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爆炸?
既然死老鼠被毁已成定居, 四人暂时撤出爆炸现场,等其完全通风后再找爆炸起因。
过了一会,佛曼馆长与看门人查拉慢一步赶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
佛曼睁大了眼睛, 偌大的博物馆今天只有六个活人,居然会发生一场爆炸?“你们用了什么危险的试剂?”
下一刻, 佛曼先推翻了自己的问题, “不,不对。馆内的实验用品混合在一起, 都没这样的威力。”
凯尔西言简意赅地表示, 解剖尚未开始, 四人还在做最后一些准备。锁门后,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具体原因有待查找。“佛曼馆长, 您确定实验室没有暗门吧?”
“当然没有。”佛曼十分确定,“为了扩建,我熟悉了整个建筑的平面图。这间实验室只要锁了门, 再也进不去一个活人。”
查拉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去不了活人, 不代表去不了别的。早就劝过你们, 今天不要破坏能量的平衡。”
四十分钟后,爆炸现场彻底通风。
这次进入实验室, 在一地狼藉里确实没见到陌生活人留下的踪迹,但残石中竟有另一种动物残尸。
半只猫头没了眼珠,卡在了一根断石上。
“天啊!”卡特对上半脸黑猫空洞的眼眶,倒退一步, 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居然是最为不祥的黑猫,它怎么会钻进实验室?不, 应该说它怎么能出现在博物馆里!
佛曼馆长看到黑猫的残尸,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就怒视查拉。
“我不是让你把它扔远些,博物馆里不能养黑猫,它是邪恶的化身!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查拉完全没有理会佛曼,眼中只有意外身亡的黑猫。
她不敢置信地踉跄朝前,颤颤巍巍地向前抱起半只猫头,浑浊的眼泪不知何时就落了下来。
无声的眼泪,划过查拉黑紫斑点密布的脸,让实验室里陷入一股压抑的沉默。
凯尔西密切注视着查拉,这位老妇人身上的伤悲几近溢出,失去了黑猫就像是失去了一个孩子。
两者相依为命应该很久了,而其实也不难理解查拉为什么会饲养黑猫。
古埃及与欧洲大陆并不一样,同样是黑猫,一个被捧到天上,一个被贬入尘埃。
古埃及人将黑猫曾视为神灵贝斯特的化身,是人们的守护神,可以赶走不善的邪恶力量。
欧洲大陆却从中世纪起,将黑猫视为邪恶的存在,它与魔鬼同行。
教皇格列高利九世特地颁布了一纸教皇诏书,公开认定黑猫是异教徒的守护神。此后,随着猎巫运动的开展,虐猫杀猫事件也席卷欧陆。
都灵交融着不同的文化。
查拉在古埃及博物馆守门多年,也不怪她对黑猫毫无畏惧,而变得尤为偏爱。
此时,华生指了指斜上方,整个实验室四周无窗,而仅有一扇大门,外加一扇铁门。
人在门上锁后无法进入,但天花板上有一个通风口,黑猫极有可能打落了隔板,从那里窜了进来。
至于引起爆炸的主因,更与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无关。
“应该是添加过稳定剂的硝/化甘油。”
歇洛克在废墟中找到一块棕黑色玻璃,并不属于刚刚取来的实验设备,其内侧还有一丝液体残留。“不然就不只是实验室内被炸,也等不到现在才爆炸。”
硝/化甘油是极度危险的化学物品,可因震动而爆炸。
19世纪初,开挖矿山,修建铁路等等都需要它,但爆炸事故是时有发生。直至这几年才渐渐有相对安全的易炸物问世,也能确保只在小范围爆炸。
不过是易炸物就仍旧存在风险性。
比如被剧烈摇晃,或像是从通风口直接扔到实验室地面,足够让它砰的炸开。
黑猫、通风口、炸弹瓶,三者练成一条线。
炸弹瓶不知何时滚到了通风口。实验室闲置了一段时间,通风口的隔板松动也无人知。
今天黑猫钻入通风道,一直往前碰掉了隔板。黑猫与瓶子一起下落,装有不够稳定化学品的瓶子,落地发生爆炸。
实验室被彻底炸毁。
凯尔西只觉时间卡得刚刚好。早一些炸,四人不会选择实验室做为解剖点;晚一些炸,死伤就不单是一鼠一猫。
说是不幸,死老鼠尸体的证据被炸没了;说是幸运,四个人都不在实验室而毫发无损。
“佛曼馆长,博物馆里丢失过易炸物?”
