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不修陵寝,还真不只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洛薇深知,无论是按正常的世界发生进程,还是被她加速过的世界进程,以后势必都将走向科学发展道路。
现在将陵寝修得越豪华,死后越是隆重,将来被人打开陵寝,瞻仰遗容的机率就越大。
更何况,洛薇自己心里有数,她将逐渐改变科举取仕这一国本,无异于掘人传承千年的祖坟。
身后若能得个毁誉掺半的评价,都算是好结果,若她扶持起来的势力,最后又被压了下去,被掘陵寝,是很正常的。
所以,从开始,洛薇就从没想过要建什么陵寝,只是时人都很重视死后的哀荣,讲究要风光大葬,所以,第一次,她只是给拒了。
这次决定公开她的真实想法,一来是因她现在已经地位稳固,二来则是因为,她想通过自己的决定,逐步起到潜移默化的效果,影响到下边人,最好能够渐渐废除厚葬的习俗。
虽说这样以来,可能会减少后人,以各种方式‘考古’的机会,但是,她对无论以哪种方式,被‘考古’,都不感兴趣。
即便身体是原主的,最后的岁月,还需还给原主,可她这次的任务期限实在很长,正因够长,她才会谋划许多,因为她认为时间多到,足够让她实现那些谋划。
当她将这个国家大换新颜后,受她影响的原主,肯定不会否定她这一选择。
让原主不至于在早晚,都将到来的那天,被人或是恶意破坏陵寝,或是根据遗体,研究出她的一切数据,就是对她的最大保护。
所以,此刻面对群臣请求,洛薇的态度十分坚定。
“哀家心意已决,你们不需再劝,陵寝的事,是哀家的私事,你们只管尊重哀家的决定,就可以了!”
“臣等谨遵懿旨!”
朝堂上留下的这些人,都是相当清楚太后秉性的,知道她都这么说了,他们再劝也无用,只好如丧考妣般的应下。
“行了,你们赶紧平身吧,一个个的,不用摆出这么个表情,哀家肯定是个长寿的,现在议这些身后事,本就为时尚早,真到那一日,一切都以减省为主,绝对不许大肆操办,哀家活着的时候,不需要那些花头,死了也不需要!”
次日,得知洛薇就身后事,当朝做出的那些安排,阳平郡主立刻迫不及待的求见。
“娘娘,您怎么可以,当朝放出那些话呢?您知不知道,自从您上次拿下那么多人后,有许多人都对您有意见,每每想起您的将来,我就忧心如焚,可我能做的,只能是多做善事,希望能够多积些福,保佑您将来能好好的,可以得个善终。”
说到这些,阳平郡主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洛薇这次拿下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些文林中的中流砥柱,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可洛薇提上一批,非科举正途上来的官员一事,已触动某个庞大的势力集团的底线,有他们不遗余力的在民间,宣扬太后牝鸡司晨,祸乱朝纲,造成的影响十分严重。
若非随着新粮种得到推广,吃饱饭的百姓们,都十分感念太后的恩德,军方势力,更是牢牢的站在太后这边。
在朝野的官员中,哪怕有些人态度暧昧,恐自己会赴前车之鉴,也不敢公然非议,还只能更勤勉的干活,恐怕失去那些学子民心的太后,恐怕会有地位不稳之忧。
“母亲别哭,我会做出这么个决定,不就是因为担心将来嘛,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什么都会安排得很好,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那些人,再怎么上蹿下跳,都不能拿我怎样!”
阳平郡主没好气的回道。
“你都要自己先放把火,把自己给烧了,别人当然没法拿你怎样,可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相当于自己把自己,给挫骨扬灰了啊!”
“母亲,人死之后,哪还管得了自己留下的躯壳,将会怎样啊,若按惯例,造个豪华的陵寝,先不说我做的那些事,会让很多人,伺机想要掘我的陵寝,就算过了这关,谁能肯定,将来不会有人,眼红陵寝中的那些陪葬,将墓给盗了,然后开棺,嗯,你想象一下,那个下场,岂不是更惨!”
“你也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会让人恨不能掘你的坟啊,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这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非要整天不是推这个新规,就是施那个新政的,吃力不讨好,得罪无数人!”
洛薇无奈的回道。
“母亲不必说气话,您是做慈善的,难道就没有感觉到,随着那些个新规新政被推广,百姓们的生活,已经开始得到改善了吗?”
