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 现代人类au (2)

番外 现代人类au (2)

前注:因为大家反响决定写后续, 但只续一章,还想看的话要等正文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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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的脏东西。

他出生的时候, 爷爷奶奶在来医院的路上死于一场车祸, 妈妈难产大出血去世。

爸爸从此一蹶不振,成了黄|赌|毒全都染上的社会废人。

薛谨靠着爷爷奶奶的抚恤金生活,跟着爸爸住在某间又破又小的出租屋里,在其他小孩都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定期更换母亲灵坛上的馒头与香火。

一周岁生日那天爸爸赌博小赚了一笔, 说会送他一件礼物, 然后把他领到了天台下的算命先生那儿。

那天雨下得很大,空气却闷热无比。

爸爸问:“先生,是不是就是这孩子克死了他妈妈?”

算命先生看看他, 又看看了失意的男人。

“你本不该是这里存在的东西。”

他指着薛谨说, “你应当是散播怨恨与死亡的灾祸之主。”

薛谨听不懂。

但他知道那应该是个比“克死”更坏的判断,因为那天回来时, 爸爸用拳头打了他。

很痛。

但也不是很痛。

因为爸爸看上去比他更痛, 明明是挥拳的那个, 却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岁的小男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晃晃被打得有点发晕的脑袋, 爬过去更换了妈妈灵坛前的馒头与香火,洗脸,刷牙, 关灯,钻进被子。

虽然没有收到生日礼物有点遗憾,但今天也是平静而普通的一天呢。

说到底他家这么穷,爸爸也买不起生日礼物吧。

“爸爸晚安。”

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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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晚上爸爸也死了。

落魄的男人跪在地上哭了半晌, 最终还是选择投向能遗忘一切的注射器。

他点了一根烟,拿来针|头与毒|品,最终因为常年酗酒而导致手指疯狂颤抖,一时不慎注射了过量的毒|品。

死的时候,那枚点燃的烟头落在了彩票上,火苗缓缓升起,从地板蔓延到这个出租屋的一切。

包括妈妈灵坛前的馒头与妈妈灵坛上的照片。

薛谨没能见到尸体。

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被消防员摇醒后,还以为到了要准备早餐的时间,于是急忙揉着眼睛说对不起。

街坊聚在焦黑的楼下窃窃私语,这家人坎坷悲惨的经历在一张张嘴之间滚动,滚到他这里时只剩下了惊惧与厌恶的目光。

这没什么。

一岁的小孩当时只是茫然地想,妈妈的照片被烧没了,以后也没有地方供奉馒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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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黑白的日常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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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被毁掉,爸爸死于吸|毒过量这种不体面的原因,爷爷奶奶的抚恤金所剩无几——说到底出租屋的老板选择不让这个剩下来的小孩背债已经是种怜悯。

他被送进了孤儿院,在那里安安静静度过了五年的时间,没有上过幼儿园。

六岁的时候有家好心人收养了他,据说是因为他眼角的泪痣和他们死去的女儿很像,而薛谨本人的外貌实在太过突出。

这家人似乎家境富裕,势力不小,所有孤儿院的孩子都羡慕他。

只是不小的势力也意味着他们要拿到这孩子原生家庭的所有资料不费吹灰之力——发现那仿佛笼罩着诅咒的一切后,他们很快后悔收养他。

但那毕竟是个大户人家,收养文件也已经办好,再把一个六岁孩子送回去着实不太体面——于是他们把薛谨丢给了一个远方的亲戚,说会供他读到大学,但叮嘱薛谨一个人生活,不要和他们攀上太多关系。

因为嫌晦气。

——当然,这句话也原原本本说给了收养他的那个远方亲戚。

对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每天都靠着心脏起搏器与中药吊命,经常在病床与急诊室之间辗转。

但老太太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抱了抱他,示意他可以叫她“奶奶”。

奶奶很老很老,但心性还是个小女孩,最喜欢的颜色是藤紫色,尤其喜欢用一种奇怪的紫色羽毛当书签,弄丢时还会像个小孩一样发脾气,直到他再想办法染了一枚新书签给她。

除了不能站起来真正以长辈的方式照顾他以外,奶奶对他很好很好,还送给他一只书包,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奶奶说要积极参与集体活动,所以每次运动会他都是报名项目最多的那个。

奶奶说要培养课外兴趣爱好,所以他从吉他开始自学了一件件的弦乐器。

奶奶说拜托他代替自己去给新搬来的邻居送点礼物,所以他带着烤好的饼干敲响了隔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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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有打开。

