰砰——

身后的玻璃传来敲击的震动,肖邦愣了片刻,直到再次听见轻叩声才扭过头。钢琴声不知是何时停止的,纱帘被那只弹琴的手掀开,他整整五天没有见过一个正面的人隔着玻璃就站在他面前。

青年放松身体转过来。

他不再在意超出窗檐便会淋到雨,他只想这样清清楚楚地看清她。这么近,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芥蒂。

“皮卡,皮卡丘。”

欧罗拉对着她扬了扬嘴角,说出一段怪异的话。

“欧罗拉,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肖邦凑近一些,吐息在玻璃上烙下一小片水雾。

少女安静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藏满了夏夜的星空。

她抬起手指,示意青年看看身后。失去定点的纱帘再次垂落,将她的身影蒙上一层白雾。

肖邦迟疑着回过头,发现周围早已没有雨水下落。

他怔愣在为他打着伞的佩蒂特跟前,舌头似乎打了结,根本不知要说些什么。

“跟我进去吧,弗里德里克·肖邦。”

雨,似乎总能给他带来些好运气。

时隔多日,当肖邦再次能踏足这间屋子时,他发现自己的心中萦绕着万千情绪。

“嬷嬷,今天中午,我们吃川菜吧。”

钢琴前的少女轻描淡写地飘来一句话,引得青年脱去外套的手一滞。

他扫了眼壁炉上的座钟,快到饭点了。

这是……邀请他留下来公用午餐的意思吗?

许久未见笑颜的波兰人心中骤然放晴。

只是……

“皮卡丘”和“川菜”,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