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条悟喊出去的白昼来到了一处海崖边, 嶙峋的礁石上不断有浪花拍打着,溅起高高的白色水花,风也跟着紧随而至, 携着海咸而潮湿的气息,阳光穿过蓝天、穿过海风、跃然于海面之上, 碎作粼粼波光。
在靠海的横滨中最有氛围的地方莫过于就是这样能看见海天一线的景色的地方了, 白昼自小就看惯了横滨的海景,再也不会有初见时的震撼和失神, 不过如今这个风景对于白昼而言就是放松休息地最佳地点, 在天空上看更佳。
跟着五条悟给的信息线索, 白昼逐步逐步的来到他想要她走到的地方,一路上的根据线索捡到的白玫瑰、巧克力、甚至是感谢信,看完感谢信, 上面所表露出的远比高专时期的他要坦诚张扬的情感让她隐隐有所察觉五条悟想要做什么。
不难想象五条悟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布置好这些的,毕竟这个人会瞬移。
是更加正式的告白?
但现在做这种事还有什么意义吗?
白昼心如止水地来到了最终的地点。
五条悟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而是等她站在海崖边上的时候突然从她背后接近, 给了她一个大熊抱。
“亲爱的!”
白昼一僵,把原本恢复了点气色的脸一下子疼得刷白, 怀里抱着的那束白玫瑰顿时掉到了地上, 柔软脆弱的花瓣有几片从主体上分离,落在了地上。
她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的, 她比谁都要珍重别人送给她的礼物。
五条悟见脸上灿烂的笑容骤然垮了下去,眼神变得晦暗难辨, 一米九的他弯着腰把下巴轻轻搁在白昼肩上, 也阻止了她去捡起花束,“疼?你做了什么?把你的黄金甲扒下来过?”
这种白玫瑰,他种满了庭院, 她要多少就给她摘多少来,五条悟现在更想要知道的是白昼的情况。
“差不多,我的‘领域展开’就是用绝对的防御换来足以弑神的攻击作为代价。”白昼轻声道,“我的痛觉是常人的两倍有余,而黄金甲一直保护着我不受外界伤害。”
“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五条悟没想到自己到现在才从白昼口中得知这么重要的信息,更没想到他只是回东京一趟就直接错过这么严重的事情。
如果他在,绝不会让白昼有使用‘领域展开’的机会。
“有必要说吗?”白昼疑惑。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去了东京一趟后回来的他换回了那副她熟悉的墨镜,那双又大又圆的猫眼根本没有被墨镜认真挡住,不知道是它自己往下滑了点还是五条悟刻意把墨镜拉下来了。
“当然——”五条悟突然想起一种可能,顿时没了声,那就是白昼此时告诉了他这件事就说明就连白昼在‘领域展开’之前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使用‘领域展开’,因为太强了、基本没有必要,就像他,基本日常用弹射之力的‘赫’或吸引之力的‘苍’,兴起了就胡闹一下用虚式‘茈’。
是了,白昼也是这样想的。
甚至在她动真格之前,她也没有要想过使用‘领域展开’去对付一个用不灭之刃就能够解决掉的人,因此没有必要说。
五条悟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但是又对这个人无可奈何,尤其是在知道这个人怕痛,现在又经历了剥皮之痛,痛感未退,长久的疼痛很有可能还会让她产生幻痛。
他放轻了自己抱着白昼的力度。
“去更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看看吧?你最喜欢的天空?”五条悟闭上眼,半晌后,像是勉强平复下了内心的汹涌波涛,他低低地缓缓说着,抬眸看向天空。
他还记得白昼对他说,天空是她想要放松时就会去的秘密基地,比起城市的喧哗,高空呼啸的风于他们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大概是第一次在接触白昼的时候使用了无下限,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连一毫米都没有,但五条悟却感觉对方的温度离自己那样遥远。
白昼察觉到五条悟的想法,侧头看向从身后抱住自己的五条悟说:“这里已经足够的安静,无人回来打扰我们,是有什么想要给我吗?你身上的圣杯碎片还没放到灵异侦探社,立香他们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发青年像是生着闷气般鼓起腮帮子,漂亮的蓝眸噙着豆大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不知为何,就连他随着日渐留长而越发柔软的发丝也比往日要来得伏贴。
就好似平日里傲气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猫猫伤心地垂下耳朵,一直趾高气昂立着的猫耳可怜巴巴变成了飞机耳。
“为什么哭?悟。”
五条悟眨了眨眼,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腾出一只手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另一手更加牢固地紧紧圈箍在白昼腰间,但因为有无下限的缘故,白昼并不能感觉到他的力度,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贴在一起。
“真的哭了啊,我……”五条悟放下手的动作透着一种笨拙青涩感,他似乎从未给自己擦过眼泪,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心疼亲爱的啊。”
心脏就像是被一股巨力死死攥住了一般难受,于是在无所知觉的情况下,眼泪就不服从控制地从泪腺流出。
“谢谢。”白昼示意五条悟再放开她一点好转过身面向五条悟,抬起手给他轻轻擦眼泪,两个人都是不怎么哭的类型,身边也少有柔弱到他们认为自己应当随身带纸巾的亲友,自然此刻白昼要么用手要么揪着自己的袖子给五条悟擦。
他温热的泪珠落下,砸在她手背上,疼得要命,滚烫得几乎要把她灼伤。
是真正意义上的,疼得要命,但是那种灼烧感……
白昼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着她的意志力,忍耐着皮肤被剥落后产生的持续不断的疼痛,白昼看着委屈吧啦的五条悟,却忍不住笑了。
“谢谢。”她又说了一遍,“你替我哭出来后,突然就好受许多了。”
“真的?”
