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夷光不是说一定要反对女子一定要高嫁, 每个人都有野心,都想要过好日子,都想要向上爬,这没有一点错。
但是比起不劳而获, 勾引男子, 给人做妾室这种不是正途的方法, 薛夷光更喜欢这些姑娘们自己创造自己的未来, 将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高攀。
虽然来到大魏这么多年,但是薛夷光在婚姻观念上更认同后世的一夫一妻制, 不管这些丈夫有钱了之后会不会在外面有第三者,但是妻子最起码是受法律保护的,而不是像现在一些妾室是合理存在的。
其实有些时候她也不愿一些姑娘想要通过嫁入高门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 但是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想要改变地位,似乎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有红包群, 有一群大佬帮着她。当然, 还有最重要的是她遇到了太子这样开明的君主,在这点上她真的很幸运。
但是这个时代的其他姑娘很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薛夷光不是没有接触过这个时代阴暗的一面, 正是因为见识到了, 所以薛夷光才想要改变这些姑娘的命运。
虽然效果并不好, 但是总算也是有进步的。比如在招收平民姑娘这件事上,她一直放出风去说女子学院收平民人家的姑娘, 也不一定要求识字读书, 但是真正来报名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而且这个时代来上学的官宦富贵人家的姑娘, 想学的多是熏陶情趣的东西,比如礼仪,调香,插画,丹青,琴艺等这些技艺。
她不是说这些技艺不好,相反这些都是国家文化的瑰宝,但是她想要的是愿意真正静下来读书去科举,或者是静下心来肯于钻研学术,又或者愿意学习工科算学这些对现实生活有帮助的知识,而不是简简单单地陶冶情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才女,得嫁高门。
所以在面试的时候,凡是透露出想要通过学院当跳板的,薛夷光基本上都是拒绝的,她很清楚自己的学院多么脆弱,在一开始挑选学生的时候要慎之又慎,一定要养成良好的学习风气,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她真正想要的人才。
对于薛夷光的回答,不管是旁边的贺氏等夫子,还是一旁刚刚提问的韩炜彤都一愣,随后韩炜彤又问道:“这些学手艺的我不说什么,但是这些跟着夫子做学问的,读经书写策论文章的姑娘,以后也能考科举吗?若是不能她们读的这些书也只能成为跳板,让她们在说亲时能够高嫁。”
薛夷光听到韩炜彤这句话,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然我让这些姑娘读书做学问干什么?”说到这,薛夷光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热切地目光中道:“我不管别的地方如何,但是至少在我治下的苏州,女子最起码可以参加府试和乡试,至于之后的会试和殿试我会竭力为大家争取。”
府试?乡试?只这些就足以让所有读过书的姑娘眼热起来,就是韩炜彤脸上也笑开了花儿,“若真是如此,我也是要参加的。”
对于韩炜彤作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薛夷光当然是鼓励的,“你是主簿,考个功名出来也能让那些人闭嘴。到时候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回去复习复习。”
韩炜彤大喜过望,赶紧对着薛夷光道谢。她这个苏州主簿一直被很多人看不起,觉得她不配做主簿,能得到主簿这个位置,靠得是哄永嘉郡主欢心。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韩炜彤心中嗤笑,但是又有些生气,她生气倒也不是为自己,因为她身上没有功名这是事实,但是她生气的是这些人看低了永嘉郡主,永嘉郡主是那种做事全凭喜好,不计后果的人吗?
