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鬼之事了结后, 小龙女召出了凤麟洲修行的娇娇、小骨以及定海珠中闭关的白秋练、青行灯。娇娇一路,白秋练和青行灯一路,小骨和辛十四娘一路,自己与白玉堂一路分开追查生杨子。
奢比尸太危险, 小龙女并没有与他们提及奢比尸的相关事情, 只是让大家帮忙查找生杨子下落。小龙女在人间游历多时, 结识了不少地仙和精怪, 在三山五岳都有些交好的三教九流。于是发帖至各处洞府,请求协助查找生杨子不提。
小龙女与白玉堂一路还带着小狐,小狐得救后为报救命之恩, 恳求留在小龙女身边为仆。小龙女总觉得小狐身上有些秘密, 便顺势将他留下了。
这日天气炎热,莫说白玉堂和小狐, 便是小龙女也走得厌烦。见到前面有人家,白玉堂便想借口讨口热茶,歇歇脚。小狐见此便殷勤地要去敲门,不想尚未走到门前, 从窗边经过, 看到屋内情形, 便“啊啊啊”叫了起来。
白玉堂见此越过小狐,踢开门就见一个女子站在凳子上,正把脖子往梁上的绳子里套。白玉堂不假思索飞刀斩断了绳索, 那女子套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摔一跤总好过吊死了,白玉堂松了一口气, 也没有去扶。男女授受不亲, 这凳子上摔下来, 伤得也不重,想来无妨。
“这位姐姐好端端的作甚要寻死?”小龙女知白玉堂不习惯与妇道人家打交道,小狐亦是男子又是哑巴,便自己上前了。
女子见到三个陌生人进家里,也不生气,倒是听到小龙女一问,委屈地大哭起来。
白玉堂少年人模样,小龙女看着更是一团孩子气,小狐包着脸,看着也是奇奇怪怪。这般怪异的组合,普通人多少会有些戒心。但这女子或许真的太过委屈,毕竟都逼到了上吊的份上,哪里还会去想其他。
小龙女一问,女子便哭诉起了自己的遭遇。
这女子姓江名桃娘,原是隔壁村的良家女子。前些日子由人做媒,嫁了这家的男主人聂鹏云续弦。昨日是他们成婚的日子,不想半夜客人离去,夫妻二人睡下。江桃娘半梦半醒被人骑到身上,连扇了几巴掌,并骂道:“你怎么敢占我的床!”
江桃娘平白被人打了几巴掌,下意识反抗,就被那女子扯下床一番扭打。江桃娘回身就见自己的新婚丈夫聂鹏云光着身子蹲在一旁,看着她被打骂,心都冷了七分。
“那个混账,他老婆根本没死,就骗我嫁了过来。”江桃娘哭道,“我一个好人家的闺女,被人骗婚,还衣衫不整的被原配扯下床打,还有什么颜面活!”
纵然小龙女和白玉堂都看不起这世上许多世俗标准,听到江桃娘的遭遇也不免同情。新婚之夜,光着身子被别的女人打,真真是耻辱至极。
“你被打,那你那新婚丈夫呢?”
“那混账还骗我是鬼,说要去找道士收鬼,一早出门去了!”江桃娘哭道,“我看他就是找个理由避出去。我昨日才出嫁,也不敢回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丑,要怎么活啊!”
“你被人骗婚,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能活啊?”小龙女道,“休夫,带着嫁妆回家去就是了!”
“我父母当初收了二十两银子将我嫁人续弦,如今那钱都给兄弟娶媳妇了,定然不肯让我回家去的。”江桃娘哭诉。
娘家回不得,在这里可能还会被原配拉下床打,无处可去,受人羞辱,江桃娘才会想到一死了之。
白玉堂掏出一锭银子道:“有了银子,你自己寻个去处便是了。不管是自己买房住还是再嫁,总不会无处可去。”
“一嫁从父,二嫁从己,休夫就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被你阿爹阿娘再卖一次了。”小龙女道。
“可是这些银子——”江桃娘犹豫道。
“给你就收着吧!”白玉堂道。
江桃娘一咬牙,收了银子,进房收拾自己的衣服包裹,当真打算和离走人了。
不想衣服收拾到一半,江桃娘的丈夫聂鹏云带着一个陌生人回家。聂鹏云看到白玉堂三人有些奇怪,倒也没有过多追问,忙不迭与江桃娘介绍起同行之人。这同行之人是邻村的驱鬼高人,听闻通晓些道法,聂鹏云特意请来帮忙的。
原来昨日打江桃娘的女子并不是活人,是聂鹏云死去的原配。聂鹏云与原配感情很好,但是一年前,妻子忽然得病死了。妻子死后聂鹏云沉浸在哀痛中,一直失魂落魄。
没几日,妻子忽然夜里回来与他相会。聂鹏云很是欢喜,便与妻子和过去一样生活起来,只是妻子每天晚上回来,鸡鸣便走。如此过了一年多,聂鹏云的族人不知真相怕他断后,劝他再娶。聂鹏云想着鬼妻不能生孩子,就答应了续弦,聘了江桃娘。
聂鹏云怕鬼妻不高兴,续弦的事情并未说。直到成亲前,家中布置起来,鬼妻才知道。鬼妻很不高兴,想着自己感念丈夫深情,冒着被阴差发现责罚前来相会。没想到口口声声情深义重的丈夫才一年多就瞒着她续弦了。若非鬼妻日日回来,怕是还等不了一年。
