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表情古怪。
发生了什么？这胤禟养病的这半个月里, 的确是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胤祉想了想决定从六月开始说起。
六月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阿芙蓉事件，其次便是纳兰明珠的回归。
满朝文武。
尤其是经历过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两派斗争的官员，都可以说是震惊非常。
索额图的影响力在五年间早已烟消云散, 虽然还活得康健, 但是连宫廷宴会都没有资格参加, 在手持权柄的官员们看来可能这样比死去还要糟糕。
也有小道消息称其已被赫舍里的族人送往京城郊外养老。即使这样比起背井离乡前往那劳什子的东欧的纳兰明珠, 索额图这样的结局在满朝文武眼中也算是不错，好歹还活着不是吗？
可谁能想得到纳兰明珠回来了！
要知道五年内他连一封信都没有传递回来。别说是满朝文武震惊非常，就是明珠的妻妾子女都已当他死在了外面，刚刚得到信件的时候还以为遇见了骗子！
更重要的是纳兰明珠不但回来了，而且还重新登上朝堂, 重任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 堪称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意气风发的纳兰明珠难免让人觉得世事难料？当年遥望纳兰明珠孤寂离开，觉得皇上不过是把流放说成了好听点的出使异国的满朝文武禁不住连连感叹。
更让人惊叹的还有纳兰明珠协同诚贝勒胤祉加班加点的抄录的书籍。
异想天开的内容让人频频震惊。
可细细琢磨下去又觉得有些道理，不少研究员更是发现西方科学和新式科学息息相关, 这意味着或许他们看不起的异国人也是步步紧追？
这引发了不少人的担忧。
有朝臣适时提出要严格进行海禁, 禁止传教士和异国商人踏上中原国土，也禁止本土商人出海, 避免他们偷窃和盗用咱们的知识。
当然也有人提出抗议。
福建乃至广东沿海地区的百姓商贩，不少都是以与海外做生意为生, 此事一出岂不是断绝他们的生路？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康熙脑海里滑过的是他在梦境里听见的话语：“物竞天择势必志, 不优则劣兮不兴则亡……”
若是封闭了大清有用吗？
没有用！康熙冷笑一声, 他一掌拍在御案上，眉眼冷冽地盯着提出海禁的朝臣：“朕花费千万两白银建造的舰队是何用场？摆着看看的？人家一个弹丸之国也能占有自己百倍千倍的领土，而你们呢？人家还没打上门就瑟瑟发抖，你们的血性都喂狗吃了？”
康熙怒骂着满朝文武。
借着他们，他似乎在怒斥着那些被异国军人冲入京城却选择袖手旁观, 亦或是缴械投降的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想到满朝文武里面也会有这种人渣在其中，康熙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目光冰冷环视所有人，接触到皇上视线的亦或是想要反驳的朝臣们齐刷刷的颤了颤身体。
第六感让他们下意识地低头。
东暖阁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背，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嘴巴，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被震怒的皇上一枪打落。
太子胤礽发现康熙的情绪不对。
他环视一圈东暖阁，立刻发现汗阿玛最信任的几位传教士都没有出现。
胤礽心中咯噔一声。
联想纳兰明珠前往东欧诸国的事迹，他轻轻抽了一口凉气。胤礽大着胆子开口：“汗阿玛，弹丸之国占领大片疆域？这指的是夷人吗？……传教士他们的国家？”
殿内一阵骚动。
朝臣们面面相窥，眉眼间都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
望着全然没有将传教士放在心上的朝臣，康熙的心落在了谷底。
怒火在心底摇曳。
康熙闭了闭眼，按捺住自己愤怒的心情。
还早还早。
还来得及……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疲倦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沉声说道：“没错。”
殿内争论声骤然响亮。
满朝文武除去早有预料的纳兰明珠以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挪向了被康熙特意摆放在显眼处的地球仪。很多人都在东暖阁或者其他地方见过地球仪，也有不少人知道传教士们的国家只有手指头点击一下的大小。
可所有人并不知道。
这些看着迷你的，只有大清几十甚至上百分之一的国家，竟是占领了如此多的土地。
那能伸手到别的国家去的。