窗玻璃上突然拍了一只肉乎乎的爪爪,他抬起头,看见一岁的金发小女孩隔着玻璃对他笑。

笑得快快乐乐的,咧开没长牙的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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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金色便成了他黑白日常里的第一抹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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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比他小了整整五岁,起初他只当她是个小妹妹,以哥哥自居。

哪个男生没幻想过成为拥有可爱妹妹的兄长呢。

……但在不得不填补这小孩缺失的父母位置,给只会爬的她冲奶粉煮米糊时,他不得不把自己移到了长辈的位置——

在对方上幼儿园后给他展示“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伟大画作时,他又不得不胃疼地把自己挪到了妈妈的位置。

谁舍得对一个眼睛发亮的小家伙纠正“我不是你妈妈”啊。

他连她皱皱鼻子假装不开心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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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起初他也害怕过,自己作为脏东西的“不吉利”,是不是会影响到太黏着自己的沈凌。

但后者幸运地就像枚小奇迹——吃过的冰棍必有再来一根,幼儿园多余的一颗糖果必然会送给她,过马路时永远是绿灯,快迟到的时候老师那边总会发生什么意外导致延迟点名——

而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宠爱她,她就是全世界的珍宝。

这样的孩子,是不会染上一丝一毫的厄运的。

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吧。

于是某天薛谨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接她放学时主动牵过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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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牵着手一起放学,度过了平平安安的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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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厄运是不会放过他的,即便待在全世界最幸运的珍宝身边。

——但它所能做的只是反噬薛谨自己而已,意识到之后,他反而非常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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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事一件又一件。

小学毕业的时候,一直收养他长大的奶奶病逝了。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那家人收回了对他所有的经济资助,他的学历似乎只能止于义务教育里的高中。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他开始长大,做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害怕的、模糊不清的梦。

高中二年级,疲于打工挣大学学费的日子,他下班后就匆匆骑着自行车去沈凌表演的剧院,闯红灯时不小心撞到了一辆小轿车。

手臂被地上的砂石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过错方是自己,又赶着离开,无奈下他只能再三道歉,把打工攒好的全部工资留给对方作赔偿。

沈凌的舞蹈表演结束在二十分钟之后,去医院包扎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从小到大这姑娘所有的典礼表演都没有父母陪伴,自己决不能缺席。

而上大学的学费可以从头再攒,没关系。

看在他是个学生的份上,车主勉为其难选择不再追究。

于是薛谨把衬衫的长袖紧紧拉好遮住手臂,舍弃了被撞到变形的二手自行车,一路跑去了剧院。

他到的时候表演刚刚结束,但准备下台的沈凌被蜂拥而上的人群簇拥在一起,暂时找不到薛谨原定的那个座位。

他喘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走到那个座位上坐下,温声问旁边的女观众借了小镜子与毛巾整理自己。

这场舞蹈表演是临时增加的,他不知道对方的曲目与服装,要伪装成刚才一直在台下观看,还得和观众多交谈几句。

“嗯,我知道这个小女孩,年纪轻轻的就是领舞,这次也……”

观众笑着接下后半句:“这次的拉丁舞也太美了。要我说,这是这女孩几年来最棒的一次表演。”

哦,这次表演的是拉丁。

薛谨转转脑子,已经大致组织好了待会儿根据她舞裙和妆容夸她的方式,在沈凌的影响下他好歹也了解点拉丁舞的步子什么的——

“阿谨阿谨阿谨!这边这边!”

她依旧没从簇拥的人群中脱身,但总算找到了想找到的位置,便赶不急似的大声叫了出来。

薛谨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走过去想让她别急。

只是他还没有找到被拥在最中间的小姑娘,她就急慌慌地挤了出来。

哑光质感的橙色眼影,被高高束成一团的发髻,额前微微垂着一缕金色的鬓发,耳朵与脖子上都佩戴着颗粒状的金色首饰,如同丰收的果实。

薛谨下意识就想伸手过去帮她整理,却发现后者妆没花发型没乱,竟然没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

……已经不是幼儿园了啊。

而沈凌依旧和幼儿园时一样,兴奋地扑到了他面前,炫耀般拈起裙摆,大大地转了个圈,转出一朵盛开的花给他看。

那是件薄荷色的纱裙,腰部和胸口也镶着金色的坠饰,温柔的冷色调与闪耀的暖色调一起碰撞。

而她已经不是孩子了,裙摆下一起旋转的还有开始发育的曲线。

他条件反射就伸手过去,帮她把转得太夸张的裙摆按下。

“凌凌,注意走……”

后者笑嘻嘻地转眼睛瞅他,眼睛也变成了大姑娘的眼睛,睫毛一扇一扇撩动了空气。

只是那眼神还是孩子的眼神。

这一切令人想起小糖球,风信子,以及他最喜欢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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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好看吗?今天我好不好看呀?好看吧?”