两人吵了一架,鬼妻离去,聂鹏云既失落又庆幸,没想到鬼妻会在新婚之夜回来殴打新妇。聂鹏云不敢与鬼妻相抗,眼睁睁看着续弦的妻子被鬼妻打了一顿,天一亮就去隔壁寻了会驱鬼的邻人来帮忙。
“无耻!”知道原委,白玉堂恨不得按着聂鹏云揍一顿。
做着情深义重的表象,却不过一年多就动了续弦的心。虽说阴阳相隔,但你若一开始拒绝与鬼妻相会亦或是坦诚因果也好。对前妻不忠,对续弦的妻子不义。因他的行为有失,累得江桃娘被打,如今又请人来驱鬼,当真无情无义。
聂鹏云自然晓得白玉堂骂他,脸上略有些羞臊,却更想将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赶出去。
聂鹏云尚未开口赶人,小龙女仿佛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普通小孩子一般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准备如何对付那女鬼?”
“削四个桃木橛子楔在女鬼坟前四角便可。”邻人道,“如此,那女鬼就再不能来打扰他们了。”
“这可不是驱鬼。”小龙女慢吞吞道,“病死之人,多有怨气,故此不能立即投胎。本该去枉死城好生修行,炼去怨气,早日轮回。然她既然贪恋尘世,逗留人间。你们用桃木钉钉死她的坟,便是将她困在阴宅不得出。”
“出不得阴宅,又去不得轮回道,等于永世不得超生。这桃木橛子克鬼,怕是不用许多年,就会魂飞魄散。”白玉堂冷笑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人家死后都记挂着你。你却只贪一时之欢,转身就要人魂飞魄散。”
“她与你情深义重,你既然不能长情,又何必故作深情?既然没有深情,又何不早早言明要续弦?便是情易变,她迁怒江氏,你又为何不声不响由着她欺凌江氏?与前妻无情,于后妻无义,这等人,当真可耻。”小龙女奚落道。
白玉堂对邻人道:“你既然修习了些道术,也该晓得因果之事。助人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事,难道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
“聂鹏云只说他前妻死后还不安生,可没说私会欺骗之事。”邻人摇头道,“此事我管不得,先走了!”
邻人见小龙女、白玉堂一人一句条理清晰,且对幽冥之事颇为了解,便晓得两人来历不凡,哪里愿意得罪。且正如白玉堂所言,他懂些道法,自然也是信因果的。聂鹏云来请,本着乡里乡亲不好不帮忙来了,不想有这般内情。
聂鹏云想要叫住邻人,邻人却健步如飞,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邻人走后,江桃娘也要与聂鹏云和离。一想到昨日她被鬼妻揪着打,聂鹏云蹲在一旁一言不发,江桃娘就恨得牙根发痒。想到聂鹏云连鬼都骗,且翻脸就要让原配魂飞魄散,江桃娘更是心中发冷。
聂鹏云自然不愿意和离,然而江桃娘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他过了。
江桃娘甚至拿出了白玉堂送她的银子,即便退还聘礼也要和离。聂鹏云无奈,只得同意写了和离书,放江桃娘离开。
“那鬼妻还会来吗?”送江桃娘离开聂家,白玉堂忽然道。
“应该会来吧!病死之人本就有怨气,又被聂鹏云这般欺骗,胸口怨气难消,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虽然瞧不上聂鹏云,但鬼逗留阳间也不是好事,故此小龙女也不好放任。
为了给聂鹏云一点教训,小龙女并没有立即出手。到了晚上,鬼妻果然又来找聂鹏云,不说话,也不与聂鹏云好,生气了就扯他的脸,瞪着他。聂鹏云过去与鬼妻相会,全无惧意,如今见鬼妻翻脸,倒是吓得要死。
被鬼妻如此连续恐吓数日,聂鹏云日渐消瘦,整个人的精神都差了。
小龙女见差不多了,才让白玉堂出手收了鬼妻,离开了村中。十多年后,白玉堂独自经过本地,竟然还遇到了江桃娘。彼时江桃娘已经是一间酒楼老板,还招赘了一个丈夫,生了一双儿女。
白玉堂从江桃娘口中得知鬼妻之事后,聂鹏云再也没有娶到妻子。毕竟,那个女人也不想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打。且许是与鬼妻相会的缘故,沾染了鬼气,聂鹏云不久后便生了一场病,整个人都苍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