能放过大清吗？满朝文武浑身恶寒，似乎感受到一张张狰狞的面庞，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正死死的窥视着中原大地，伺机扑上来咬上两口。
没有愿意沦为刀下鱼肉。
眼看着殿内的讨论越来越亢奋激烈，甚至隐隐有将所有传教士视为间谍的趋势，康熙适时出面。
他双手往下压。
讨论声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康熙目光平静的盯着在场所有人：“只要我们能够走在那些异国人的前面，只要我们的实力比他们强！又有谁能够对这一片土地下手？别忘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满朝文武无人反对。
众人的心里都有一把火，无论八旗亦或是汉臣，所有人都在此刻站在了一条线上。
裕亲王福全率先走出队列。
他朗声回答：“奴才附议，奴才觉得非但不能关闭国门，更要好好展示大清的武力，狠狠震慑这些国家才是。”
康熙颔首：“裕亲王的想法是？”
裕亲王福全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精光一闪：“噶尔丹！”
直贝勒胤禔猛地抬头。
噶尔丹之战无论是在裕亲王或者是自己的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听到皇伯父提及，他难掩心中的惊喜：“儿臣附议。”
康熙扫了胤禔一眼：“理由。”
胤禔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回禀汗阿玛，儿臣以为若是一举拿下噶尔丹，率先震慑的无疑就是罗刹国人。西北战场一旦平定，就可以拿出全部的心思对待海上各国的舰队。”
饭要一颗颗吃，路要一步步走。
胤禔想法稳扎稳打，只可惜的是康熙等不及这么久。
他轻笑一声：“好又不好。”
胤禔面露疑惑：“……汗阿玛？”
康熙眺望着远方沉声说道：“台湾收复至今已有数年，海面安定也是时候正式开放海禁了。”
“那噶尔丹……”
“裕亲王福全，直贝勒胤禔听旨。”
两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康熙淡淡开口：“朕将西北战场交由你们两人——你们能否做到？”
这是给他们的一次机会。
裕亲王福全和直贝勒胤禔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两人毫不犹豫单膝跪倒在地：“奴才/儿臣愿为皇上/汗阿玛效劳！”
……
开放海禁？
远征噶尔丹？
胤禟万万没想到汗阿玛这一回会这么拼命，完全没有了过去谨慎小心的态度。他盯着说得滔滔不绝的三哥胤祉，不可思议的再次询问了一遍：“要开战了？”
“哪里有那么快？起码也得等一两个月才出发。”胤祉摇了摇头又睨着胤禟：“其余的事情还要不要我说了？”
“说说说！”
想起学部的事情都没提及，胤禟连忙托着脸颊眨巴着眼睛瞅着胤祉：“快说快说！”
至于学部的事情。
也和纳兰明珠有些关系。
他带回的西方资料里。
似乎在欧洲国家，国立的、宗教设立的以及私立的学校已经初具规模，学习的内容也堪称是缤纷多彩。
相比较下大清的基础学校数量极其稀少，勉强能比上的除去八旗子弟学校以外，也唯有国子监。
可大多针对的也纯粹就是读书。
至于其他内容就鲜少涉及了，原本康熙对科举以及科目改革颇为小心，而经过梦中的见识以后，他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礼部之下的文化清吏司被单独分割，与国子监合并为学部。学部主管教育事业与语言文字工作，由原礼部尚书张英担任第一任学部尚书。
而第一个项目便是关于八旗子弟学校和国子监的合并工程。
胤禟：……
好家伙，这不就是未来的教育部吗？
胤祉身为主管文化清吏司的人。
如今他自然也加入到学部之中，专门负责研究、审定并评估教学书籍。
面对胤禟的震惊，胤祉翻了个大白眼：“用得着那么惊讶吗？十年内完成各地学校建设，统一教学内容，推行新式教学和考试，这本来就是汗阿玛之前立下的要求。”
我知道啊……
可是前面汗阿玛的动作都很是小心翼翼，怎么现在就变得风风火火了呢？
胤禟抱着脑袋嗷了一声。
他抬起头盯着三哥：“还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我绝对承担的住。”
“剩下的……啊？”
胤祉抓了抓头：“还有女子学校！”
胤禟双手肘支棱在桌面上。
他的脸庞大半都被阴影给笼罩住了：“别告诉我，这件事也搞定了吧？”
“那你想得也太快了。”
“那就好……”胤禟略松了口气，端起茶水打算喝口凉茶静静心。
胤祉紧接着又补充道：“今天和国学院招生一起刊登出去了。”
胤禟：“……咳咳咳咳咳咳！”
我要是被呛死，罪魁祸首一定是三哥您啊啊啊啊！
胤禟把茶盏搁在桌上。
他抱住脑袋嗷嗷叫了好几声，紧接着腾身而起：“我得出去瞧瞧！”
这女子学院，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要是出了什么事，不说四姐姐瑚图玲阿黯然神伤，就是敬颖郡主这个大宝贝出了问题。
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