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齐还是被黑猪出其不意的拱了一下。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极强。
这头猪随后被大卸八块,陆齐还残忍地运用了各种酷刑,包括“煎炒蒸炸炖”, 甚至还把猪头都给做成了猪头冻,残忍的令猪发指!
于是今日的晚宴上便多了七八道菜, 每一样都是陆齐亲自看着厨师做的。
可就算这样他心里依然不痛快, 咬牙切齿的想, 可惜现如今本分没有灵力,若是有灵力非得用个销魂咒把这头该死的猪魂魄给拘起来, 折磨个十年八年。
王府内灯火通明, 桌上只有两位主人吃饭,但是却足足摆了十七八道菜,可谓是奢侈至极。小厮婢女在一旁候着, 个个都战战兢兢。
陆齐用力的咀嚼着嘴里的肉,这是奇耻大辱!虽说已经剥了它的皮, 吃了它的肉,但是心中总有一口郁结之气,挥之不去。这猪怎么会就奔着他来呢?
言曦不急不慢的优雅挥动筷子, 心里却笑得乱滚。哈哈哈, 让这个该死的魔尊再拿那么多事情来烦她, 报应不爽吧。
在一张桌上的二人心思各异,却有些出奇的平静。饭罢,陆齐一抹嘴, 提着袍子便进了寝室。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没有本王的允许, 谁进了本王的卧房?”陆齐眼眸眯了起来,语气不喜不怒。
伺候在他身后的小厮瑟瑟发抖,“回王爷, 这是侧王妃放进来的,还特意叮嘱小的……要让王爷自己批改。”
小厮勾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王爷和侧王妃两个人,他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厮,哪个都惹不起。
几份折子上压着一张工工整整的纸条——[水患的问题我之前给你讲过,你自己拟个章程出来,明日我要检查。 言曦]
“岂有此理!”陆齐哼哼唧唧,“身为侧妃居然公然违抗本王的意思……”
一旁的小厮弓着身子试探着询问,“那王爷可是要派人去斥责一番侧妃娘娘?”
陆齐拉着张脸:“滚,本王自有决断!看见你这狗东西我就心烦,给本王滚出去候着,一个人都不许放进来。”
小厮偷摸摸地瞥了一眼王爷,心下已经有了决断。看来在这王府之中,排在第一位的是那位侧妃娘娘啊……
四周寂静下来,陆齐严肃着脸等了一会,等到人都走远了后,才不情不愿的坐到书案前。
“才不是本尊怕了你,只是本尊大人有大量。”陆齐手攥着毛笔,把水患的折子铺开放在桌面上,又抽出一张上好的宣纸摊开。
前几日言曦讲了什么来着?要修建义仓,还要清理堤坝,最重要的是先让百姓吃上饭……好像修建义仓是另一套方案里的。
多亏了虽然灵力被压制,但是过目不忘的脑子还留了下来。陆齐只是略微一回想就清晰的那日言曦的所有话都给记了起来。
“区区治理水患哪里能拦得住本尊。”陆齐轻嗤一声,随后面色沉重下来。不过想是想起来了,但是这么多种不同的情况,不同的方案该选哪一种呢?
还有渑江,这是哪一条江?对,先从水质特点开始分析,这条江的水质是清澈还是浑浊,地理方位位于哪里……
陆齐盯着面前寥寥几百字的折子。不由怒从心生,这上报的知府是废物吗,就写这么几个字什么都没说清,多写几千字能累死吗?这让本王怎么想办法。
一刻钟后
几十根蜡烛把室内映的宛如白昼,玄黑色五爪蟒袍的俊朗青年嘴里叼着毛笔杆,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放空。
……不知道三煞魔尊有没有发现他不在魔界……那个不要脸的老家伙万一趁着他不在抢他的地方……后山本尊养的那两只魔宠崽子生了吗……
而那张摊开的白纸上,干干净净,一字未落。
陆齐脑中胡思乱想,从魔界形势想到修真界与魔界关系又想到自己新买的魔器,还有隔壁三煞魔尊家养的地狱三头犬。地狱三头犬三个头会不会吵架呢……
房中的灯火亮了一夜,砚台中的墨水早已凝结。一向依靠学霸给自己做作业的学渣陆齐,在没了学霸言曦的帮助后,一晚上如坐针毡一个字都没动。
“喔——喔——”
夕阳初升,外面的天色逐渐亮起来。陆齐眨了眨通红的双眼,熬了一整夜的眼睛,流下了两滴生理的泪水滋润干燥的眼眶。
可算天亮了。陆齐松了口气,像屁股下面有刀子顶着一样,唰的一下就跳起来离开了椅子。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呆坐了一夜的关节噼啪作响。
陆齐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区区小事也能难得找本尊吗?本尊果然聪明绝顶,随便一想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反正今日的折子就要送来了,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几份折子给塞到今日的折子里,再送去给言曦不就行了。他可真是个天才!
