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景詹的声音有一些沙, 语气是下沉的,透着一点不快,和显而易见的疲累。
“没闹, 哥哥。”景念桐的声音很轻, 听起来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你送的珠宝我都没带走, 也没戴出来过,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留给下一个人。其他的没什么,又又跟我, 你想看她随时都可以。”
她是认真的, 甚至连“财产分割”都算得这么清楚。
景詹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
久到景念桐怀疑, 他是不是没有在听。
身后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景念桐说:“嘉明说你生病了, 好好休息。”
正要挂断,听到他开口。
“几点结束?”
太短太突然, 景念桐停了一下, 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 “六点。”
“我派人去接你。”景詹的嗓子似乎更哑了一点,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我们谈谈。”
“好。”景念桐没拒绝。
景念桐将手机还给小满,她站在旁边,听这通电话的过程,表情从最初带着一丝丝希冀的纠结, 到最后希望彻底破灭的垂眉耷眼。
每一个细胞都在诠释“丧”这个字。
自景念桐从江宁湾搬走,她每天都是这么一副“我家房子塌了”的倒霉样子。
小情侣之间不开心了闹分手的操作很常见,但景念桐跟景詹显然都不是那种幼稚的人。
这俩人做事都格外干脆,他们要是分,那就是真的要分了。
景詹冷是冷了点, 但小满一直真心觉得,他和景念桐很般配。
她是头号cp粉,比起真的分开,小满还是更希望,他们只是闹一闹,过后就会和好。
她本来还期待着等景詹出差回来,就酷炫狂霸拽直接把景念桐和又又接回家,一通操作解开误会和好如初呢。
谁知道景总这么不能打。
辜负她的信任!
造型师过来帮景念桐换服装,小满欲言又止地站在旁边。
景念桐看她一眼。
化妆师开始补妆,小满欲言又止地挪到她身后。
景念桐从镜子中看到她挣扎的脸。
整理完造型,景念桐回到摄像机前,继续拍照。
小满拿着手机,欲言又止地站在边上。
摄影棚的打光异常明亮,让镜头前景念桐的美更加光彩夺目。
这套造型是一条黑色的摸胸鱼尾裙,这种裙子最考验身材,景念桐产后恢复得很好,因为健身甚至肌肉比以前更紧实了几分。
该细的地方细,该翘的地方翘,配上那张毫无死角的脸,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
她从来都是一个耀眼的人,站在哪里都光芒四射。
但现场应该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样绝美的身材,两个多月前刚刚生过宝宝。
这么多年景念桐的业务能力不是吹的,镜头感也很强,随便凹个造型就很美,拍摄进行得又快又顺利。
摄影师包括编辑脸上都带着笑,小牛买来咖啡分给大家,气氛一片和乐。
拍完最后一组,景念桐和编辑一起确认过照片,回到更衣室。
工作人员想要帮忙,景念桐说不用,让她先出去。
她坐到椅子上,舒了口气。
拍照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小满把保温杯递过来,景念桐接过,慢吞吞喝着水,说:“想说什么说吧,再不说怕你憋死。”
小满马上跑过去关上门,坐到她跟前,试探地问:“姐,你就不怕景总一怒之下封杀你?”
