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东京, 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天气,晴。

“这是你一年四季的校服,还有这个是那一家的新地址, 大庭先生和其夫人死后大庭的亲戚就带着那家的孩子搬家了,不过还是在东京, 却已经不是在市中心了。”

就在芥川银入学樱兰初中部正式上学的第一天, 白昼送芥川银上学后回到咒术高专就得到了原山恒太的消息,以及一季三套洗换一共十二套的学校制服。

白昼看这些校服, 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好像都不需要额外买衣服了。

“最好尽量穿咒术高专的制服, 这样知情人看见了都知道你是咒术高专的学生。”原山恒太说着, 将写着地址的卡片递给了白昼,“七海和灰原出任务去了,等你的评级下来了后大概率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一年级三人一组执行任务很正常。”

“老师为我提交上去的评级是?”

“特级。”

白昼已经知道了特级是最高等级的咒术师等级,这个特级恐怕很难批下来。

“很快他们就会先给你派一个任务来检测你的实力。”原山恒太的提案之所以没有被直接打回来,是因为白昼创造出的灾厄现场, 咒术界已经派人勘察过了。

时至今日,那里的土壤仍旧发烫, 燃着难以停歇的愤怒的火星, 似乎下一秒就会窜起比岩浆都要来得炽热的火焰,而那片废墟化作的灰烬也伴随着未灭的火光归入了大地, 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想必再过个十天半个月,那些灰烬就会褪去炽热的温度, 成为大地的养分供养那片土地上的生灵。

幸而那里是大庭先生的度假小屋, 是私人领地,那一块并没有其他居民,因而省了咒术界的后勤不少麻烦。

而哪怕原山恒太并没有见过白昼战斗的过程, 但当初那一眼的震撼仍旧还留在他心中难以褪去,在提议的等级上,他回过神时已经填上了‘特级’二字。

回想与白昼初见的场面,倘若他们是敌人的话……不,原山恒太甚至没有考虑也不想考虑那种可能性,那种无形的难以言说的压倒性神性让他完全不想和白昼站在对立面。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哪怕真的非人,但原山恒太也坚信白昼绝非咒灵、诅咒一类不详丑陋的存在……所以就让她加入咒术界,完完全全站在人类这一方吧。

换上咒术高专的制服,把其他十一套整理好挂进衣柜里,白昼摸了摸扣子上象征性的螺旋纹。

看着镜子中的乍一眼难以分清性别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蓬松轻逸的白发,除了发色、眼下多出的抹不掉的赤妆线和脖子上的伤痕,并没有其他明显变化,脸还是她那张脸。

离开宿舍,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地址,白昼往校外走,迎面便看到了陌生的三位同校生,也算不上全然的陌生,至少那位白发的少年她是有印象的,应该是学长没错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应该称呼一声学长学姐了。

“学长,学姐。”她如是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你好啊,你就是最近插班进来的一年级新生了吧,我是夏油杰,二年级生。”

“夏学长?”

“是夏油哦。”

“好的,夏油学长。”

“你这家伙好奇怪,明明……”就连咒力都不具备。白发蓝眸的少年弯着身子凑到她跟前,抬着像是霜雪般的卷翘睫毛,隔着那副可有可无的圆墨镜,四目相对。

“?”

同样有着洁白睫羽的少女疑惑地抬起眸子看着他,相比他的卷翘,她的睫毛带着一种纤细的冷淡的美,浅浅的弧度,淡淡的阴影,长得作弊的睫毛精,简单自然的眨眼都像是无意识的放电,就像恰好卡在人的心跳上。

两人的眼睛都太过明净,都看得太过透彻,以至于一眼就望入对方眼中名为心湖的最深处,看着对方的‘本质’,阳光之下的蓝绿湖泊仍旧是波澜不惊,可被冰霜覆着的冰冷天之海却开始隐隐出现了裂缝——

裂缝之下的蓝,是在阳光下浮光跃金、似是染上光的色彩的水波。

真美的蓝色……白昼忍不住就联想到了同样是蓝眸的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不过这位前辈瞳色更浅也更加通透。

白昼被抓住了头发,垂落在肩前细软的那束长发像是成为了能够用来牵扯她的缰绳,被面前的白发少年任性地拉扯下去,对于这种举动始料未及的白昼猝不及防地顺着对方力度低下了头,视线也随之发生理所当然的偏移。

“你在看着什么呢,我?我可不像任何人。”少年略微拖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怠惰,如阴晴不定、性情难辨的猫科动物。

似乎给他任何回答,都无法肯定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白昼直回身,看着站直后整个人都高上了许多的少年,这一次,对方的眼睛被那副圆墨镜遮挡住,白昼已经看不见了,但仍旧能够感觉到属于对方的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却依旧毫无阻碍的落在她身上。

和其他人主动漂移躲闪视线表明不愿对视的举动相比,这个人明显更具有攻击性,偏自我随性,还十分孩子气,不过没什么坏心思,对于自己的喜恶十分坦率坦然。

不过这样的性格在一般人看来的确是过于恶劣自我,这也是最直接的一个说法,但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白昼并不觉得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你在想什么。”拥有‘六眼’,能够轻易获取大量信息量的同时也兼具着处理这些大流量信息的大脑智力的五条悟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这个人走神了,他的嘴角向下,宣告着他情绪的不美好。

“前辈的眼睛很漂亮。”白昼坦然道。

“那我挖下来给你?”他露出一个相当恶劣且带着狂气的笑容,宛如向世人讨要着实现愿望的代价的恶魔,用开玩笑般却透露出些许让人毛骨悚然的认真的语气道:“不过反之你的眼睛也挖下来给我吧,那样说不定看人的时候还会专注一些。”