陆齐意气风发地收拾起折子,抬脚推开屋门,今日当值的小厮早早便在门前候着了。
“侧妃呢?”陆齐随口问了句。
“侧妃娘娘今日前去礼佛了,方才还特意拍身旁的大侍女,让小人转告王爷一句话。”青衣小厮弓着腰。
陆齐忽然觉得十分不对,他警惕地询问:“什么话?”
小厮道:“侧妃娘娘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陆齐脑瓜嗡嗡的响,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山崩地裂——
那岂不是说今天没人替他批折子了?这些烦人的事情都得他自己干?
你一个修道的金丹期修士去拜佛干什么!哪怕这世上真有佛祖,那老和尚也只会保佑小秃驴,你去庙里干嘛?去给如来佛祖念《道德经》?
陆齐心里悲愤欲绝,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心存侥幸道:“三皇子呢?他手下的幕僚团队组建起来了吗?”
小厮不说话,他知道王爷这话问的不是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浮现,附到陆齐耳边。
“王爷,听说三皇子手下的幕僚前日因为贪污被一群暴民给生生打死了三个。”
**,陆齐几乎要维持不了心境平和。本来魔修较修仙之人来说就性情不定的多,他能忍么多天已经是好性子了。
“他还有用,你想想你要的宝物……”陆齐在心里告诫自己几句,想想那个几乎要死在女人身上的二皇子,再想想那个连三乘五都算不对的四皇子。
没事,在哪还能比本尊前些年更难吗。被压迫,被迫害,被追杀这样的事情本尊都熬过来了。
陆齐心平气和地一笑:“去把三皇子手下的幕僚都给本王叫过来。对了,再找个人去把本王库房里那柄龙泉剑拿来,本王是个讲道理的人嘛。”
这边杀气腾腾,那边却是祥和宁静。
宁静致远的古刹,慈眉善目的佛陀金像,道法高深一见便让人心生平和的大师。
白马寺的后院禅房中,一位淡黄长裙的女子与一位和尚正相对而坐。
“灵契佛友,好久不见。”言曦率先出声。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和尚前不久才见过,正是在之前擂台赛上,为了两件灵器输给她的那个天悲宗弟子。
现在这位“得加钱”的佛修弟子,正是白马寺百年一出的少年高僧。
“言道友客气了,只是道友今日前来并不只为礼佛吧?小僧虽不理世俗,一心礼佛,却也知道道友手下的商铺已经开遍了整个国家。”灵契淡淡一笑,手中轻轻敲着木鱼。
言曦也不客气,直接单刀直入:“我这次来的确是想与你结盟……”
她之前的生意还在继续做着,并且已经越做越大。尤其是从她入京之后和“大皇子”扯上关系后,生意更是一帆风顺。
但这还不够。
大体了解了些来龙去脉,灵契沉默片刻,忽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友所言,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小僧这里还有道友的两位故人。”灵契稍微提高些声音。
两道身影从禅房后厢走出来,一男一女,皆配宝剑。言曦略微有些心虚,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还以为在秘境里不会第二次遇到林彦和水清寒了呢。
“有福同享,有难先跑的言道友,好久不见。”林彦皮笑肉不笑,性格趋近古板的他难得嘲讽一句。
言曦懒得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低着头的水清寒。剑动玄武剑宗的天才少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双眼却骤然通红起来。
“言曦,我想请你帮我。只要我有的东西用什么换都可以。”水清寒的手紧紧的按着剑柄,清冷的声音现在却沙哑得厉害。
禅房之中瞬间陷入了寂静。
半响后,言曦才悠悠地站直了身体,缓缓走到水清寒身前,略微低下头直视着这位一向心高气傲的天才少女的眼睛,表情难得认真道:“你先说什么事情。”
似乎是被勾起了悲痛的回忆,水清寒胸膛起伏着哽咽开口:“我之前逃婚,因为那老东西想要把我配给一个太监……”
去除掉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实际上是个剑修天才的身份。其余的故事就显得狗血且平凡,有钱有权就是不要孩子的渣渣把女儿配给一个有钱有权还有病的太监,女儿逃婚以后不但追杀女儿,而且还处死了女儿身边所有关系好的人。
“……小雀才十七岁,她娘对她很好,我还吃过她娘给她带的点心。一开始我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不能适应,是小却一点一点地教我怎么适应……”水清寒抬眼,两行清泪缓缓滴落。
“可是她死了,她宁愿死也没有供出我的下落。我先逃跑了三天跑出了京城,但是她却死在了当天晚上。言曦,我要报仇,用什么换都行。”
言曦沉默着,第一次仔细打量着水清寒。
过了许久,言曦忽然轻笑:“那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水清寒却松了口气,言曦果然有办法帮她报仇。只是下一句话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灵气你没有灵石你也没有,你们这些剑修一个个穷得叮当响,你又能有什么报答我的呢?”
