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到, 一团通体漆黑的怨灵自院外飞窜而来。
终于到我出场的时候了,沉睡了三百年,终于又有新鲜的血肉可以吃了。怨灵又暗自加快了速度, 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条路它已经轻车熟路了,自诞生以来千余年这条路, 它一共走过五次前五次都吸到了新鲜的精气, 今日是第六次。
它顺着直觉的指引, 一路钻进张家后院,又钻进卧室, 直直地冲着新娘肚子钻去, 然后——
“锵!”
怨灵无声的哀嚎翻腾,这是什么东西?它的脑袋好疼啊……
“呀,这就是怨灵了啊。”它听到了一个女子声音, 想来这就是新娘了,没想到这次的新娘居然看得见它。
“呜呜呜, 它……它长得吓人吗?呜呜……”另一道女子声音响起。
不对,这房间里怎么有两个人?
“师姐,不用怕, 这个鬼东西就是黑乎乎的一坨, 看起来和炸了丹炉是飘出来的黑烟差不多。”
怎么还有男人的声音?
撞的晕头转向的怨灵好不容易又从地上飘起来, 打开灵识……!!!
它的新娘怎么变成了和尚?这一圈人虎视眈眈的要对它做什么。怨灵瑟瑟发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突然一咬牙不信邪的又往和尚肚子上冲,和尚又怎么了?在鬼域之中, 和尚也不能杀了它。
“锵!”怨灵又被撞了个头晕眼花, 在空中转了几圈无力的趴到地上。
一个红衣女子好奇地蹲到它身体前,伸出一只手戳戳,“言曦, 真的不吓人,就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脑子。”
另一个蓝裙少女还缩在另一个和尚身后双手捂着眼睛,闻言小心翼翼的把手指分开,从指缝里往外看。
好像真的不怎么吓人,看上去就只是一团黑烟,而且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突然变成吓人的恶鬼吧。
言曦想明白了,又嚣张起来,气势汹汹的走到怨灵身前,从储物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圆球,眼疾手快的一扣。
“咦咦咦!”怨灵想要穿过这个透明的牢笼,一次一次的冲撞却是白费力气。
“颜芙,你不是要祭练招魂铃吗,这个东西你拿着吧。”言曦抛着手上的小球,决定要物尽其用。
颜芙沉思了一下,摇摇头:“等这个东西彻底没用了我再拿走,现在还是给悲虚大师吧,若不然这怀孕的剧情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呆在圆球中的怨灵听到言曦的话的时候浑身紧张的缩成一个豆子大小的黑球,在听到颜芙的话之后又飘散开。
哼,这两个女人不知有什么手段居然困得住我,不过只要让我碰到“新娘”……怨灵的身体翻滚着,只要它能碰到新娘,就能从新娘的体内汲取精力,那个时候自然能够逃脱!
言曦一抬手把手里的小球抛给悲虚,“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鬼怪呢,原来就是这么个小东西。”
“若是言施主想看鬼怪,不妨留下来一阵,那张大就快回来了,他是千年的厉鬼,非这种怨灵可以比拟。”悲虚抬手接过小球,神色平静道。
“言……施主?”悲虚一抬头,眼前却已经没有了言曦的身影。
“悲虚大师,一切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悲虚顺着声音来源侧过头,从打开的窗子看过去,言曦正双手撑着墙头,只露出肩膀以上对他扬起笑脸。扔下一句话后更是直接从墙头上消失不见,只有依然在卧室内目瞪口呆的剩余几人证明言曦曾经来过。
“言道友……真是,身法敏捷,遁法高深啊。”这一刻,即使是以悲虚高深的心境修为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后,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悲虚默默的看了看手中的小球,想了想,随手塞进胸口处,既然怀孕,那应该就是胸口和肚子鼓起来吧。
随后又是一片寂静,悲虚闭着眼睛稍作休息,今夜还要为张施主讲经,他要先蓄足精力才好讲经。
草!你把我拿开啊——
被随手放在胸口处的小球内怨灵拼命地冲击着小球内壁,黑雾拼命地撞击着,一次次撞散又继续凝聚力量冲击。
要命啊,这和尚的心跳声怎么这么要命!怨灵拼命的挣扎,隔着小球内被传进来的心跳声仿佛是杳杳钟声,震的他每一团怨气都在打颤。
这是相当于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又给贴回去啊……那个女人呢,快点把我带出去,我要去给你祭献……
夜晚,张大又醉醺醺地一脚踹开门走进来。
“张大,我怀孕了。”悲虚坐在床边,神色古波无澜,四平八稳地念着剧情。
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有说服力,又干脆直接把胸口前的小球掏出来。
“你看,我怀的孩子。”
张大:……
怨灵:……
“贱人,谁知道你这孩子是哪来的野种!天天和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嗝!”张大醉醺醺的还打着酒嗝,目光却阴侧侧的。
他不相信,悲虚略微想了想,随后直接站起身来。
张大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脸上满是畏惧之情,难道这和尚已经丧心病狂到要把他绑起来给他念经了?
悲虚面色郑重,拿着小球塞到张大手里,随后又拿回来。
“你看,这孩子只有我们两个人碰过,肯定是你的孩子。”
张大和被关在小球内的怨灵面面相觑:“?”
“贱人,你可别想把你和野男人偷生的野种塞给老子!村里大半的男人都钻过你屋吧,不要脸的破鞋!”张大倔强地念着台词。
悲虚顿了顿:“你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他们?你只会怨女人吗?”
张大脸色狰狞,破口大骂:“要不是你勾引他们,他们难道你能往你屋里钻吗?还敢顶嘴,老子打不死你这个破鞋!”