对于这一点,阳平郡主的确感受颇深,近两年扔孩子的,比往年少多了,送到善堂的孤儿,也少了许多,倒是有不少来善堂领养孤儿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你做了好事,那为什么还招那么多人恨呢?你收着点儿,将人得罪太多,得罪太狠,我们真担心,人家明面上不能拿你怎样,背地里对你下黑手啊!”
“母亲,您就放心吧,让外公和祖父他们,也只管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不用为我担心,我早已做好各种防备,不管是那方面的手段,都伤不了我的。”
永安公与固山王,因为年迈体衰,近两年,已逐渐退出朝堂,就连身上的爵位,也已正式交由两府的世子继承。
非洛薇召见,他们都已经很少再主动出入宫廷,毕竟有了海运的收入,两府现在都过得十分富足,不需再来汲汲营营的争权夺利。
直到看到海运所得利润的丰富,他们才意识到,洛薇当初为何鼓动两府,各占一条船的名额,有了这些收入,他们就可以不用再为求利,借着权势地位,做些不便拿到台面上的事。
体会到洛薇的良苦用心,两人对府上的管束也越发的严格,这也使得洛薇现在越强势,两府却越低调。
被洛薇安抚过一通后,阳平郡主的情绪也总算缓和下来,想到洛薇说的那种情况,不禁想到,与其冒着死后可能会被人盗墓的风险,选择风光大葬,还真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可传统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让她一时之间,仍然无法真正接受这种事情,只好叹息道。
“你的想法,我早就跟不上了,只要你觉得好,觉得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去做吧,为娘帮不了你,也不会拖你后腿的。”
送走已年长的阳平郡主,洛薇的心情不免也有些复杂。
这些年来,连至亲那边,都没让知道的是,她已受到过许多次暗杀,手法五花八门。
就连主谋,至今都没法清理干净,所以,那些被她触动利益的人,到底有多恨她,洛薇自己早已切身体会到。
可越是如此,她越要坚持,若不能从根上断掉对方的未来,对方势必还将有机会卷土重来,她处心积虑,才好不容易创下的这大好局面,很快就能被彻底破坏。
想要完成任务,完成她心中的伟业,活着是根本,她肯定会好好活着,比隐在暗处的那些人,活得时间更长,活得品质更好。
与此同时,在吏部尚书府上,刘延泽最得意的小儿子,也正在书房中,与他谈及相关话题。
“父亲,您觉得,太后此举,是否有其它深意?”
自打多年前在朝堂上,慑于太后的威严,临阵转换态度,这些年来,总被人诟病的刘延泽,此刻心情很不错。
欣然接过刘忠礼敬上的茶。
“竟成,你能想到这个,为父十分欣慰,太后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在向世人,表明她的决心,无论那些人,在民间如何非议她,试图阻止她,她都会坚持下去,这才是真正的无所顾忌!”
字竟成的刘志礼点头道,“是啊,这才是太后的高明和厉害之处,不管那些人,在私下搞什么小动作,将来的输赢又将如何,已经做最坏打算的太后,都将无惧无畏!”
刘延泽微笑着点头,他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当机立断之下做出的决定,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哪怕这些年来,他时常被人嘲讽,受人排斥。
可他在八年后,依然稳坐在他的尚书之位上,朝中屡遭清洗,纵然他早年手上也不大干净,却始终没有被清算,个中原因,他自己当然清楚。
而那些曾经鄙夷他,已经丢了文人气节的家伙,都已经陆续从朝堂上消失,以太后如今向世人,展露出的态度看,那些人势必将永远,都再无机会重返朝堂。
“太后胸有大志,且还豁达大度,那些人,估计怎么也没想到,太后竟然突然会来这招,嘿嘿,若非老夫见机早,哼!”
刘忠礼则下定决心道,“父亲,今年的举试与大考,都已被推到明年,孩儿决定,明年参加大考!”
本靠坐在那里喝茶的刘延泽闻言,不禁脸色一变,慌忙坐直身体,将茶杯放到一边道。
“竟成,你刚才说什么?不走科举,去参加大考?你这是何意啊?”
这可是他最优秀的儿子,状元可期,怎么可以去参加那些科举无门之人,才会去参加的大考呢,这,这不是暴敛天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