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不是休沐日, 苏夷光本以为接她的只有房夫人一人,看到薛培确实让她有些意外。苏夷光赶紧从辇车上下来,对着薛培和房氏打了招呼, 然后对着薛培道:“二叔, 您告假了?”
宣平侯因为后至被薛培抓住把柄, 打了宣平侯三十板子, 所以她清楚薛培不可能自己也犯这样的错误,不告假就不去官署。
“你第一天回薛家, 我过来接你。”薛培点头同意了侄女告假的说辞, 然后笑着道。这是侄女第一次回薛家,他大哥大嫂不在京城, 他要是还不亲自前来,到时候京中又不知道传出什么闲话?他要让京中的人都知道,他们薛家对侄女的重视, 这样以后才没有人敢欺负侄女。
苏夷光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觉得亲情也许就是这样,温馨美好。不过, 苏夷光还是道:“有二婶在,一切都是妥帖的, 您还是赶紧回衙署吧, 免得耽误了公事。”她到底不想因为自己, 耽误薛培太多, 今年薛培并不轻松, 正值官员三年一度的政绩考核,薛培比往日里忙碌很多。
薛培却摇摇头道:“我陪你一起回薛家, 我们一起吃了午饭我再回去, 放心, 我心里有数。”
苏夷光听到薛培这样说,也笑着应好,随后对着房氏邀请道:“二婶跟我一辆车回去好不好?我想跟您多说些话。”
房氏听到苏夷光愿意亲近自己的话,自然高兴,赶紧应好,随后果断抛弃自己的丈夫,长了苏夷光的辇车,上去后,房氏不由惊叹,这内庭局专门打造的车架就是不一样,里面的空间比她常用的朱轮华盖车好上太多,而且里面布置得十分舒适,坐上四五个人也不觉得挤,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燃着香料,和房氏平时用的香都不一样,似乎有股清幽的花香。
还有桌上摆的糕点,精美漂亮,一看就是宫中的手艺。
苏夷光看房氏目光落在桌上的糕点上,连忙笑着道:“这是皇后娘娘小厨房里早上新做的糕点,您尝尝?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房氏听到不是御膳房,而是皇后小厨房做的,更加明白了苏夷光在皇后心中的地位。不过她到底是长辈,象征性地拿了一块品尝,确实味道比京中的糕点铺子都要好,房氏对着糕点夸了夸。
有了这糕点打头,房氏也慢慢放开,对着苏夷光道:“府中的院子都给郡主收拾好了,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一定和二婶说,薛府就是你的家,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苏夷光自然点头应好,她能看出来房氏说得都是真心话。她对薛家还是颇为喜欢的。
随后房氏又开始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道:“你两个兄长在京郊的书院读书,书院不好请假,我已经派人跟他们说了,等他们两日后休息,让他们赶紧回家。”
苏夷光笑道:“兄长读书是大事,我横竖就在府中,又跑不了,晚些见面也没什么。”
回到薛家,苏夷光跟着房氏去了给她准备的院子,无论是布置还是位置都十分让她满意,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房氏看着苏夷光满意,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也见了这个侄女好几面,她发现这个侄女虽然身份贵重,又极得圣宠,但却不是个骄矜傲慢的女孩,相反,永嘉郡主很好相处的姑娘。
之后房氏薛培又和苏夷光一起用了午饭,苏夷光发现午饭也都是极为合她口味的,心中确实挺高兴的,只从这点来说,薛家待她的用心,是宣平侯府的百倍千倍,最起码她在宣平侯府生活了十几年,宣平侯府连她爱吃什么菜都不知道。
午饭后,苏夷光将给薛培合房氏准备的东西送给了两人,薛培看着面前的这副自己最喜欢的卫秋子的画作,虽然喜欢,但是他一个长辈,怎么能让自己刚回来的侄女送东西给他,薛培不愿意收下,反而给了苏夷光见面礼,是京郊的百亩上等良田,用薛培的话说这是给苏夷光当脂粉钱的。
京郊的土地向来都不易得,上等百亩良田,可以说是很大的手笔了,有些姑娘出嫁的陪嫁也不过这么多,而薛培只说给她当脂粉钱,苏夷光立时感觉到薛家的财大气粗,而且旁边的房氏也没有不高兴,苏夷光也没有推辞,只是笑着道:“我收下您的见面礼,您也得收下我的才是,不然我就不收了。”
薛培看着小姑娘佯装生气的样子,赶紧应好,只是心里想着从其他的方面给侄女找补,总不能让侄女吃了亏,要知道这卫秋子的一副真迹可是价值不菲,丝毫不逊于京郊的良田。
