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姐姐——”

一进门就被扑上来的小猫崽子抱了个正着, 白昼稳稳当当地抱住了他,顺带着揉了一把小猫崽子因为发量十足而显得格外蓬松的鸦黑头发。

“欢迎回家!姐姐!”穿着白底蓝纹的一套水手领衬衫和小短裤的男孩奶声奶气的甜甜道,像是只树懒似的抱住了比自己大了八岁的‘大树’。

扑过来的时候, 他头上的水手帽掉了,这身衣服是他自己选的, 说是自己长得可爱, 不能浪费自己大好的能够正大光明卖萌而丝毫不显油腻的时光。

“我回来了。”‘保护树’任他抱着,承担了不属于她的重量, “从仙台回来的老师送了伴手礼, 等会儿一起吃吧。”

“嗯!”

——对于大庭叶藏而言, 选择跟随白昼后,他的生活是翻天覆地的改变,至少曾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满怀期待的等待某个人,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就开心得像只麻雀似的一蹦一跳扑过去。

这样时光,每一天都短暂得像是转瞬即逝而去的,眨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不过大庭叶藏通过自己的能力发现了那个他从未接触的世界。

比如白昼所读的学校并非是真正的宗教系学校, 而是一个专门培养能与普通人看不见的存在战斗的‘英雄’的特殊学校。

在大庭叶藏的推测中, 白昼属于能够看见那些存在的少数人群,是被上天偏爱的个例之一, 拥有常人望尘莫及的特殊力量,大庭叶藏猜想他们是类似于阴阳师之类的职业, 而他们消灭的应该也是等同于妖魔鬼怪之类的存在。

而自古以来皆有人类因怨生恨, 因恨生出无数妖怪的传言,如般若、天狗之类的例子。

当大庭叶藏对白昼说出他的全部推测后,白昼沉默了一下, 还是将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告诉了大庭叶藏,如大庭叶藏所说的那样,几乎八九不离十,只是需要把‘妖怪’换成‘咒灵’,把‘阴阳师’、‘除妖师’换成‘咒术师’即可。

他是个当侦探的好苗子,长大后无论去哪个地方都会成为智囊级别的人才吧——听到那些除了术语没对其他都完全对应上的正确推测后,白昼如是想着。

大概是察觉到白昼在念着他,本该是临近睡觉时间的男孩发来了新的短信。

[叶藏]:姐姐!这次任务什么时候结束啊?

[白昼]:在回来路上了。

[叶藏]:看来这次是不需要我咯?

[白昼]:嗯。

[叶藏]:那晚安,姐姐。

[白昼]:晚安。

这孩子对破解灵异事件可真感兴趣,大概是能给他未来作画提供题材和灵感吧,她一周前才听这孩子说出自己的兴趣爱好,说是对画画有点兴趣,说什么“以后一边帮姐姐看花店一边画画”。

不过大庭叶藏的确在这段时间帮了她很大的忙,他总能通过那些细枝末节的几乎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线索推测出咒灵诞生的原因、情况并通过这些,得出能够让惧怕白昼而不愿出现的咒灵不得不先生的理由。

他甚至能通过电话,和与自己看不见的咒灵‘相谈甚欢’,说出字字句句就像是烧得滚烫的针往人家痛处里扎,他是看不见,但白昼可是看着本该是智商低下的咒灵就像是滚水下锅的鱼一样炸起来,嗷嗷叫着的不怕死地扑向了她。

而做到那些,对于大庭叶藏而言只需要白昼给他在现场拍几张照,告诉他这里相关的背景和任务的前后因——当他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结论和推测时,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除了白昼。

白昼清楚大庭叶藏没有恶意,他只是单纯的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出来而已,面对聪明得就像是神明一样的孩子,人们产生了畏惧与恐慌,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没有秘密可以隐藏,因而厌恶。

但倘若他把这份能力隐藏起来,转而利用这些信息去讨好人们,他们又会感到特别舒服畅快,觉得大庭叶藏太懂他们的心了——真贴心。

不过这一招在白昼身上不起作用。

因为如果大庭叶藏是违背了自己的本心用谎言来讨好她,她只会不快的直言道出,大庭叶藏干脆直接躺平了放弃思考的和白昼聊。

对于大庭叶藏的存在,身在横滨的中原中也给出了“一言难尽,怎么越看越像青花鱼”的评价,不过好歹是自家人,又是闲院理子奶奶的外孙,中原中也相对的态度好了许多。

关键是这小子的确很会看眼色,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刚回复完大庭叶藏,家入硝子的信息来了,也是问她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学校里,白昼问了一下开车的竹之内,竹之内算了下剩下的车程给出了答案,白昼如实给家入硝子回答了过去。

二人一同回到了咒术高专,一边走一边说,竹之内手里还拿着关于白昼本次任务的汇报书和白昼告别:“辛苦了,那些接下来的任务汇报就交给我吧,昼桑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也是。”白昼点了点头,听到了后面有人靠近的动静,她转过头,看见的显然是刚刚和谁打了一架的五条悟,他垮着脸,就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霜雪般的白发因主人的无心打理而凌乱翘起几缕。

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好哥俩此时没了夏油杰,根据残秽可发现和五条悟打一架的就是夏油杰。

“五条前辈又和夏油学长打架了?”在白昼转过身面向五条悟时,看见五条悟,对其有心理阴影的竹之内当机立断脚底抹油撒丫子溜了。

白昼和五条悟面对面站着,气氛僵持不下。

过了一会儿,清楚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五条悟干巴巴地开口道:“喂,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这样问着,五条悟双手插在衣兜里,白昼察觉到他一只手似乎在口袋里紧紧的攥着什么。

