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咬着酸柠糖的糖棍, 白昼抬手在虚空中握住了什么,如流萤般的金色粒子便从她握着的部分开始汇聚,褪去金辉后长枪的真容显现出来。
咒具?能够隐匿, 只会在被主人召唤显现的咒具?
白昼搭在一侧肩上的赤红绒毛披肩也膨大起来,将她的后背整个包裹起来, 像是燃烧着的火焰般‘活’了过来无风自动, 细长的尾巴尖飘荡在空中,进入了戒备保护状态。
这些宝具都是白昼从迦尔纳身上继承而来的, 灵衣完全能收放自如, 但有一部分却出乎意外的‘固执’, 落日耳坠暂且不提,毕竟这是她成为拟似从者前迦尔纳便已经赠予她的耳坠,即便成为了‘黄金甲’的一部分, 它无法被灵子化似乎也在常理之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绒毛披肩也无法灵子化,顶多减少魔力供给让它缩小调整一下,让它灵子化消失白昼却做不到。
可能是因为当初她的那句无心之言吧, 比如“迦尔纳背后的毛茸茸,软软的暖暖的, 是很安心的感觉。”
当时迦尔纳似乎还真把这句话记住了, 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还表示她可以随时扑上来, 之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会背着她用绒毛披肩裹着她走, 就像是父亲背着女儿一样, 几乎补全了白昼对于‘父亲’这一词的空缺。
白昼认为自己无法像迦尔纳本人那样强大,即便全力以赴也能发挥出顶多迦尔纳十分之七的水平,这还是在她有圣杯做魔力源的优渥条件下。
白昼发现好奇地向她的披肩伸出手的家入硝子, 坦然宽容地说:“可以摸的,请随意。”
她懂的,她也特别喜欢rua迦尔纳的绒毛披肩,甚至是整个人埋进去,毛茸茸的简直是犯规级别的吸引力。
因为有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位大佬坐镇,家入硝子对于任务并没有什么紧迫感,白昼话音刚落她就伸出手摸了上去,那柔软细腻的宛如鹅绒般的触感加上像是在沐浴阳光的温暖,她瞬间爱上了白昼身上这件‘咒具’。
嚯,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户人家,居然装备着两件一看就不得了的咒具——除了出身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自小可以说是千娇万宠要什么给什么被视为五条家未来的五条悟,其他两位二年级前辈都不由得在心里发出感叹。
真是太阳的孩子啊。
夏油杰已经看出白昼的能力特点了,他看向五条悟的侧脸,明明表现得那么讨厌新生,可此时此刻夏油杰却看见了五条悟那海天蓝,像是卷着浪花的浅海的眸子中映着闪烁流动的金光,那光辉是寻常人看不见的绚烂盛景。
那就是五条悟眼中的白昼?旁人若是想看,也只能从五条悟眼中窥得一角,还要看五条悟愿不愿意跟你分享。
不过现在的五条悟并没有对眼中景色产生所谓的‘独占欲’就是了,甚至完全无自觉,于是夏油杰轻而易举的就通过五条悟的眼睛瞧见了这份盛景的冰山一角。
……难怪会说自己看多了会眼瞎啊。
如果看惯了过于美丽的事物再去看丑陋扭曲的咒灵,可不就会因为巨大的反差刺激眼瞎吗?要么就会对白昼的存在产生依赖性,不自觉的就会想要去看这个人,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这个人是不行的。
那样的话真是可怜啊,悟。
但五条悟本人对此全然无察,甚至在他眼中‘美色’看过来的时候迅速转过头看向别处,带着自己本人都未能察觉的慌张和属于少年的纯情青涩。
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喂,你笑什么呢。”五条悟下意识避开新生视线地一扭头就看见嘴角带笑的夏油杰。
“没什么,我不是一直都会面带笑容吗。”夏油杰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断尾楼说,“我们进去吧。”
照理说进去后应该兵分两路来保证效率,但出于任务的真正目的,四人仍旧待在一起,五条悟难得安分地遵守夜蛾正道的话,而不是一开始就自己率先进来以最快速度解决所有目标。
虽然表情很不耐烦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就是了。
有了摸披肩的交情,家入硝子和白昼很快就熟悉了起来,白昼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着的,路上碰到的咒灵近的被刹那间挥斩的长枪杀掉,远一点发现他们察觉到他们的实力和不善想要躲的也会被白昼挥出小火球追上,在痛苦的尖啸中被燃烧得干干净净。