景念桐拿看傻子的目光瞥她一眼。
“你觉得他会吗。”
走就是走,留就是留,事后报复一个甩了他的女人,这么没品的事他做不出来。
有这时间不如多去赚几个亿。
也是。
小满叹口气,肩膀耷拉下去,忍不住又说,“你们这样分开,又又不就没有爸爸了吗。”
“小朋友需要正常的成长环境。”景念桐说,“与其有一个说不清楚的爸爸,不如不要爸爸。”
“可是,父亲的角色对孩子的成长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必不可少。”这个角度让小满生出几分希望,试图挣扎。
景念桐给她一个毫无诚意的笑:“那就再找一个。”
小满:“……”
行,看出来是真的铁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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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的拍摄结束,景念桐谢绝编辑的晚饭邀请,到停车场的时候,林嘉明已经在等。
上车,一路到景詹的公寓,林嘉明一直没有多说话。
直到景念桐下车,要上楼时,他叫住她,多嘴说了一句:“我说这话逾矩了。念桐小姐,景总其实很在意你。”
电梯门已经开了,景念桐回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我知道啊。”
林嘉明一怔,她已经转回身走进电梯。
-
这套公寓景念桐极少来,上一次,还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年。
她按了门铃,半天没人应,便自己输入密码开门进去。
冷灰色调的风格,和景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人气儿。
过了玄关和餐厅,看到景詹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他微曲着腿,眼睛闭着,脸色又那么几分憔悴,和平时不近人情的样子大相径庭。
景念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手。
她正要收回手,手腕募地被攥住。
景詹睁开眼,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坐起身。
景詹捏了捏眉心,醒来的样子看起来比睡着还要更差一点,头痛让他眉心拧着。
他没松开手,手心也是烫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腕摩挲了一下。
景念桐被他握着,一时也没说话。
回头去想,他好像从来都没生过病。至少在她面前没有。
以致于景念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竟生出一丝心软来。
当了妈妈的人总是母爱泛滥。
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景詹的头发。
这一下似乎让景詹清醒过来,放开她,向后靠在沙发上。
“吃药了吗?”景念桐问。
景詹没作声,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景念桐去给他倒水,杯子放在即热饮水机的出口,听到身后他低沉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水声。
景念桐倒好水,走过来,递给他。
景詹没动,直直盯着她。
景念桐站在他面前,说:“我想离开你。”
景詹的眼神沉下来:“我说过,只有这件事,不行。”
也许是因为景詹生病,景念桐今天说话比平时都更温柔一些,没有攻击性,也没有那种懒洋洋的敷衍。
“我现在没什么求你的了。我爸已经决定,再过几个月,就会去自首。他想陪我过完最后一个生日。”
她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
“当时从你这里拿走的钱,我知道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不过我陪了你这么多年,应该够还了。”
没了爸妈的事,也就没有再受制于景詹的理由。
她想要离开,已经不需要得到他的允许。
景詹的眼神晦暗不清:“你算得很清楚。”
“也有算不清楚的,不然我应该早就离开了。”景念桐笑了笑。
景詹从柜子的抽屉里拿了盒烟,点了一根。
他是个极度自律的人,没有抽烟的习惯,此刻低头抽烟的样子,也是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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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詹在意她吗?
在意的。
景念桐在他面前作天作地,也是仗着他的在意,他的那点喜欢罢了。
但喜欢,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东西。
景念桐不再看他,将视线移开。
然后在架子上发现一本她的写真集,和一排严肃又正经的书摆在一起。
这本写真是景念桐刚出道时出的,好几年前,当时还没这么红,销量在现在看来很一般。
不过因为印刷量不高,年代久远,早就成了绝版。
里面都是照片,配了一些毫无营养的文字,有些造型以现在的审美甚至称得上土,凭着她的颜值才能抗住。
景念桐没想到景詹会保存这种无聊的东西。
景念桐再往后看,她这几年出的写真不多,但无一遗漏,都出现在这个架子上。
心里有些好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回过头,四周被烟草味笼罩,景詹靠在沙发上,因为睡觉略微凌乱的衬衣领口,显出一点阴郁的气质来。
不可否认,他连抽烟的样子都是好看的。
景念桐看了他片刻,道:“话都说完了,我走了。”
景詹没说话。
景念桐弯腰拿包,却被他拽住手臂,趔趄了一下,跌坐在他腿上。
她垂眼,对上景詹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景詹扣住她的后颈,景念桐低头吻他。
一切发生得那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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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詹的自制力很好,从怀孕之后就没碰过她。
暌违十个月的身体有着最本能的反应。
结束后,景念桐趴在景詹身上,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景念桐怀疑再多一秒自己就会动摇,从他身上起来,很破坏气氛地说:“分手炮也打完了,我真的要走了。”
景詹一言不发看着她,眼神一点一点冷下来。
门铃就是在这时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