她又转了一圈裙子,还带点娇蛮感地跺了跺脚。

“阿谨阿谨,快说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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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是好看。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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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谨黑白的日常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女孩转动的裙摆击垮了,而他甚至舍不得用哪怕一句话来责备她。

那一刻他和所有初次心动的男生一样心跳颤动,也许比他们跳的还快些。

但那一刻他也难过得挤不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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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低劣、不知廉耻。

这是发生在他身上最不幸的事。

像他这种脏东西,竟然用“喜欢”这种情绪,去玷污一个本该好好照顾一辈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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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终于弄清了那模糊不清又令人害怕的梦,里面具体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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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沈凌父母有段时间总挂在嘴边的玩笑,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流言。

再三确认沈凌对自己不抱任何异性好感后,他只能狼狈地把感情生产的原因推给这些。

他是沈凌的兄长,沈凌的父亲,沈凌的母亲,沈凌将来走上婚姻殿堂时应该在进场时挽着她走到新郎身边、把她手交过去的角色。

不是那个等在红毯尽头的角色。

绝不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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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为了那点学费拼命打工很辛苦,但与沈凌长时间分开似乎让他冷静了许多。

通过视频电话,薛谨摇摇欲坠地维持着自己长辈的角色,努力没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沈凌已经上了高中,成为了确确实实的大姑娘,半只脚踏入了成人的世界,常常挂在嘴边的闲聊话题就是恋爱。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用转裙子求夸奖的语气对他强调:“我今天又收到了好多好多巧克力!”

“我又被男生表白啦!哎,阿谨,好烦……”

“同桌说什么也要继续和我坐在一起……”

“据说今天有两个男生为我打架哎!就在学校小花坛!”

当然也还有——

“阿谨阿谨,你看最近的电视剧了吗?那个男演员好帅啊!”

“最近xx歌星的表演实在太棒啦……”

“舞蹈队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男舞伴!他好高啊,跳舞也很厉害,可以举着我的腰完成那个经典动作……嗯嗯,听说还是国外混血呢,队里好多女孩看他……”

——少女对帅气男生潜意识的赞叹。

年少慕艾,青春萌动,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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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薛谨一遍又一遍地听,在她每次停顿下来等他反应时都微笑点头。

有的时候累到挤不出笑,就把摄像头转过来,对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左右小姑娘从来听不出他平静语气里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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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刚熬夜肝完论文的死线,又接到了沈凌的视频。

薛谨看看自己因为熬夜而差劲的脸色,敲字给她说在早自习,让她发语音消息。

于是对方“唰唰唰”地一条条发过来。

“阿谨阿谨阿谨,早上好!大学早自习好玩吗?很好玩吗?非常好玩吧?”

“不过你们星期六也有早自习啊,真是惨嘿嘿嘿嘿……”

“我接下来要和卡斯她们去看演唱会!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男团,街舞跳得可厉害了——”

“我那个舞蹈队的舞伴似乎有点关系,给我们搞到了前场票呢!”

“昨天晚上他来送票时卡斯都说了,说那个男孩子好帅……怎么样怎么样,我的眼光果然很无敌吧?”

“哼哼哼,现在追我舞伴的女生已经到了三个啦,她们天天在练舞室里互相瞪眼,就像三只斗鸡一样哈哈哈,还被老师训说不专心……”

“果然太帅气的男孩子也会招惹麻烦哎。不过我是看戏看得很开心啦!”

“今天我学到了一个新词,叫‘灯下看美人’……啧啧啧,我觉得真适合我舞伴,虽然脸有点小瑕疵但站在舞台上被聚光灯一打就跟雕塑似的……”

薛谨半合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疲惫中忍不住按下了语音输入键。

“凌凌一直在夸帅气的男生啊。”他轻声问,“那我不帅气吗?你可一句没夸过。”

下一秒,消息发出时那声轻微的“嗖”猛地惊醒了薛谨,他点开又听了一遍,觉得这句话里的酸涩感太明显了,而且也没掺上调侃的笑意。

于是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撤回消息。

可消息刚刚撤回,下一个语音消息就弹了出来,快得好像对方听到一半就按下了输入键。

“哈哈哈哈,阿谨就是阿谨嘛!哪有什么帅气不帅气的!”