循着咒力和残秽,几人最终抵达了咒力最为浓郁的地方,大概是察觉到了白昼几人的不好惹,快要突破特级的咒灵用自己的能力巧妙的隐藏了起来,然而一路上除了这最后的准特级咒灵外,其他杂碎咒灵已全部被祓除。
五条悟环视一下周围,觉得今天浪费了太多时间的五条家少爷突然露出一个了略显狂气的笑容说:“你干脆把整个烂尾楼一起烧了吗?有这个能力就干脆一点啊,反正又不需要你赔。”
“全烧了吗?”白昼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作为本次任务观察者的五条悟口中说出,不过还真是符合他性格的干脆利落,既然找不到那就把咒灵的藏身之地一起毁掉,让它连同自己的诞生之地一起化为灰烬。
“哈?不然呢。”五条悟翻了白眼,像是在表达对谁的不屑和厌恶,“你觉得那些上层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啊?已经完全足够了啊,你以为自己是在答试卷题吗?一定要解、求证过程、答案写得完完整整吗?一板一眼的简直无趣,在咒术界够强就行了。”
“而且你是笨蛋吗?这里可是没人要的烂尾楼,没必要小心翼翼,这点环境判断你应该是有的吧?我看你也不是刚上手的新人啊,祓除咒灵当然是越快越好啊。”五条悟直言道。
在五条悟眼中,白昼就是个半吊子的咒术师,还不够疯,当然这个疯并不是什么贬义词,而是一种适合当咒术师的特质。
“你为什么要约束、局限住自己,作茧自缚,就像是可笑地给自己吐了厚厚的丝,让自己破不了茧的蝴蝶。”五条悟的话语如利箭直穿胸膛,没人能够否认五条悟的正确性,不管是他的六眼还是能够完美处理六眼收集的海量信息的脑力。
“……我明白了,那么先出去吧。”白昼沉默了好一阵,最后点了点头,事实上她还不能完全理解五条悟所说的‘作茧自缚’,但是直觉告诉她,她迟早会明白的。
——早晚会明白的。
烂尾楼虽然残破,但在擂钵街生活而许久的她看来依旧属于能住的条件,因此没想着连同它一起破坏。
也是,在其他人眼里……这种烂尾楼已经没有存在意义了吗?就像是被原山恒太老师称之为‘咒灵多得就跟挤满了蛆的腐肉一样的糟心地方’,在咒术师眼里已经不存在维护保护的价值了。
而横滨,那就是个被黑手党、军阀之流的暴力组织分割统治的罪恶之地啊,咒灵多得就像是好几个白蚁窝挤在那里,不仅高耸巨大得扎眼,其地下巢穴更是蔓延得极深、错综复杂。
“不生气吗?悟那语气。”她在一旁听着都来气,家入硝子忍不住用手肘轻轻顶了顶白昼。
“因为五条前辈说的是事实……虽然我也有没听懂的部分,但只要够强就行的话,那么我不会有任何问题。”白昼回答道,“之后我也会认真改变自己这种惯性思维。”
“惯性思维?”夏油杰不傻,敏锐地察觉到白昼话语中值得关注的点。
“在我看来,这栋烂尾楼完全可以住,而且还是相当不错的环境。”白昼平淡道,她并不以自己是擂钵街人而感到羞愧,也不觉得擂钵街是多么差劲的地方,“我是从横滨来的,在此之前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擂钵街。”
五条悟:“……”你在和我开玩笑?我可是以为你是哪个隐世家族里冒出来的大小姐啊,那个地方出来的家伙别说是五条家里的那些固执死板的老头子,全家上下但凡知情的都不会允许其踏进五条家一步。
不过这家伙很强,所以例外。
横滨擂钵街,那个地方可是在咒术界出了名的恶臭之地,谁都不愿意触及踏足的地方,那里诞生咒灵的速度和密集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和憎恶的程度。
那里就是证实人类的恶与负面情绪能达到何等高度的罪孽混乱之处。
白昼这样的人,出生在那里。
看着白发少女提及那个地方时,眼中的如水波般泛起的柔光,没人会怀疑她口中说出的事实。
“虽然从有意识起就在不断不断的清理,但也只是无济于事,一次性全杀光也会在短短几天内恢复过来……你们的厌恶和排斥是情理之中的。”她平淡地就像是站在第三方视角一样叙述着事实,“我们出去吧。”
虽然语气平淡,但她话语间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她能理解他们对那里的不喜,哪怕当着她的面说那里的坏话也没关系,她不会因此而对他们产生排斥和不满的情绪。
家入硝子用力抱住这个可爱的后辈说:“任务结束后学姐请客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我并不需要怜悯……”因为她并没有遭罪,吃穿不愁,虽然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但从中原哥打来的数额来看是他们已经不穷了。
“别和学姐客气,前后辈之间联络感情哪里是什么怜悯?”