之后苏夷光也将翡翠镯子和云锦送给房氏,房氏也不愿意收下,她前些日子已经收了一套翡翠头面,自然不愿意收,但无奈苏夷光态度坚决,最后房氏只能在见面礼上回补,给了苏夷光一套花冠,一套头面还有一对手镯,而且件件都是精品,十分适合她这个年龄戴,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房氏看着苏夷光打扮并不华丽,反而有些素净,她拉着苏夷光的手道:“小姑娘家的就应当好好打扮,回头二婶再让人多给你做几套衣服,咱们一天换一套。”
苏夷光平日里确实不怎么打扮,不过也不忍心抚了房氏的好意,笑着应好。
聊完这些,苏夷光觉得有些事情要提前和薛培和房氏说好,特别是她即将要拜师的事情。
“二叔,你知道张微张先生回京的事吗?”苏夷光问道。
听到侄女问起张微,薛培一愣,他不知道苏夷光是怎么知道张微的事情,但还是回答道:“确实回京了,就在三日前进的京。”不过薛培还是疑惑地问道:“郡主怎么知道张微回京的事情的?”
张微回京的时候正值春搜,他也是回京后昨日才知道的。张微在学子中名望不小,张微早年间也收过徒,虽然只有两个,但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如今这两人都身居要职,张微回京,很多学子当日就跑到京城城门处迎接。
虽然动静不小,但是薛培不明白自己侄女怎么会知道此事,要知道一般的女孩子可不会关注张微,而且侄女这几日都在宫中,不应该知道才是。
“太子殿下告诉我的。”苏夷光说道。
太子告诉的就不奇怪了,薛培却又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告诉侄女张微的事情,还没有等他问出,便又听到侄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想要我拜张先生为师。”苏夷光又道。
这句话让薛培直接愣住了,不过到底身居官场多年,薛培很快又反应过来,问道:“太子和张先生说好了?张先生同意了?”
“没有。”苏夷光说道:“殿下说他会亲自领着我去拜师。”
薛培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子这是在搞哪一出,他侄女一个小姑娘拜一个名士当师傅干吗?考科举吗?还是做学问?他觉得他是时候要找太子好好谈谈了。
“我记得二叔和张先生是同科进士出身,想要问问二叔对张先生了解吗?他对弟子有什么要求?”苏夷光觉得既然要拜师,就要好好准备,不然到时候没被收下,不仅是她丢脸,太子也跟着丢脸。
薛培其实不是很喜欢张微,他觉得张微太张狂了,不过说实在的,他又很佩服张微,张微总是随性而为,仿佛世间没有能束缚他的东西。他和张微是同科进士,但是张微是状元,三元及第,他虽然也是二甲传胪,但也是相差不小,而且他们那届的风头全被张微抢了去。
想了半天,薛培最终总结道:“他喜欢聪明人。”他记得张微性子很傲,年轻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目中无人,他甚至说他不和蠢人打交道。
聪明人?苏夷光觉得她算不上太聪明,但应该也不笨吧,只是不知道在这位张先生眼中她会不会是个蠢材?
薛培自觉自己失言,他这话算不上答案,只能道:“张微的观点总与常人相悖。”就像他之前和张微共事,就总和张微说不到一块儿去。
苏夷光表示这很正常,名士一般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不然他也不能叫名士了不是?
这么半天,薛培才说出两句话,望着侄女期待的眼神,薛培有些愧疚,早知道他就应该好好和张微相处,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帮不上侄女的忙。
“据说张微对自己的两个弟子都不太满意,只说这两人面前能入眼罢了,根本传承不了他的衣钵。”薛培最后道,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让小侄女拜张微为师,就张微那人,到时候把他乖巧可爱的侄女带坏了怎么办?他还不得哭死!
“而且张微事儿特别多,整日里搞什么细麻衣,穿木屐,衣服必须得熏香,搞得自己真的跟魏晋时的名士一样!”
苏夷光听到薛培的话,得出结论,她这未来师父,恐怕不好相处,颇有些智商高情商低,还特矫情,她从薛培的话中,都能听出薛培对她这个未来师父的嫌弃。
她的拜师之路恐怕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