“啊。”
大概只是心理作用,又或许只是善意的谎言,白昼听见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
或许再给五条悟一点时间,他就会明白自己不仅是心疼,更是有被气哭的成分在内,气的就是白昼明知道使用她的‘领域展开’的代价,明清楚她自己有多么惧怕疼痛,却还在面对一个根本没必要全力以赴的敌人时,动了真格。
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
她是不是有一天就会突然离开?
她是不是会像原山恒太一样因为自己的想法与意志,明明可以活下去却还是选择了牺牲那条路?
不会的,这个世上已经不会存在能够伤害到她的事情了。
什么咒灵、什么异能力者、什么诅咒师——
五条悟低下头紧紧抱住白昼,明明是他的身形更为高大宽阔,但却更像是他藏进了白昼怀里,白昼想要回抱住情绪仍旧偏低落的五条悟安慰一下,却听见了五条悟用像是在全力压抑着什么的低沉语气缓缓道:“别动。”
就像是面前有着必须要杀死的敌人一样。
“悟。”
“别动!”
他在生气。
就像是一边向她威胁地哈着气,一边给她舔舐着伤口的猫一样可爱,白昼完全没有因为他语气里隐隐透出的近乎让人寒颤的恐怖情绪而有一点点害怕的情绪。
不过白昼还是听从了五条悟的话,没有动了。
两个人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五条悟打横抱起白昼,用无下限小心翼翼的稳稳的托起她,往他先前说的天空腾空而起。
虽然发展和五条悟一开始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他想要做的事仍旧要做。
白昼轻笑,发现她的表情,虽然还在气头上,气得一时半会儿都不想要和白昼说话,但是又舍不得和她不说话的五条悟真正意义上的重回了高专时期的毛头小子样。
“你笑什么。”五条悟气闷道。
“只是想起来,一直都是我抱着你或是背着你。”白昼略有些难为情地浅笑着抬起一只手掩饰性地微微握拳挡在唇前,“稍微有点不太适应被悟这样一脸认真地公主抱。”
五条悟神色稍缓,但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白昼的气,立刻闭上了要回答的嘴,这过分孩子气的举止放在他身上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白昼以幅度最微小的动作把披在身上的西服大衣解开别在肩膀上的暗扣,把这件纯白的西服大衣轻轻的以最小的幅度拢进怀里,西服的口袋内是有暗扣可以扣上的,所以放在里面的东西都不会轻易掉出去。
她从西服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把糖递到五条悟眼前,试探性地看向他,五条悟眼神有所动摇,应该说他在她面前就没有坚定的时候。
孩子气、爱撒娇、又粘人。
但是,很可靠。
除了她的身边,五条悟找不到其他可以让他这样理直气壮的能够全身心放松休憩的地方了,对于他的依赖,在旁人看来哪怕是麻烦,于她而言也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他的声音并不吵闹,并不浮躁,充满了她所不具备的活力与任性,就像是代替她加倍的向这个世界宣誓自己的主观意志。
“悟?”
“不……不要。”他艰难地拒绝了白昼投喂的糖果,那沉痛地表情就像是从他身上割下了一块肉,“你现在给我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就像是害怕自己稍微松一点,怀里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爱人就会像是云一样被风带走。
“那这个呢?”白昼拿出红绒的小盒子,“今天刚买的,因为觉得很合适你。”
看这个小小的根本装不了什么东西的红绒盒子,五条悟的大脑顿时陷入了一片无法思考的空白。
——是戒指盒子。
它是戒指盒子!
里面绝对装着戒指!
“能暂时放下我吗?”白昼面上并无多大的神情变化,但语气里却是含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已经肯定自己的胜利。
“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