家入硝子请的这一顿饭白昼是推拒不了的了。
一把火烧干净了断尾楼,白昼在灰烬之中找到了一根指甲尖长的干枯手指交给了夏油杰保管,夏油杰也明白为什么会有快突破到特级的咒灵存在了,原来就是因为这根手指——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不过能这么轻易的一把火烧死,夏油杰也清楚白昼所使用的火焰绝非普通的火焰,结合这人的特点来看,想起刚刚那一个小火团直接把整栋烂尾楼包裹起来燃烧的场景——该不会真是太阳的火焰吧?
真是不得了的新生啊,不愧是在擂钵街那种地方生存的狠人。
家入硝子带走了白昼,夏油杰看向没有理由跟着女生一起去的五条悟,按理说,家入硝子说请客,五条悟根本不会顾及对方是女生有所客气,说不定还会要家入硝子把饭后甜点也一起请了,可这回却是和他一起去提交任务汇报了,真难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路的沉默被夏油杰打破,他笑眯眯地问道:“有考虑过恋爱吗?五条家对你未来另一半的要求应该会颇高吧,不管是实力还是容貌。”
“我才不需要恋爱,太麻烦了。”五条悟是压根不想去想自己未来生活中多出另外一半,而他需要关注那人的情绪、想法、生活,也会成为他人很对他五条悟的软肋,傻逼才会谈恋爱呢。
而且五条家对他未来另一半的要求,他也不会给予任何理会,他只会做自己,现在的五条悟完全像不出自己生活里多出个碍事的异性。
夏油杰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之后准备怎么给评价?”
“废话,特级啊,不过这个特级肯定是评定不下来的,顶天了一级,而且让那家伙先我一步成为特级咒术师超级不爽啊,而且她哪里像是咒术师。”五条悟哼笑,“横滨……擂钵街……有着太阳光辉的咒具——你觉得她是什么?”
说起太阳,没有日本人不会不想到天照大神,而夏油杰却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因为他清楚五条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保持沉默等待五条悟的后话就好。
结合本人的特征,很难不把她与天照大神联系在一起,在灵力衰退到已经完全消失的现世,世界似乎已经构成了只有诅咒才能杀死诅咒的规则。
那些已经失去了古时候那些身怀灵力之人,再无神明回应却仍旧供奉着神明的神社在咒术师看来就是打着‘神明’的幌子招摇撞骗的神棍,连诅咒、咒灵都看不见只能嘴上神神叨叨寻求心理安慰的骗世神棍。
而白昼的存在极有可能打破这样的情况,倘若供奉天照大神的伊势神宫打着迎回‘太阳神子’的名头把人带走,为重振神社威名,除非白昼本人不愿,那么咒术界没有理由阻拦,就会导致咒术界一家独大的局面面临崩塌。
人们更信任他们一直以来所认定的事情,祓除诅咒、咒灵那些污秽存在之事,普通人都会觉得向神社中的巫女、神官寻求帮助更加安心稳健。
别看白昼只有一人,五条悟也是一个人撑起了整个五条家并稳定了五条家作为咒术界御三家的地位。
不得不说,原山恒太果断把人拉入咒术界这一决定过于明智,哪怕原山恒太并没有想那么多。
“会牵扯出太多后续的麻烦,指不定这次一起出任务的我们都会被波及,我懒得提那些东西,直接说她一把火烧了所有目标简单轻松,我也不想和那些烂橘子掰扯太多,我怕我没说几句话就被那些腐烂橘子的气味恶心得呕出声。”
五条悟说着,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个场景,露出了嫌恶作呕的表情,显然是忍耐那些上层许久。
夏油杰狐狸眼微微睁大,几秒后旋即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你啊。”
“感觉你的态度有点奇怪啊,杰。”五条悟看向夏油杰的眼神,觉得不对味,似乎夏油杰再不对劲一点,他就要开始逼问了。
“不,没什么,你保持。”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夏油杰仰起头看了眼天空,被太阳照得无比晴朗的青空是那样的轻快明朗,他的语气也如天上的云一般舒展放松开来:“我觉得今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加有意思。”
“因为那家伙?就像是块木头,这种连生气都不知道的木头哪里有意思了。”
“你还是好好叫人家的名字吧。”夏油杰由衷的提醒,“白——昼——多好的名字。”
“怪名字,谁要叫她这么奇怪的名字。”明明是诞生在日本横滨,名字却根本不是日本名,可不就是奇怪吗,五条悟觉得别扭,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去找一下今天那个辅助监督吧。”
“哦?”夏油杰挑眉。
“都准备敷衍过去了,那么至少口径要统一啊。”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