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不客气?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小龙女不假思索地问道, 大大的眼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刘公子气得浑身发抖,脸皮涨红,左右扫视一圈, 从门后找到一把扫帚,举起来便向小龙女冲了过来:“给我滚出去!”
小龙女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刘公子一挥扫帚,扫帚却中途拐了个弯, “啪”一下将刘康拍飞出去半丈远。
刘康似乎没料到这一下, 头磕在柜角,脸上满是懵懂。额头有少许鲜血留下,小儿伸出白嫩的小手摸一下, 看到血迹才“哇”一声哭了。
小龙女见他哭, 却咧嘴笑了:“小东西,你又不知道痛,哭什么?”
刘家小儿听到此言,愣了一下,便自己扶着柜站了起来。鲜血流下来,整张白嫩的脸都是,看着有些凄惨。
刘公子见自己打错了人,他儿子见了血,小龙女还幸灾乐祸, 怒从心中起,又挥舞着扫帚打了过来。然而那扫帚仿佛有生命一般, 又拐了个弯,将刘康打飞了出去。
这次刘康没有撞到柜角,却摔在了地砖上。小龙女听到了清晰而沉闷的“咚”一声,这样的撞击力道, 若是没有破皮,想来不消片刻就能肿起一块。
刘康“哇”的一声爆哭起来,趴在地上泪汪汪地看着小龙女,甚是委屈。
“康、康儿——”刘公子见又打了自己儿子,丢了扫帚,就要去扶刘康。
然而刘公子弯腰还没有碰到刘康,他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刘康白嫩的小手捏成拳头,迎面给了刘公子一拳。刘公子本半弯着腰,下盘不稳。然刘康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儿打一下,本不该有什么。
可刘康这一拳却将刘公子打了一个倒仰,刘公子一个仰摔,尚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鼻血便喷涌而出。
“康儿!”刘公子捂着鼻子,带着几分鼻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刘公子原是要坐起身的,可是刘康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三尺小儿走路都带着几分晃荡,可看着儿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刘公子却被震住了,躺在地上捂着鼻子竟不敢动一下。
“最好不要动,不要激怒他,他现在很生气哦!”小龙女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懒懒地看着刘公子道。
“你对我儿做了什么?”刘公子嘶声道,声音因为愤怒而破音。
“是我对他做了什么么?他平时不也会发脾气吗?你们自己作孽,却来质问旁人。”
刘公子心下一沉。
刘康生下来就白白嫩嫩非常可爱,他的降生打破了当初鬼新娘一事给刘家带来的阴霾。然而孩子出生不久,忽然生了怪病,一发病就浑身发紫,身体抽搐。请来大夫看了说是天生心疾,需要好生养着。
因为这病,刘老爷特意给孙子取名康,便是希望孙子可以健康长大。
刘康生有心疾,全家人便事事顺着,不敢让他大悲大喜。可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这种病,本就是夭折之象,家里再小心,也免不得发作。
刘康周岁时,家中忽然来了一个游方郎中,为其开了个良方。从那以后,孩子的病就好了。只一点从那之后,刘康时常无缘无故发脾气,发脾气特别凶狠。每次发脾气,一定要用那郎中配的药引煮一碗猪心汤喝才能好。
药引只有郎中会做,且不能存放太久。为了让那游方郎中留在本地,刘家还想送他宅子。然而郎中却说不喜欢人多,最后刘家在城外十里的山中为他造了一座别苑。
有游方郎中在,刘康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孩子脾气也越来越大。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话可爱,可一犯病,就特别凶横,若是汤煮的慢了,简直是野兽一样。
刘家三代单传,刚知道刘康有心疾,刘家也希望江氏可以再生一个。然这两年不仅江氏没有再生,就是刘夫人为刘公子买回来的两个妾不仅没有怀孕,还莫名其妙病死了。
东昌县传出鬼新娘的事情后,本县百姓都说刘家被恶鬼诅咒了。刘老夫人也这般认为,这些年没少到各处寺庙道观添香火,所为不外乎破鬼新娘的诅咒及诅咒鬼新娘。日夜焚香祈祷,有人收了诅咒她家的鬼新娘。
因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对刘康自是爱若珍宝。刘家是县里的富户,不过是请郎中炮制些药引煮猪心汤,有什么问题呢?莫说刘康每月才喝一次,便是日日喝,也喝的起。
刘康静静地看着刘公子,沉静狠厉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孩童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可是刘康现下却像一个经历了许多可怕之事的狠角色。刘公子不止一次见过儿子发脾气,但刘康过去发脾气都是大哭大闹或者宛如野兽一样横冲直撞,今日这种沉静的发怒却更令人害怕。
刘公子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寂静,一手捂着鼻子,勉力坐起身,对刘康安抚道:“康康是不是不舒服了?爹带你回家喝汤好不好?”
听到喝汤,刘康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上下两排牙齿咯吱作响,漆黑的眼珠子亮的可怕。
刘公子心下一喜,伸手去扶儿子:“康儿,我们回家喝汤!”