“我可以帮你打架。”水清寒脱口而出,师尊说了,剑修只要握紧手中的剑就可以。
言曦笑眯眯地摇摇头:“呀,你竟这般粗鲁,我和你这种粗鲁的家伙可不一样,我人美心善从不打架,向来以德服人。”
一旁的林彦和灵契忍不住轻咳起来,以德服人?用那块大砖头以德服人吗?
水清寒瞬间红了耳朵。
可她除了打架别的都不会。
“要不然就这样好了。”言曦脸上浮起一抹坏笑,“你以后叫我好姐姐我就帮你报仇。”
好姐姐?
水清寒懵了,随后一张俏脸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
怎能,怎能……怎能如此孟浪。
言曦咄咄逼人,趁火打劫:“你可想好了,在这秘境里,除了我以外,谁还有那个本事帮你?你不想替你的那个小侍女报仇了吗?”
叫她一声好姐姐又能怎么样。
水清寒抿紧了唇角。在这个秘境中也的确只有言曦这个面善心黑,一肚子欺负人坏水的家伙有能力帮她报仇。
只是她还有些犹豫,师尊和师伯还在外面看着……她这样会不会坠了玄武剑宗的颜面?
“怎么,你不愿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是这个心结不解开,怕是你一辈子都会懊悔吧。”言曦面色一冷,语气不善。
——活脱脱一个登徒子做派。
言曦看着水清寒还有些犹豫,干脆直接又一次给这丛小火苗上浇上汽油。
“至于你师尊和师伯,这个你不用担心,要是说丢颜面的话,天剑子三十岁那年喝醉了一脚踩进泥坑里爬不出来,你师尊七情六欲劫的时候……”
“好姐姐!”水清寒慌忙开口,想要堵住言曦的嘴巴。这为尊者讳,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长者的短呢?
言曦得意挑眉,眼睛都愉快地眯成一条缝,“来再叫一遍,你好姐姐刚才没听清。”
水清寒脸上露出屈辱之色,声如蚊呐:“好,好姐姐。”既然叫都叫出口了,再挣扎便毫无意义了,水清寒破罐子破摔。
痛快!
言曦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轻浮地掐了一把水清寒光滑的脸。
“行,那你今日便跟着我回京,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安置下来。放心吧,你竟然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也不能不为我的傻妹妹报仇啊。”
秘境外
“哈哈哈,本座徒儿竟不知不觉间就多了个傻妹妹!”申尘子肆无忌惮的大笑。
尤其是他眼型狭长,眼角上勾,嘴唇偏薄,再带上这副嘲讽的表情。活脱脱地把反派演绎得淋漓尽致。
“锵”一柄银白的剑忽然出鞘,临渊眼中肃杀之意隐隐浮现。
随着剑出鞘,几十道流光骤然在申尘子身边爆发。
半息后,申尘子躲在由十八件灵宝组成的防御壳下,毫无惧怕之意。
“怎么,我一说实话你就要拔剑吗?有本事你过来呀!”
申尘子十分嚣张地掐着腰,“你要是真敢和我撕破脸,我就把你和你师兄从小到大做的那些破事都给发出去,我这还有一堆留影石呢!你试试从十二岁就认识你们的我,手上到底能有多少你们的黑历史!”