哦。

“凌凌,我好歹也是个异性,稍微注意下我脆弱的自尊心……”

嗯,这次掺了足够的笑意。

“噗哈哈哈,你这什么口气,阿谨在装可怜吗?是是是你最帅啦。”

“凌凌,下次我不会包庇你的数学成绩。”

“喂!喂!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最帅你最帅!阿谨最帅阿谨最帅!”

“……好,我最帅,你到时间要准备出门了?刚才不是说要去看演唱会吗?”

“嘶!我差点忘了!夹子夹子裙子裙子……”

“发卡应该在床头缝里。凌凌,你总是把它随手塞那儿。裙子的话……你那边现在气温挺高的,穿件短袖就可以,记得抹防晒霜。”

“知道知道知道……那阿谨拜拜!我看完演唱会再给你发视频哦!”

“嗖嗖嗖”的语音消息停止了。

薛谨把手机放下,重新合上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从来没被当成异性,从来没被当成男人,这是他目前还能揉她脑袋的原因,也是他们共同手牵手平安度过了小时候所有时间的代价。

……事到如今还在纠结这个,似乎太婆妈了。

左右会不会被当做异性看待,我都不会对沈凌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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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噗哈哈哈,你这什么口气,阿谨在装可怜吗?是是是你最帅啦。”

“喂!喂!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最帅你最帅!阿谨最帅阿谨最帅!”

“嘶!我差点忘了!夹子夹子裙子裙子……”

“知道知道知道……那阿谨拜拜!我看完演唱会再给你发视频哦!”

第二遍。

“噗哈哈哈,你这什么口气……”

……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

第六遍。

语音消息被一次又一次点击,欢乐活泼的语气一次又一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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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躲在另一个城市多听几次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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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时候,国庆长假,薛谨抽空回了一趟沈凌所在的城市。

他正在犹豫出国留学与国内进修读研,所以想回来问问沈凌父母的意见——介于他们是薛谨身边唯一说得上话的长辈了。

可是沈爸沈妈永远在忙,薛谨回来的时候又匆匆赶到外地出差了。

他只好待在那儿照顾了一段时间沈凌。

那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也没有发生他担心的亲密接触,沈凌已经不是那个上幼儿园时扒着他哭的孩子了,她有很多很多朋友,有很多很多课余安排。

……也有很多很多爱慕者。

“是,没打错,这是沈凌同学的家。不,我是她哥哥。对,没错。有事约她出去?好的,名字告诉我,我会通知沈凌的。”

——这样的电话简直接到他胃疼。

晚餐餐桌上,薛谨用“不能早恋”的正当理由,委婉地和对方提了一下。

沈凌表现得很诧异。

“当然啦!”

她没心没肺地挥挥手,“我才不想谈恋爱呢,谈恋爱很烦,男生也很烦,我现在的主要目标还是考大学!”

薛谨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孩子了,如今五岁的年龄代沟已经到了天堑的程度吗。

“那你之前说的那个舞蹈队舞伴……”

“嗯?他是追我追了一段时间,但发现我没兴趣后就放弃了。”

“那男明星……”

“他长得很帅和我不想和他谈恋爱有什么冲突吗?”

“那街舞团……”

“帅爆啦帅爆啦,但我完全不想谈恋爱嘛!阿谨好烦,换个话题聊!你大学是怎么样的呀?”

往天上夸男同学和男明星的颜值行为能力,结果说到谈恋爱就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嫌弃得跟什么似的?

……果然年龄代沟是天堑吗?

饭后他略茫然地坐在电视机前,突然有了点“我是不是太古板”的老年人担忧感。

见到沈凌蹦蹦跳跳着跑过来,他急忙补救,随手指着电视机上的女演员说:“凌凌,我也觉得她特别特别漂亮。真的。”

“哦。”

沈凌兴趣缺缺地瞥了一眼,又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只不过走之前想了想,折回来抬起拖鞋,重重踹了一下他倚靠的沙发背。

“阿谨耍流氓,阿谨不害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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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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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沈凌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如果她感兴趣,说明她终于开始懂得什么是喜欢。

如果她不感兴趣,说明她还是那个小孩子,只对好玩的东西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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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快结束的那天晚上,沈凌敲响了薛谨卧室的门。

她鬼鬼祟祟地捧着本书过来,亲亲热热地直接跳上他的床:“阿谨阿谨,看,好东西好东西!”

……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

薛妈妈摇摇头,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沈凌“哗啦啦”翻开书。

薛妈妈脸色变了。

——那是本赤|裸|裸的18|禁小黄书。

“阿谨阿谨,看这里!”