想要——五条悟确认自己想要这个人的眼睛,至于为什么想要,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重要。

而且生气也好,害怕也罢,总比这家伙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加有意思、更像个鲜活的存在于世的人的表情吧。

“别当真。”短发的少女上前来缓和气氛,“他是五条悟,我叫家入硝子,使用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受伤了可以来找我哦,我们都是二年级生。”

白昼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了家入硝子身上:“学姐好,我是白昼。”

挖眼睛……仅仅只是听起来就感觉到很痛,而痛觉是常人的两倍有余的白昼更是感觉一阵不存在的幻痛,心里对似乎无惧疼痛的这位前辈产生了敬意,以及感受到对方那股子疯劲的她因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交流而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五条悟前辈吗……不得不说是一位相当可怕且可敬的人。

“你是要出去做什么吗?”夏油杰态度友好的笑着询问道,“有事的话那就快去吧。”

若不是夜蛾正道提过新生的信息真的很难一眼分清性别、还穿着男生校服的白发少女闻言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与他们干脆利落的告了别后便直接略过他们往校门走。

“悟,你怎么了?”夏油杰觉得五条悟态度有些反常,似乎是在对方看着他走神的时候开始的,五条悟长得好看,看着他会走神的女生不在少数。

不过看五条悟的反应,对方的走神似乎是看到五条悟后反而想到别人,看来五条悟这张无往不利的脸碰了壁。

五条悟情绪是肉眼可见的烦躁,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没有深说只是道:“那家伙……总之和所有人观念、理论里的咒术师都不一样。”

不过的确很强——这是五条悟没有说出来的。

“最好还是不要和她沾上关系,如果日后惹祸上身可就麻烦了,肯定还是一般人无法应对的麻烦事。”五条悟顿了下,显然不愿再说关于新生的话题了,“回宿舍吧回宿舍吧,难得的休息时间,我可不想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多浪费一秒。”

夏油杰挑眉不再深问,家入硝子却觉得五条悟虽然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欠揍样,可大概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还是觉得五条悟对人家学妹似乎过于具备攻击性了。

明明是那么漂亮、精致得雌雄莫辨的后辈,按理说看那颜值都会态度好上不少吧?是因为身上有着太多相同点吗?

家入硝子心想着一合计,发现还真别说,大概是只有丑人才会丑得各有特色,美人都会有所相似,更别说五条悟和新生都是白发。

因为相似,所以讨厌?

毕竟是独一无二的五条悟啊,此时却突然多出一个说是能和他相提并论,外貌还和他有相似点的新生出现,在意识到五条悟的‘叛逆’无法被他们动摇的上层想要更听话但同样强大锐利的替代品的心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真是丑恶啊,如果不是咒术师,那些人一定会创造出远比寻常人丑陋可怕的强大咒灵吧,如五条悟所言,他们已经是要被时代抛弃——然,察觉到这一点后反而更加固步自封的一堆烂橘子。

家入硝子看着前面仗着自己的大长腿,两步并一步的大步往前迈着,无言中还是透露出内心深处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的五条悟。

他应该也是察觉到这一点,再结合新生那即便被扯头发被那样对待都没生一点气的性子……

初见面便有种‘这家伙似乎很好掌控’‘好像什么都会听’的感觉。

所以会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站在对立面吗?

怀着多种猜测,家入硝子在宿舍区的分叉路上与夏油杰和五条悟挥手作别,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了。

和家入硝子分别后,像是普通的男高中生那样会聊起关于女生的话题,夏油杰眼里带着戏谑的对五条悟说:“悟其实对新生很在意吧。”

“怎么可能。”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回来路上买的糖果拆开糖纸丢进嘴里补充糖分,“别开玩笑了,那家伙……”

“嗯?”

五条悟回想着那完全与负面力量的咒力沾不上边、如同血液在血管中流动般理所当然的在少女体内汇聚流转的温暖光流——那是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景色。

“看多了会眼瞎的。”五条悟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她究竟是什么?

心中隐秘的好奇心驱使着五条悟想要去一探究竟,不过想起那家伙似乎具备和他的‘六眼’相似能力的眼睛,因而心有戒备的五条悟暂且按捺下有些不妙的好奇心。

“这样说人家也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个美人。”夏油杰不清楚五条悟看到了什么,只能勉强给莫名其妙就被嫌弃的新生说几句好话。

“哈?我说了看多了会眼瞎就是会眼瞎,要么就是会产生依赖性。”五条悟不耐烦地咬碎嘴里的糖,咔嚓咔嚓的,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绝对!”

薄荷味的凉意在口中蔓延开来,五条悟感觉自己呼吸都像是在吸凉气,即便不想在意,薄荷的存在感强得容不得你忽视。

啊啊——真不爽!为什么就是浑身不舒服呢?憋闷得慌,闷得暴躁,就像是想打哈欠打不出来想打喷嚏打不出来,或是遗忘了刚刚想说什么话、想做什么事一样的感觉。

就像看见了一枚美得想让他捧在手上把玩的宝石,但是上面蒙着一层同样熠熠生辉很是漂亮的薄纱,好看,但是不拿下来就无法触碰到宝石本身,五条悟只觉这薄纱碍眼却掀不开。

于是越看越心烦,就跟强迫症看见有人故意弄乱整齐的东西。

看着周身气压低沉而暴躁、狠狠咬碎着嘴里的糖就像是恨谁恨得咬牙痒的五条悟,夏油杰挑了挑眉,十分识趣的不去过问原由,原因其实很明显了,就是刚刚碰面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