她想要得到功名,让那些胡乱猜测永嘉郡主的人闭嘴。
院子中其他的夫子也都被薛夷光这话震惊地厉害,但是却没有人反对,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女子,只有两位教导学问的翰林学士是男子,但是这两位年纪也都大了,他们能够被薛夷光请到这里来教书,就足以说明他们是开明的,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反对薛夷光的决定,大家只会支持。
薛夷光随手翻看起手中的卷子来,看了几篇后,道:“其他的未免有些空洞。”随后薛夷光从中抽出一篇,道:“这篇还算是言之有物,算是这里的魁首。”
薛夷光说的这个问题,教授这些女学生的唐钧听后捋了捋胡须,点头道:“这些姑娘多数都是被娇养在闺阁之中,对于外面的了解太少,这次让她们论农事,除去郡主手中刘婧的这份,其他的都空洞无物,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有的真是写出来的全凭自己想象胡乱说,特别是农事和对百姓生活的了解,都快赶得上晋惠帝了。”
说到这,唐钧和身旁的另一位教授学问的葛庚脸上都有些不好看,或者说是失望,他们在翰林院修书做学问的时候,也在国子监当过夫子,本以为国子监的学生已经算得上令人失望了,但来了这苏州,他们才知道比起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学生,国子监的学生算是好的了,这些女学生才是他们见过的最差的一批。
薛夷光听到唐钧拿女学生和晋惠帝相比,可见这两位老夫子是真的对这些女学生有些失望。她其实请来这样两人担任女子学院的夫子并不容易,这还是她的老师帮的忙,这两位都是看在自己老师的面子以及苏州的繁华才来的。
晋惠帝一句“何不食肉糜?”让他自己成为昏君的代名词,薛夷光又想了想自己的这些学生,特别是那些家世较好,本身就识字读书有些学问的女学生,这些姑娘娇养在深闺之中,对大魏对百姓的了解真的不比晋惠帝好哪去,倒也不怪这两位夫子生气。
“是我的疏忽了。”薛夷光歉意地看着两位老夫子,道:“您二位别生气,我先代他们给您两位赔罪了,这文章看了确实让人生气。”别说是这两位老夫子,就是她看了,也都觉得十分好笑又生气。
葛庚听后对着薛夷光摆摆手道:“郡主严重了,我们倒也不是生气,只是郡主要真的想要让这些女学生参加府试乡试,就这个水平显然是不行的,若是真的采录了她们,恐怕郡主的清名也会受到影响。”
薛夷光知道葛庚这是在点她,“您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些姑娘是我的学生就故意偏袒,我苏州府的乡试府试一定是最公正的,绝不掺任何水分。”
葛庚听到薛夷光的话,点头道:“郡主清楚就好,我们两人也会拼尽全力教授。”他们年纪也大了,也不想让自己最后因为这些女学生坠了自己半辈子教书育人的名声,他们还就不信了,国子监的那帮子纨绔子弟都能被□□出来,更何况这些听话的女学生,只是缺些见识而已。
薛夷光对着葛庚两人道谢,之后又翻看起其他学各种技艺的姑娘的功课,她不觉得学手艺不需要读书,相反无论是什么人都应当读书,只有书籍中才能获取和记载各种最顶尖的工艺,只有书籍才能传承这些工艺,当然薛夷光对这些姑娘的要求就不是学什么四书五经做各种策论文章了,而是选择让这些姑娘学习更多的理工科的书籍。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理工科的书籍,从被并入到《周礼》中的《考工记》到北魏的《齐民要术》,再到后来的《营造法式》,更不要说各种算经,先人的智慧是伟大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
当然要找到精通这些的夫子更难,最起码薛夷光是找不到的,她还是拖了太子才找到一些,当然这些人都是分开的,比如教授铸造的夫子费应就是原本在兵部的器械局打造兵器的。
看着薛夷光翻看自己学生的工科,费应笑道:“我这里就简单多了,就这么两个学生,虽是姑娘家,但是也不娇气,抡锤打铁也是不带含糊的,当然这识字上慢些,但到底都是喜欢这一行,脑子转得也比我这个师傅快,郡主给我们提供的一些想法我们也在逐渐摸索,她们两个反应快,也敢做,是个好苗子。”
费应说完后,另一边教刺绣的女夫子任氏也道:“我这边也一样,这些女学生也都肯下功夫学,针线活儿她们本来就会,只是咱们这刺绣也不止要会缝缝补补,这也要描样,要想绣的好,这丹青也是要会的,不要多精通,但也不能一点都不会,许多姑娘在这方面欠缺,但也都愿意下功夫去学,还算是不错。”
其他几个教授技艺的夫子也都这么说,薛夷光听后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了,学院主要的问题还是出现在做学问考科举的那批学生上。
这个时候贺氏皱眉道:“郡主,学院中还有一个问题颇为严重。”
“什么问题?”薛夷光示点头道:“您但说无妨。”
“学院中一些学生看不起另一些学生,比如这做学问的看不起学手艺的学生,甚至一些学生都形成了派系,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以后会越闹越大,影响学院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