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理对这些人好奇, 但是有碍于今日是和薛夷光第一次见面,薛夷光又是他的上官,所以他也不好相问,只是照例将薛夷光送到了苏州知府的府衙。
薛夷光也没有和这些人解释这些人和织布机, 反正再过不久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的用处, 以及她想要做的变革。
薛夷光今日并没和苏州的官员过多地交谈, 只是吩咐这些人明日到府衙来, 她要了解苏州现在的情况。孙理等人也知道薛夷光和安国公夫人要收拾屋子安置下来,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告辞了。
刚刚走出房门,姚远便忍不住气了, 冷哼了一声,“这哪里是来做官的?我看就是来享福混日子的!你说我们就是拖家带口一起来,也没有带上这么多的仆人吧!”
孙理看着姚远生气的样子, 揉了揉眉头道:“她是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 在京中有上百奴仆围绕她转都是正常, 你没听说京中太后为了她都在原本的宣平侯府特地赐下一整个绣房吗?”别说是带上上百人,就是带上两百人孙理都觉得是正常的, 据他所知, 薛夷光现在所带的人中护卫并不多,按照大魏的郡主规制, 郡主是可以有百人左右的禁军护卫的,他今日还没有见到这些护卫,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来?
“她是郡主, 又是世家出身, 难免讲究了些。”孙理倒是见怪不怪, 因为他的妻子也是京中的世家出身,也讲究,不说别的就这丫鬟一项上就是各有各的职责,有梳头的,有编花做首饰的,有剪裁衣服的,有理账的,有管事的,总之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所以对这些孙理倒是没觉得什么,甚至他觉得如果永嘉郡主的仆从只有最后留下的那些人的话,甚至是有些少的。
“都是穷讲究!”姚远出身寒门,也没有和世家联姻,他对世家的这些做派都很不喜欢,觉得这些人就是没事瞎折腾。
“我看她带来的那些东西中还有织布机,不会嫌弃咱们苏州的布匹,要自己织布吧?”姚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随后又有些不屑,“咱们苏州的苏绣和锦缎那都是一等一的贡品,这讲究也没讲究到地方!”
孙理也不知道这位永嘉郡主要搞什么名堂,只是嘱咐姚远道:“你别乱说话!”
“怕她作甚?”姚远一点怕薛夷光,“来了咱们苏州,就得讲咱们这的规矩,是龙她也得盘着,是虎她也得握着?更何况那就是个黄毛丫头?”
孙理却不认同姚远的话,道:“你不要小看她了,你就算不怕她,也想想她背后的太子!你忘了太子在江南的手段了吗?”
提起太子,姚远原本嚣张的样子瞬间收敛了起来,太子对江南的动作,那是江南官场的一场彻底清洗,他们之所以能够还在苏州任职,就是因为当年他们没有牵扯到江南一案中,他们没有背景,四处不靠,才逃过一劫。太子,可以说是整个江南官场的噩梦!
姚远不说话了,孙理觉得耳边也消停了。
回到家中,孙理的夫人褚氏看到丈夫有些消沉地进了家门,连忙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了?还是郡主为难你了?”褚氏和丈夫算得上是琴瑟和鸣,孙理有什么事情都会和褚氏说,所以褚氏是知道孙理今天带着苏州的官员去接永嘉郡主的。
“为难倒是没有。”孙理走在一旁坐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道:“只是见了人之后,越发摸不透永嘉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弄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对待她。”这才是孙理最愁的地方,他搞不清楚永嘉郡主是真的想当苏州知府还是只是来玩一圈儿,回去好再升职的?毕竟孙理有时候觉得,永嘉郡主这个官职就是太子在哄着永嘉郡主玩儿。
“岳母给你回信了吗?”他之前得知永嘉郡主要上任苏州知府的时候,就让妻子给岳母写信,他的妻子是京兆褚氏的嫡女,他的岳丈如今是刑部尚书,是能够接触到这位京中贵女的。