凯尔西不相信巧合,“这间实验室从前是谁使用的?”
佛曼看到深色玻璃碎片,便也猜到了爆炸的经过。正是一阵后怕,博物馆内差点搞出重大伤亡事故。
“易炸物?”佛曼定了定神,“不,这里连制造硝/化甘油的原料都没有。三个月之前,馆内还都放在石雕、木乃伊、莎草纸等等文物,怎么能存放易炸物。”
至于实验室,原本做一些文物修复试剂调配的地方。
十几位研究员暂且搬往另一处办公,也没听他们报修头顶的通风口隔板松动。
“一个月前,附近倒有一栋楼小规模爆破。”
佛曼说的是四条街开外正在施工商业楼,“可也没听到易炸物丢失的情况。”
卡特弄清不是神秘力量作祟就有精神起来,“就算弄丢了易炸物,恐怕也不会到处嚷嚷。关键还是瓶子怎么会在通风口?”
查拉抹掉了眼泪,哽咽后,说话更似拉动破风箱。
她开口宛如刮出一阵阴风,“通风道另一头在草坪里,一个月前,井盖曾破损过一段时间。炸死黑猫的瓶子可能是那时滚进去的。”
一个月以来,博物馆陆续腾空展品。
不排除一种可能,进出搬运的工人不小心将瓶子踢进管道,瓶子顺着管道下滑,卡在了实验室通风口的隔板上。
因为添加过稳定剂,那种幅度的震动不足让引发爆炸。
直至这一次,猫踩塌隔板,瓶子从两米多的高空坠落,或是稳定剂时间长了时效就引发了爆炸。
这是最无罪解释的版本,从易炸物丢失到被引爆,一连串的无心之失导致老鼠尸体被毁。
凯尔西却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查拉女士,您养的猫就叫黑猫?没有给它起个名字?”
“黑猫不是我养的。”
查拉恢复了面无表情,而她早解下围巾小心翼翼将黑猫的残尸包裹好。“它是博物馆的守夜人,一如神灵贝斯特守护着古埃及,它也守护着博物馆。”
查拉说着,斜睨了佛曼一眼,“我怎么可能将它扔掉,那等于抛弃了守护神。可别忘了博物馆有多少金字塔挖出的东西,没有了贝斯特的守护,法老的诅咒随时都会降临。”
听到最后,佛曼原本怨怪黑猫的神色一变,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说了要相信科学。”
“你信你的科学,我留博物馆的黑猫,这冲突吗?!”查拉低吼后又垂下了肩膀,“现在再说没有意义了。”
查拉努力挺了听挺已直不起的背脊,看向凯尔西四人。
“你们身上沾染了黑暗力量,黑猫为守护你们而结束了生命。早点离开都灵,否则你们会再次被邪灵盯上,但没有第二只为你们挡灾的黑猫了。”
“你……”
佛曼想要训斥查拉别胡说,可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终是把话都咽了回去。
至于被点名请早些离开都灵的四人,哪怕离开也不会是因为信了邪灵作祟。
爆炸瓶究竟从哪里来?是周边施工时遗失的吗?
如果是,又遗失了几个?如果不是,它也总该有一个出处。
华生将要参加五天后在都灵大教堂举办的婚礼,他就接下了调查易炸物出处一事。
另外,瓶子又怎么到了通风口?
除了那一种接连巧合的可能性,只会是有人为放置在实验室上方。
实验室以往的研究员,以及新上任的佛曼馆长,古怪的看门人查拉,这些人的背景资料都要查清。
他们与失窃文物意大利接收方艾德温,或与疑似劫持方德国普利莫一伙人,有没有过节或交好?
卡特暂缓去米兰警局的脚步。有关维托里奥男爵之死的合作调查,主控权完全与他无关,还不如先将差点把他炸伤的案件弄清楚。
不如他留下联络都灵警方,试图理清博物馆与两拨文物商贩的关系,或者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凯尔西与歇洛克则选择先一步离开,既然老鼠尸体被毁,两人也要重新去查毒杀金玫瑰的凶手。
来意大利的第一站本该是米兰,查一查金玫瑰的前任情人——疯狂牙医。
牙医计划杀妻而迎娶金玫瑰,其中出现失误反饮毒身亡,之后他的妻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找金玫瑰复仇的可能?