说完抬腿就要踹向悲虚,张大下意识的闭紧双眼,已经做好了腿折的准备了。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张大张开眼,就看见面色平静的和尚一手抓住了自己伸出去的腿。
“张施主,不可动怒,打架斗殴因嗔心而起……”悲虚嘴中讲着道理,手中也动作不停。
他一手轻易地拽着张大的脚踝,另一手拿起床上之前绑那十位施主的床帘,然后三两下把张大绑起来,随手扔在床前的空地上。
“小僧今日兴致大发,便为张施主唱一首佛经吧。”悲虚盘腿而坐,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朴实无华的木鱼,一边敲一边吟唱。
张大面如死灰,双目空洞的直视着房梁。完了,这和尚连木鱼都掏出来了,木鱼声加上吟唱声,这是双倍的折磨啊,甚至他都怀疑,若是再过几天到了下一个阶段,这和尚会直接在他耳边敲佛钟……
第二日一早,张大便带着悲虚气冲冲的冲出了院子,转身一脚踹开了隔壁王财家的破木门。
“你们这些奸夫,都给老子滚出来!这娘们现在怀孕了,这孩子肯定不是老子的,你们说说是谁的!”张大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拽着悲虚,怒气冲冲。
王财兄弟四个战战兢兢地排成一排,王财期期艾艾道:“张大哥,你说啥呢?俺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他妈的早就受够了,你以为我们想去听这和尚念经啊?还对这和尚干什么呢,这和尚能少说两句话,我们都要感天谢地!
只是这话不符合剧情,王财兄弟四个也只能连声否认。张大终究还是理智未失,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家兄弟四个,只能咽下这口气再去找下一家。
悲虚慢悠悠的抱着小球跟着气喘吁吁的张大后面,挨家挨户地踹门。单单这么走着似乎有些无聊,悲虚思付片刻,愉快的下了一个决定。
“张施主,大好时光不能浪费,你踹着门,小僧给你讲讲经吧……”
张大的脸上毫无征兆的落下两行热泪,讲经又是讲经,这和尚要是想弄死他就快点,非要这么没日没夜的折磨他吗。
整个村子不复往日的平静,这几日日日鸡飞狗跳,据说张大疯了,挨家挨户的找上门去要砍了他那媳妇的奸夫。
听说张大娶的那美娇娘日日都被张大暴打,张大的院子中日日都传来哀嚎声。村里的人私下都传疯了,男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张大找上门,女人都凑在一起唾弃那破鞋。
直到第三个月,“新娘”的肚子开始显怀……悲虚思索了一下,直接把自己的木鱼也塞在了胸口处。
这样就算显怀了吧,悲虚想着。
已经放弃挣扎的怨灵:……让我死,求求你把我祭练了吧,到底是多么丧心病狂才能把阴晦之物的怨灵和凝聚功德的木鱼放在一起啊!
这一日,村里最年长的老婆婆带着人过来,她叉着伶仃的腿,在院子里瞪着张大,浑浊的眼睛带着怜悯的光。
“你就因为一个娘们把村子闹成这样?俺活了这么大岁数,是看着你长大的,今天俺给你出个主意。”老婆婆盯着张大。
“你把这个女人在河里涮涮,把她肚子里这个野种给流了,再拿个绳子把她给锁住,以后再让她给你生个亲生的儿子!”
言语之中仿佛是对待家里养的猪狗。
此时的后山,言曦一行人正在往村里唯一一口泉水的源头走。
“既然用灵力打不死那就干脆用世俗的办法,给这些狗都不如的东西下药,都给毒死算了。”言曦冷着脸,手里还拿着一包药粉。
这是她这几日配出来的,索性她继承了申尘子的看家本事——下毒,只用了短短两日就配出来了这一包毒药。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旁边的密林中传出,随着脚步声传来的是一阵叹息。
“言施主,以暴制暴有违我佛,此为嗔。”
悲虚面色平静的从密林中踏出,阳光透过叶缝洒落在他身上,显得平静又慈悲。
悲虚把视线移向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灵契,“灵契,师兄可有教导你以暴制暴?你可学过要感化世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灵契苦笑,这位师叔做事古板,向来不赞同以暴制暴。
忽然灵契头顶的树枝摇摇欲坠,“咔嚓”直接砸落在灵契头顶。
被砸中的灵契双眼一翻,居然直接晕倒在地。
悲虚:……
悲虚长叹一口气,上前一步,引来言曦一行人警惕的注视。
“言施主,你之行为与那些恶人何异?他们是暴,难道你们不是暴?”悲虚苦口婆心。
“呸!难道大师还想感化那些恶鬼?”沐轻尘一脸嘲讽。
他的暴脾气早就忍不住了,早在几天前,他就想出去一拳一个把这些恶人都给打死了。
悲虚垂着眸子,身形变换,下一刻,言曦手中的药粉便已经到了他手上。
拿到药粉后,悲虚面色平静的转身。
“你”沐轻尘想要追上去,言曦却一抬手阻止了他。
“你们先回村子,我去看看。”言曦扔下一句话,转身跟上了悲虚。
悲虚抬眼,看向身侧跟上来的言曦。
“喂,和尚,听说在你们佛家中犯嗔戒是要入十八层阿鼻地狱的。”言曦挑挑眉。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悲虚停了下来,身前是一汪小小的泉眼。
“那若是阎王问你一个和尚怎么会犯戒,你要怎么说?”言曦颇感好奇。
悲虚抬起手,随后松开,飘洒的药粉洒进泉眼。
悲虚沉思片刻,忽然歪头,一向面色平静的脸上忽然眉眼弯弯,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若是世界上真的有阎王,有十八层地狱,那小僧就在地狱给阎王和鬼吏讲讲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