“今天刚收到信。”褚氏说道:“郡主在京中风评不错,性格也很好,待人和善,不像一般的宗室贵女和勋贵之女盛气凌人,骄傲蛮横,我母亲都这般说,永嘉郡主应当是个好性格的人。”褚氏离京的时候薛夷光还小,所以她没有和薛夷光相处过,但是自己母亲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褚氏是相信自己母亲的判断的。
“看着是好相处。”孙理对褚氏这话是信的,“今日永嘉郡主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温和有礼,确实不像是娇纵蛮横的性子。”在这点上,孙理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永嘉郡主和善总比蛮横好!他也不想天天哄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我问的胡族的事情,岳父和岳母怎么说?”这才是孙理最关心的问题,胡族和燕云的事情中有多少是出自永嘉郡主的手笔,这很重要,这可以看出永嘉郡主的心计手腕到底如何。如果传言是真,那这位永嘉郡主绝不是他可以敷衍的人物。
“父亲说基本上都是真的。”说到这褚氏也挺感慨的,道:“刺杀胡族好战贵族就是永嘉郡主亲自主导的,连其中的刺杀计划她都有亲自参与,那些人可以说都是死在她的手中。”换句话说,永嘉郡主覆灭了胡族的好战贵族。
“还有陈清和的事情据说也是这位郡主下的套,五皇子只做了个收尾。”褚氏说道:“父亲的信中对永嘉郡主评价颇高,特别是其在变法上的想法,颇得父亲欣赏,父亲说她言之有物,堪为变法之家。除了父亲,杨首辅对其最为欣赏。”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了,如果褚氏所说的话都是在真的,那么就意味着永嘉郡主绝不像她表面看起来这么温和,只眼睛都不眨地杀了胡族这么多的好战贵族,就足以说明这位郡主骨子有着安国公府的血性和果决,这样的人绝不会有妇人之仁,更不是可以随他糊弄的人!
对于永嘉郡主,孙理明白自己的态度要摆得正,要把永嘉郡主当成自己真正的主官,他觉得凭他的手段真的不一定能对付的了这位敢孤身前往敌国,将敌国搅得一团乱的郡主!
“我知道了。”孙理现在知道了自己该是什么态度,但是对褚氏还是嘱咐道:“随郡主一起赴任的只有安国公夫人,郡主事忙,你没事可以多和安国公夫人走动,看郡主今日的样子应当是个孝子。还有郡主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办宴会的时候不妨也邀请郡主,郡主在苏州没有玩伴,咱们阿薇年纪也不小了,给郡主当个玩伴……”阿薇是他和褚氏的嫡长女。
“还是别想这么多。”褚氏道:“我们妇人家的事情我来解决,只是父亲在信中嘱咐了,不要将永嘉郡主当作普通闺阁贵女对待,这些事情都先放一放,我不觉得一个踏入朝堂的人还会对小姑娘的事感兴趣。”
孙理听了褚氏的话后,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第二日,薛夷光在府衙中再次见到了这些苏州官员。
孙理和昨日还想要试探的态度不同,虽然他还是在试探,但是轻视之心却少了不少,“府台大人,这是近两年来苏州治下的赋税账簿,以及粮库,……”
薛夷光看着放在外面的账簿,以及看管各府库的官吏,她点头,道:“孙大人有心了。”孙理既然愿意将这些东西都摆在她面前,就足以说明没有挟制她,将她当摆设的意思。
旁边的姚远看着孙理和昨日里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纳闷,他不清楚怎么一夜之间,孙理的变化这么大,不过姚远还是坚守原来的观点,也没有将自己手中现在处理诉讼,粮运,家田等相关的情况向薛夷光做汇报。
薛夷光看了一眼其他坐下的官员,对着姚远问道:“姚同知,苏州的土地丈量地如何了?每户能分到多少亩田地?”
姚远看到薛夷光直接对着他来,也不害怕,起身道:“回府台大人,如今苏州的土地已经丈量完成,每丁能分到露田二十亩,女十亩。”
大魏的田地分为露田,桑田,麻田和宅地四种,露田即为国家授予的田地,需“老免及身没则还田”,桑田则可以传承给子孙。
“这个数不太对吧。”薛夷光看了一眼姚远,道:“我去过京中郊县看过授田的情况,以京中的情况,一个男丁可以都可以分到二十亩,苏州地广人稀,水田充足,二十亩不止吧!”
江南和京中不一样,京中无主的农田少,但是江南的土地多,人少,和京中完全不同,二十亩绝不止。
姚远听到薛夷光的这句话,才开始正视薛夷光,他以为对政务一窍不通的人居然会知道授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