小龙女忽然打了个响指,刘康听到这一声,一跃而起,将刘公子按在地上,对着他的脸狠狠咬了下去。原本细白的小奶牙仿佛变成了野兽的獠牙,刘公子惨叫一声,被他活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小龙女不过是释放些许神威,给刘康的指令是要略教训一下刘公子。没想到这小东西如此凶残,收到指令,直接扑上去咬了刘公子一口。片刻愣然后,小龙女提脚踢飞了刘康。刘公子虽可恨,她却不能纵刘康将他咬死。
刘公子双手捂着脸,发出凄厉的惨叫。脸上活生生被咬下一块肉,总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
刘康摔在墙上,看着小龙女的眼中闪过几许畏惧。见小龙女没有下步动作,这才试探性地往前爬,爬到了小龙女脚边,用脸蹭了蹭她的靴子。他的四肢匍匐在地上,歪着头,一边脸贴着地,仰望着小龙女,像一只求抚摸的小狗。
看着靴子上被蹭到的血迹,小龙女叹了口气。旋即又有些难过,刘康并不曾做错事啊!是,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可他原也是无辜的。
小龙女蹲下伸手,对刘康伸出了手,掌心有一颗莲子大的银丹。刘康见此咧嘴笑了,露出一嘴带血的小獠牙。
“吃了我的丹,便在不会饥饿。日后再不许进血食,跟着我不许乱跑。”小龙女看着刘康道。
刘康试探性地靠近了些,然后伸出舌头将银丹卷进了嘴里。小龙女伸手画了一道灵符打进了刘康的体内。
刘康吃了银丹,在灵符的作用下身体忽然开始变化,白嫩的皮肤退去变成了青灰色硬皮,额头凸起,小獠牙越发显眼,一双黑色的眼珠子染上了几分血色,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刘公子眼睁睁看着白嫩可爱的儿子变成了鬼童,仿佛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冲上来要抓小龙女:“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刘公子尚未碰到小龙女的衣角,鬼童已经上前,凶横地一巴掌将他拍了出去,示威一般露出满嘴獠牙。
“康儿,我是你爹!”刘公子趴在地上,满是畏惧地叫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好自为之吧!”小龙女伸手牵着鬼童扬长而去。
小鬼童被小龙女抓着了手,丑丑的脸上满是欣喜,高高兴兴地跟着小龙女走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什么善恶到头?妖道,你把儿子还给我!”刘公子嘶声大叫,冲到了门槛前,街上却已经没有了小龙女和刘康的踪迹。
白秋练探完消息回来,小龙女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着蜜饯果子。她的身侧坐着一个可爱的小童,捧着一根大骨在啃。见到白秋练,小童便露出一嘴小獠牙示威。
“大人,这是?”
“鬼童,你就叫他康康吧!”小龙女伸手摸了摸鬼童的头,小鬼童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继续啃骨头。
毕竟还在人间,鬼童若是那副模样显露人前,到底不合适。故此离开布庄后,小龙女又让鬼童变成了正常孩童的模样。
“刘家的那个孩子?”白秋练忍不住提醒道,“大人,他进过血食!”
“我知道!”
白秋练默然,过往遇到这等用过血食的鬼物,小龙女是从不放过的。
小龙女拍了拍手,解释道:“虽用过血食,却非其所愿。不曾开灵智,为人所养,如今既然已开灵智,或可教化,便予他一个机会。”
“大人已经知道了?”
“猜到了几分!”小龙女道,“鬼童用过血食,身上血孽却不重。可见并非作孽之人,所用过的血食乃旁人喂食。我以神光震慑,他有畏惧却还心生亲近,怕是来历与神族有关。”
“人鬼相交所生鬼物,本该惧怕神光,为何会对大人心生亲近?”白秋练不解。
“我亦不知,倒是幼时听师祖说过先天灵胎,颇为相似,然不敢确定。”小龙女道,“若为先天灵胎,它落得这般可真是倒血霉了。”
所谓先天灵胎,乃是天生地养的灵智,若得机缘前途不凡。一类如孙悟空,从石中脱胎,从妖成神,另一类无力自己脱胎,或能寄托其他生灵转世,得其躯体。
人为万物灵长,故后者托生以人为首选。若生于人迹不至之地,退而求其次,托生为其他生灵,就先天灵气便是为野兽也能成妖。既为先天灵物,纵然为妖修炼得道亦非难事。
“可是大人,先天灵胎可避邪气,怎么会落到江氏那鬼物手中,还托生于她腹中成了鬼童?”白秋练甚是困惑。
“鬼新娘秀秀被炼阵,必须是在断气之前,这便是说那时奢比尸已经插手其中。江氏有孕与秀秀遇害差不多时间,怕是鬼童的事情,也有奢比尸的手脚。到底是洪荒时代的祖巫,定然知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禁术。”
正常情况下,一个鬼物若将先天灵胎吞入腹中,只会让双方相互消亡。江氏既然是鬼物,纵然知道先天灵胎所在,也无法窃为己有。可现在江氏却利用先天灵胎生下了表面上看起来与人无异的鬼童,其中怕是少不得有心人相助。
“对了,你去探查那刘家可有收获?”
“小妖修为不够,只能探出那江氏乃鬼。鬼物能在白日现行,与凡人一般吃喝,非厉鬼以上不可。然江氏身上并无怨气,莫不是鬼王?”白秋练说着又摇了摇头,“若是鬼王,小妖怕是一进刘家就被她察觉了。”
“鬼新娘与刘家之事反常之处极多,不可以过往经验参考。”小龙女想了想道,“刘家为游方郎中所置别院在何处?”
“已经查到,大人可是要现在去?”
“去看看,那游方郎中若非江氏安排的托,便是她同谋。”小龙女跳下石头,小鬼童见此立即起身跟在了她身旁生怕被丢下。
小鬼童伸手想去抓小龙女的袖子,却被白秋练拦住了。见此,鬼童立即咧嘴对白秋练示威,举起小爪子向白秋练派去。
“到底是进了血食,野性难驯!”白秋练一掌拍开了鬼童,斥责道,“你看你那一手油污,岂可脏了大人的衣襟。”
小鬼童被白秋练拍开,原要变身扑上去撕咬一番。听到后言,却垂下了双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小白,他还不懂事呢!”小龙女掐了一道法诀将鬼童的手冲洗干净,伸手牵住了他的小爪子。
小鬼童见此立即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