“喜欢什么类型的?”白昼困惑,她觉得之前接近她都很勉强的五条悟突然问她这个问题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她在五条悟注视下缓缓的说出来,“大概是,能给人安全感、可靠温柔……”

慢慢的,白昼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自己在冬木经历的圣杯战争,除了最后因Assassin诈死骗过最后放松下来而受到的致命重伤,迦尔纳其实一直有把他怕痛的Master保护得密不透风。

白昼天生对于痛的敏锐程度就远超于常人,这就导致她其实每次使用时间魔术一旦过度,魔力干涸的痛苦得就像是有人往她血管里扎针,平日里手指不小心被纸页割伤都会痛得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样。

再这样无法避免的先天情况下,慢慢长大后,白昼的忍痛能力也远高于寻常人,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直到迦尔纳对她说:【Master不必担忧斗争也不用害怕受伤,我会竭尽全力保护您,小磕小碰我无法保证,但会努力避免您发生那样的情况。】

比起酒店的沙发,她更喜欢的是迦尔纳的绒毛披肩,迦尔纳虽然有时候会说出一些与自己Master话语相反的言论,但他实际上一直是个相当忠诚的英灵,很让人安心,白昼从不认为他是在KY或是在毒舌,大概是因为她曾经话少,也不太能读懂气氛。

——“即便是面对掌控自己主权的人也能够坦然说出自己想法,性情坦荡的可靠之人。”

而对于喜欢中意的Master,即便是迦尔纳也不可否认自己产生了一种名为‘偏爱’的感情,体质比常人略逊一筹的墨发少女也比寻常人安静许多。

倘若无人搭话,她甚至能够一言不发一整天,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但是她偶尔露出的笑容是恬静而浅淡的,看着便让人心静了下来。

迦尔纳担心自己的Master有一天因为说话太少导致语言功能退化,于是他变得唠叨起来,希望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尽量让她变得更加健谈些。

——“哪怕知道自己嘴笨很容易惹怒人,也会为了他人而努力多说多做,宛如太阳般的人。”

“那是你想要成为的人吧。”五条悟丝毫不掩藏烦躁情绪的话语打断了白昼的话语,他那双昏暗光线下莹莹发着光的蓝眸锐利如刃,直直扎过来,没有人能够否认五条悟这个人的性张力有多么震撼,几乎一眼就会让人心律失常。

白昼眸子微微睁大。

“‘你离开后我成为了你’?不要用这种电视剧一样的情节惹我笑好吗?明明真正的自己已经比谁都要出色耀眼了,却理所当然的觉得别人远比自己更加优秀?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还需要被人来提醒吗?还是说那家伙已经死透了,所以在你的记忆中被无限美化了?”

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家伙最好是已经死透了。

五条悟语气一沉,那双蓝眸像是某种可怖的食肉猛兽的瞳仁。

“为什么不看着我回答。”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寂,就在五条悟觉得自己得不到回答,心里寻思是不是刚刚说的太直接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白昼的声音。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所谓的理想型,未来我或许会有能陪伴我一生的人,而那个人大概就会是我的‘理想型’。”

真是狡猾的回答。

“现在的五条前辈想要被我看着吗?”

之后他们之间聊了什么,五条悟一概记不清了,脑海里只回荡着白昼那句‘想要被我看着吗’,心如擂鼓,似乎什么信息都无法通过六眼传递进他的大脑中。

她似乎还对他说了什么,五条悟没听清,脑子里嗡嗡的,只知道她走之前给了他一根棒棒糖。

人已经走远了,五条悟皱着眉看向手里的糖,终于还是松开了另一只紧紧攥着东西的手拆开糖纸塞进嘴里,足以让人面目扭曲的酸味扩散,大概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有了心理准备和防备,这次五条悟表情没有太过痛苦。

“这酸得要死的糖谁想要吃啊……”他勉强死死板住脸,耳根却悄无声息的变得通红,白发的少年嘴上含糊地抱怨着。

他从口袋里拿出之前一直攥在手里变得皱巴巴的卡片,俨然就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的惩罚卡片,上面写着——

请在外面找一位女性询问她喜欢的类型。

这狗屁的咒术高专里总共有几个人?他怕是把整个咒术高专逛一圈走,恐怕连个女鬼都见不到,五条悟一开始这样心想着便也说了,结果家入硝子叼着烟笑着说:“哦,这个时间点,昼应该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哦,正好可以帮你完成大冒险。”

说着她还晃了晃手机展示了她和亲亲学妹的聊天记录。

“我不去!”十分钟前的五条悟当机立断直接拒绝,“重选!”

“有点游戏精神啊,悟。”夏油杰看戏不嫌事大地笑道,“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你就这么怕人家,难怪现在我们都有昼的联络号,可你却是甚至还没和人家说过几句话。”

“哈?你什么意思?!怕?我会怕她?”

然后五条悟和夏油杰打了一架,因为是在五条悟的宿舍,所以家入硝子完全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闲情雅致喝啤酒。

结果显而易见,五条悟最后怀着‘游戏精神’出来了。

为什么生气呢?他说得那么直接,完全没有顾忌她的心情,五条悟不是看不懂气氛,也不是情商低,他就是不乐意顺着别人说话,但对白昼说出那番话时,他怀着的却是恶劣的期待之情。

他究竟想从白昼身上看到什么?

生气也好、伤心也罢,能把她的情绪从那平淡无波的躯壳里逼出来都行,至少让这个人能让他看得更加顺心舒服。

哪怕就像是嘴里的糖酸得极端也没关系,只要是因他而展露出来……也最好只能是因他而表现出来的。

不妙啊,他究竟在兴奋些什么。

五条悟利落地咬碎嘴里的酸柠糖,眼神晦涩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