临渊手中剑鸣不止,剑气纵横。一时间连离他近的几位同级别高手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姬忧光硬着头皮劝申尘子,“申尘子,你少说两句吧。”又密音传耳:
[咱们暂时又打不过他,你又不知道这些个剑修,要是把他们惹急了,说不定临渊能干什么事呢……]
这话到没错,申尘子哼哼唧唧。玄武剑宗的这群剑修虽然脑子不怎么好用,情商更是都为负数,但是一个比一个战斗力强,跟二愣子一样,提着一柄剑就敢上来和你拼命。
“哼,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反正我徒弟比你徒弟不知道强到哪里去。”申尘子哼唧一句,转而专心致志地盯着灵镜,不再说话。
临渊垂下了眸子,按着剑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秘境之内,已经到了午时,言曦带着水清寒坐上马车正往京城内赶。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街道上要比平日萧瑟了许多。言曦轻轻放下帘子,端坐在马车里。
行过闹市口,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小姐,这前面全堵了,车马都被堵在这里了!”驾车的马夫声音传进车厢。
马车夫开始抱怨:“也不知这些胆大妄为的贱民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奴才看着这路还要堵上好一阵,若不然,奴才带着王府令牌去传九城巡卫让他们把这些暴民都给赶开吧。”
他是其骄傲的,虽说他是个奴才,但他是王府的奴才,生来便比这些贱民要高了一等。
言曦不快的皱皱眉,却不是针对百姓。“我们今日又无事,再等等吧。”她掀开帘子。
又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语气好些,不要仗势欺人。”
车夫讪讪地跳下去,去打听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车夫就面带嫌弃的又回来。跳上马车前沿,脸上又瞬间换了副恭敬的模样。
“奴才打听着了,今天是处决李臣那个暴臣一家子的日子。前面那些愚民都是过来给他家里人奔丧的,哭得好不凄惨哩。”
言曦沉默了一下,李臣,这个人她知道。举世皆浊他独清,众人皆醉他独醒,不愿与腐朽的官场同流合污,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以死明鉴。
她沉默一下,突然又掀开帘子跳下去:“我下去看看,我还没见过这种事呢。”
水清寒见着言曦下去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有马车夫手拿着马鞭不解的挠着头:“现在的贵人都看砍头了吗……”
此处距离闹市口断头台还有一里多的距离,却已经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人,有老人,有壮年,有妇人,也有劳动无知的小儿。
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每人面前还点着一盏小灯,日子稍微过得去的就用蜡烛,衣衫破旧的就用油灯,就连浑身褴褛的穷人也在面前摆了块点燃的木头。
这是这个地方的习俗,送葬的时候都会点盏灯,亡者有了光就能看得见投胎路,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就是这么一代一代的延续下来了。
密密麻麻的几千人,却跪得安安静静,就连几岁的孩童也被父母按着跪的老老实实。
所有人都跪着,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里面穿梭实在是太显眼了。
言曦找了棵树,坐在树下,水清寒也跟着坐了过来。
“言……好姐姐,他们这是在祭拜谁?”水清寒把头靠在言曦肩膀上,压低声音,不去打扰这肃穆的气氛。
“他们在祭拜这个王朝最后一个愿意为他们请命的人,替他们做主的人。”言曦抬头看着太阳。
正午的太阳璀璨耀眼,逐渐移到头顶最上方的位置。阳光灿烂的很,今天是秋后难得的一个艳阳天。
“斩——”
刀起刀落,鲜血喷洒。断头台上的李家男丁,有些年纪不大的少年和孩子哭得厉害,却没一个求饶的。
断头台又一次被鲜血染红,台上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台下的哭泣声却断断续续地蔓延开,越来越大,最后连成一片,声震长市。
“那这个人一定是个好人。”水清寒无端的有些悲凉。
言曦叹息道:“死的时候能有千万人送到他当然是个好人,可这个烂透了的地方容不下好人啊。”
甚至就连最后的哀哭也没能持续多久,衙役开始赶人了。百姓们如牛羊一样被往外赶,每个衙役都是一副凶狠表情。
言曦也跟着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们太过分了,滥杀好人还不够,连祭拜也不让祭拜吗?这些衙役都是一群走狗帮凶。”水清寒沉着脸。
言曦慢悠悠的往外走:“凶恶的不一定是坏人,这些衙役只有凶恶百姓才会离开,百姓被衙役赶走还算不错,若是上面坐着监刑的大人恼了,百姓可不只是被赶走那么简单了。”
随后二人都沉默不语,矮小的杏树下,两块木头还飘着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