沈凌乐滋滋地念:“‘他就像打桩机’……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比喻!好恶心!”

“哎,还有这里,哇,做|爱真是恶心又奇怪……”

“舔……恶,呕,什么啊,呸……”

薛谨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书。

“谁借给你的?”

沈凌吓了一跳。

“卡、卡斯……”

“让你一个人看?偷偷塞给你的?”

“嗯,但是我想阿谨也会感兴趣……阿谨?”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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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我是个异性。这种书不能深夜敲开一个异性的卧室趴在他的床上看,这种知识不能穿着睡衣和成年男人大大咧咧分享。”

薛谨沉声:“我不是你的闺蜜,不是你的小伙伴,不是你的同学。现在,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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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看着他,好像被吓到了。

然后慢慢慢慢地,她眼睛里漫上了一层水雾。

“但是、但是,阿谨就是阿谨,阿谨就是……呜……阿谨……”

惹哭她了。

……明明最不想惹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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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真是够了。

乱七八糟的情绪,乱七八糟的我。

卑劣,低贱,不知廉耻。

从那天开始就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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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挽着沈凌的手把她好好送给新郎的那个人。

他要做会好好祝福她的那个人。

他应该这么做。

他本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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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凌凌。我们继续看吧,好吗?你想看多久看多久。抱歉我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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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选择了在国内进修读研,因为出国只是一种逃避。

薛谨讨厌呵斥沈凌的自己。

薛谨讨厌想逼着她长大的自己。

薛谨讨厌一遍遍重放她语言消息的自己。

——薛谨讨厌喜欢沈凌的自己。

讨厌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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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只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而你身边的异性只有她一个?”

担忧的朋友这么建议:“我说,你也是时候和同龄人试着发展发展了吧……”

“话是这么说,怎么可能有女孩向我这种阴沉的书呆子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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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

但是一段关系的开始很快就摆在了薛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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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女孩坐在教室角落抹眼泪:“为什么?我有哪里不好?已经说好了今年就回家见父母,他又消失得——”

他知道那个女生,同年级,不同系,性格温婉,五官清秀,只是不知为何没什么朋友。

又是一场失恋的悲剧啊。

老实说,最开始,他的理想型应该是温婉大方的这类……

薛谨从旁边经过,却感到衣袖被拉了拉。

“你帮帮我好不好?”

孟婉抬起头,泪眼婆娑,“你从来没谈过女朋友吧?你还是个处吧?那你能帮帮我吗?我父母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做你女朋友,我可以给你睡,我可以给你生孩子——”

薛谨皱皱眉,就要甩开她。

“——我可以试着喜欢你!我实在实在实在不想再喜欢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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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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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接受,让我也试着喜欢你的话。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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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想想,那不过是段大脑发热下一时冲动的,垂死挣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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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一样的婚约,很快也像纸一样撕裂了。

因为似乎没有辜负任何人,所以格外轻松。

只除了那女孩临走时似乎为了她个人的声誉在大学里散布了点谣言……性向什么的……

薛谨懒得去管,人群厌恶与恐惧交织的目光与嘴里滚出来的话语,这个他从一岁起就浸泡在里面。

而且一个即将满25的男人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也极端奇怪,被传出流言也是迟早的事。

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宿舍里,想了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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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有只野兽,它说这么痛苦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去试着争取一下她。

不行。我从小照顾她长大。

它说那意味着没有男人会照顾得比你更好。

不行。我大她五岁。

它说沈凌孩子气的性格就适合成熟年长一点的对象。

不行。她还是个小孩。

它说你可以试着逼逼她,狠下心来,万一她能开窍呢。

不行。

薛谨对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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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不幸的脏东西,没有什么朋友,没有女孩喜欢,没有收过任何一封情书任何一份巧克力,没有登台表演的经历,弄不到演唱会前排的门票,家境约等于零。】

【而且,沈凌不喜欢我。我在她心里不是一个男人,我只是挽着她的手臂把她送出去的那枚剪影。】

她不喜欢。

你不能违背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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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彻底安静了。

他也彻底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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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继续痛苦也没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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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但是垂死挣扎已经结束,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别再打寻找其他女孩陪伴自己的念头吧。

试着喜欢了,喜欢不上。

如果对方不是孟婉,是任何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女孩……虽然根本不存在这种生物……那就是不负责任,伤害他人的差劲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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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问:那是要继续等吗?

怎么可能。

根本等不到。

只是,继续痛苦也可以吧,因为除了那个人以外,全都行不通啊。

……等到凌凌开窍还要很久很久,她踏上红毯的那一天,我一定已经调整完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