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过饭, 各自安歇不说。次日会账后,各奔东西,萍水相逢也不曾多想。
不料半途下起雨来,不晓得哪位水君选了个好时候布雨。因着下雨, 三人早早投了客栈, 进门就见到颜查散和雨墨主仆。
主仆二人正要点餐, 见了小龙女三人,颜查散便邀他们一同用饭,请白玉堂点菜。小雨墨在一旁急得跳脚,他们出门带得银子不多,若请这三位吃一顿, 盘缠便要去半。自家公子如此不通经济, 小雨墨如何不着急。
见颜查散殷切诚恳, 白玉堂欣然应了。小龙女却晓得旅途无趣,白玉堂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果然白玉堂带着几分傲慢,挑挑拣拣点了几个上等菜,怕是一顿便是好几两。雨墨在一旁脸都绿了, 偏偏颜查散无知无觉, 支使雨墨去打点。雨墨虽然操着一腔老妈子的心, 但他一个书童也不好真的违逆主人,只得应了。
吃饭时, 雨墨嘴上都能挂油瓶, 偏偏白玉堂对他的脸色视若罔闻, 自顾吃得高兴,还叫了酒, 与颜查散谈诗论文, 上下五千年甚是恣意。小龙女却是话本子不离手, 且已经换了一本。
颜查散瞟了一眼,封面是《狐女风流》,小狐站在一旁布菜递帕子,甚是周到。雨墨感觉自己的地位被挑战了,收敛满腹抱怨,也殷切伺候起自家公子。
小龙女见颜查散对着自己的话本看了好几眼,便抬头道:“颜公子想看么?”
颜查散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心下默念: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小龙女却合上了话本,双手撑着小胖腮盯着颜查散看了起来,嘀咕道:“如今的书生怎么一个比一个呆,这么一个呆书生竟然福运绵长,大宋气数快尽了么?”
小龙女说的小声,雨墨坐在她身侧,却听得分明,脸上满是骇人之色:“公……公子!”
颜查散皱眉道:“雨墨,又怎么了?”
“她、她——”雨墨指着小龙女,手指发颤,大宋气数快尽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雨墨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雨墨作为颜查散的小书童,不说熟读四书五经,却也识字。跟在颜查散左右,也被叮嘱过一些禁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不要用手指着我家大人,这样很没礼貌!”小狐一字一顿道。
“雨墨,听到了,不许用手指着别人。”
“可是公子,她、她——”雨墨心急如焚,公子是要进京科举的,若与这等大逆不道之人结识,不是自毁前程么!
“不就是说了几句你家公子是呆书生么,你要不要反应这么大?”小龙女嬉笑道,“好了,新菜上来了,别挡着小二上菜!”
雨墨气得要命,偏那话他是万不敢复述的,只得先让人上菜。心中却打定了注意,今日过后,必定要离这三人远远的才好。
不想第三日住店,颜查散和雨墨刚进店,白玉堂三人又后脚跟到。这次不用颜查散招呼,白玉堂便主动与他们坐了一桌,毫不客气地点了上等饭食,等着颜查散主仆会账。
小雨墨眼看白玉堂两顿饭就吃光了他们的盘缠,气得想哭。偏偏他家公子打肿脸充胖子,硬要他去会账。雨墨明里暗里说了白玉堂几句,白玉堂皆是装聋作哑,蹭饭蹭住蹭的理所当然。
雨墨又暗地里向小龙女打探他们去往何处,想要避开。小龙女知道白玉堂故意起了玩心,她原也是个顽童,自然没有那么体贴。每逢雨墨想要套话,便王顾左右而言他,弄得小书童暴躁不已。
才不过三日功夫,颜查散主仆已经山穷水尽。小雨墨无奈只得典当了衣服,才得以凑了几两盘缠,不至于饿死街头。
“这个颜查散去当官,他治下百姓会不会饿死?”小龙女与白玉堂隐在暗处,看着小雨墨数着银子絮絮叨叨,颜查散却嫌弃他唠叨,忍不住道。
“颜兄文采很好!”白玉堂道。
“我倒是觉得小雨墨可能都比颜查散适合当官。”小龙女道,“这个颜查散当官,我怕没几日就把官府库房败光了。小雨墨至少知道钱多重要,治理一方,文采没什么用,没有经济头脑却是不行的。”
小龙女想了一下当初包拯和包兴赶考路上——
哈哈~小龙女恍惚记得包兴吐槽他家公子在展昭那吃白饭。虽说包拯经济头脑也不是十分好,但相较于能吃坦然蹭吃的包拯,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颜查散更让人无语。
颜查散应该知道他们不差钱,白玉堂摆明故意讹他。他竟然因白玉堂文采不凡,与他相谈甚欢,心甘情愿被吃白食。
“颜兄赤子之心!”白玉堂分辨道。
“我看是傻子之心吧!”小龙女吐槽道。
“他定然是看我一身英雄气概,故此肯招待。”
“招待朋友到自己山穷水尽么?以后哪家姑娘嫁他,真是到八辈子霉了!”小龙女隐约听到颜查散似乎要去投靠未来老丈人,便嬉笑道,“相公在外面招待酒肉朋友,娘子一掀米缸,发现精光光。”
小龙女此言却是经验之谈,她游历的路上见过不少这种男人。为了充面子与狐朋狗友在外面有酒有肉,家中妻儿无米下锅。
“你怎可将我颜兄与那般无赖比较?”白玉堂不服气,这两日与颜查散谈诗论文,白玉堂对颜查散可是颇为赏识,正要结个兄弟呢!