再往韦尔切利的男爵府邸,一探男爵夫人是否有雇勇杀手的嫌疑。
**
四天后,都灵大教堂前。
黄昏的余晖照在教堂砖墙上,留下半明半暗的斑驳光影。
今日已经关闭的教堂门前,而明日将在次举办一场婚礼,与男爵死亡有关的可疑人士同样会出席婚宴。
凯尔西与歇洛克查了一圈又绕回了都灵。
一个坏消息,此行没能找到牙医的妻子,他死后妻儿离开了米兰不知所踪。
一个好消息,维托里奥男爵之死不完全是死于野狼之口。
男爵夫人透露,当日野狼出没点附近还有另一伙人,据她调查与德国文物商普利莫有关。可是男爵亲属死不承认,目的就是让她丧失遗产继承权。
为此,男爵夫人需要外援,找上了两位美国佬。
即凯尔西与歇洛克扮演的美国学者,只要他们查明实情,就以男爵珍藏的一套埃及文物为谢礼。
带着男爵夫人的前期调查资料,两人重返都灵。
因为出现了同一拨嫌疑人,现在让男爵—金玫瑰案,与火车抢劫—老鼠尸体被炸案,兜兜转转扯上了关联。
有关易炸物的来源,工地方面一个月前确实丢失过一瓶危险品,丢失地点正在埃及博物馆附近。
可再详细的情况,怎么丢失又怎么回被弄到博物馆地下室,当前没有任何的人证或物证能说明经过。
“卡特警探还在尽力调查,现在还没有新的线索,就连那位古怪的看门人都身世清白。”
歇洛克不可置否地说,“查拉女士的亡夫曾是埃及探险队的一员,身中诅咒而死,还牵连了妻子面容被毁。”
歇洛克却不信诅咒,查拉与她的丈夫很可能染上金字塔内的某种细菌。
如今人们无法解释才说是诅咒,正如爆炸与邪灵无关,一定有尚未浮出水面的隐秘关联。
当下,两起案件或多或少都与普利莫一伙扯上关系,设法让他们说出实话就尤为重要。
普利莫行踪不定,唯一能肯定他会出席明天的婚礼。
这场在都灵大教堂举办的婚礼广邀宾客,而很多人都是抱着朝圣之心前来。因为婚礼新人的家族说动了教堂,新人将在一件圣物的见证下宣誓。
——蜚声世界的镇堂之宝,耶稣圣体裹尸布。
都灵大教堂保存着一块十四尺五寸长、三尺八寸宽的亚麻布,其上隐约可见一个人体的前身与后身印记。
据说,这块布是耶稣在受难时用来包裹其尸体的,所以才会留下血迹与人形影像。
裹尸布的真假,几百年来争论不休。
不过,它对外展出的次数不多,明天的婚礼竟能请出圣物,也不怪宾客们心情激动。
空旷的教堂门前,凯尔西却有些迟疑。
她一脸正色地问歇洛克,“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明天您真的要和我一起进入教堂吗?”
为什么不能去?观察嫌犯还挑时间吗?
歇洛克刚要这样说,话到嘴边竟卡住了。他们俩一起进入教堂,万一引发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就会毁了一场婚礼。
“的确,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对此,您有什么好建议吗?”
“很遗憾,我没有好的建议。”
凯尔西甚至无法保证单独一人前往也能平安无事。当然,案发实则只与作案人有关,现在她想得多些只为未雨绸缪。
歇洛克仅示以眼神,「没有想到请努力再想一想。」
凯尔西回瞪一眼,「你怎么不努力想。」
随即,凯尔西露出标准微笑,“一定要我提一个建议的话,当您结婚时,完全不必考虑邀请我坐到观礼席上。我会非常理解并支持您为婚礼进行做出一切安排,并且在内心给予您最诚挚的祝福。”
这真是一个几乎遥不可及的建议。
“尽管我从未有过结婚的打算,但不得不说您识微见远。”
歇洛克也露出微笑,“同样的建议也送给您。您结婚时不用给我发邀请函,我会认同且赞同您为婚礼进行做出一切安排,并且在内心给予您最真诚的祝福。”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转头,目不斜视地看向都灵大教堂的正门。
如果真能通过祈祷得来神灵庇佑,愿他们的运气能正常一些,不要凑在一起就引发奇怪事件。
至于教堂里的婚礼?
上帝会愿意网开一面,让其顺利进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