“那我们且试一试他到底傻不傻!”小龙女道。
“如何试?”
“如今他们当掉了衣服,才勉强凑了盘缠。这点银子尚且不晓得能不能走到汴京,且当掉了皮衣,一路上少不得挨冻。”小龙女道,“你再去蹭一顿,他们就山穷水尽,不用赴考了。想不饿死大约只有卖书童,或者放弃科举找份工做了。”
“这般,他若肯让你蹭饭,那必然是个没有成算,为了面子顾前不顾后的傻子。若是他拒绝了,至少还晓得亡羊补牢,有几分成算,不至于全无远见。”
“那他让我蹭饭,也许是赏识呢!”白玉堂不服气。
“对呀赏识你,赏识到让自己和书童挨饿受冻。”小龙女“嘁”了一声,“不如这般,若他被你刮干净了油水,我就去说见他们挨饿受冻,买了他的书童免了书童跟着他受苦。你觉得如何?”
“我看颜生虽然嫌弃小雨墨啰嗦,将书童卖掉定然不肯的。”
见白玉堂和小龙女你一言我一语,小狐默默叹了口气。想来近来路上过于太平,以至于小神君和白公子竟然这般无聊去戏弄一个傻书生。为颜公子主仆默哀片刻,不过他只忠于小神君,才不会拆穿呢!
晚上,白玉堂又施施然凑了上去蹭饭,颜查散竟然真的拿出仅剩的银子又请白玉堂吃了一顿。
纵然故意捉弄颜查散,白玉堂也不由生出几分赧然。这人太好骗,完全没有成就感。白玉堂花光了颜查散的银子,小龙女便扮作客商,故意表示雨墨为人机灵很是欢喜,想要卖了回去给儿子做伴读。然而他几次加价,颜查散都摇头不肯卖。
雨墨正唠叨着颜查散不听劝,花光银子,明日他们就要忍饥挨饿了。见此又感动的泪眼汪汪,恨不得与自家公子同生共死。
小龙女:我觉得不止呆书生傻,这小书童更傻!换个主人,主仆两个都不用忍饥挨饿不好么?竟然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
不提雨墨对于颜查散不肯卖他如何感动,夜里也不由发愁如何解决盘缠问题。莫不然要把自己抵在店里做工,等公子回来接他?
不想次日一早,客栈老板就敲响了他们的房门,递给主仆二人两个包裹。
“客人,您有位姓白的朋友让人送来了这个,请您收好。”
雨墨接过包裹,一轻一重,打开轻的那个是他们昨日典当的衣服。重的那个里面放了两套新衣,还有几个银元宝和一封信。银元宝怕是有两三百两,雨墨不由瞠目结舌。
颜查散拆了信,自是白玉堂所留。原来前几日,颜查散提过因家资薄,故此提前赴京奉母命要去投奔姑父。颜查散与表妹定了亲,姑父也是未来岳父,既然要赶考,请未来岳父援资一二,似乎也正常。
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玉堂信中与他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颜查散既然要去拜见岳父,合该穿身新衣,给未来岳父留个好印象。这包裹中的新衣就是白玉堂为颜查散拜见岳父准备的。至于包裹中的银两,自是所赠盘缠。
白玉堂和小龙女闲来无事作弄人家,自然不会真的骗吃骗喝,害主仆二人忍饥挨饿。
雨墨见此,心中心悦,越发敬佩自家公子,道公子虽然不曾出过门,果然比他会识人,难怪读书好。想来他日公子必然能够高中,迎娶表小姐,做大官!
小龙女若是知道雨墨所想,怕是要被雨墨这种盲目崇拜打倒。她自认也有几个忠实信徒,但盲目崇拜到了雨墨这份上,还真是凤毛麟角。
不提颜查散主仆兴高采烈换了新衣前去拜见未来老丈人,欲在未来岳丈府上读书好就近赶考。小龙女和白玉堂也缓缓而行,往汴京而去,打算去拜访包拯和展昭。不过他们并不赶时间,有时为了游玩,还会绕绕道,倒是没有颜查散主仆走的快。
三人一路缓行,却是到了开封府治下的祥符县。小龙女发现祥符县有些异常的鬼气,少不得留下探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