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见小龙女和白玉堂神色淡定, 以为他们不信,竖起手指立誓道:“我发誓, 我真的看到女鬼了!”
“哦~”白玉堂勉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小龙女见他神色恍然,非常体贴地点了点头:“听到了呀, 我们又没有不信你!”
信了, 你们还这么淡定?
“你会怕他们吗?”小龙女指了指站在床边的唐生等人。
“我们是好朋友,我干嘛怕他们?”王生回道。
“那你怕女人么?”
“我、我作甚怕女人?”王生脸涨的通红, “虽然没有妻子,但我娘不就是女人吗?”
王生今年二十岁,因坚持先成家后立业, 一心要考了举人才娶妻, 尚未定亲。他家中长辈询问过夫子, 知他考上的把握很大,也就不催促了。
都说少年慕艾, 可这家伙在某方面来说也是个奇葩, 喜欢与人开玩笑,但情那根弦还没有动。曾因好奇心去过青楼,却与青楼女子交上了朋友, 与她们笑闹, 却无关风月。前次配合王生他们扮鬼吓唬桑生的伎女便是王生与同窗去伎馆认识的。
“你不怕男人也不怕女人,那为什么怕鬼?鬼就是人变得,简单的说鬼就是失去了情欲的灵魂而已, 有什么可怕的?”小龙女一指唐生道, “你看啊, 唐生他是人,你要是惹恼了他,他要打你一巴掌,你会疼吧!他要是死了变成鬼,他打你一巴掌,你都会不疼。”
唐生:……为什么拿我举例子?
王生:听起来有点道理,可是——那是鬼哎!
“鬼除了厉鬼、鬼王这种级别的,都是不能直接伤害到活人的。厉鬼、鬼王并不常见,尤其是鬼王基本不会出现在人间。至于厉鬼,那大多是因莫大冤屈而死的人所化,你们普通人只要别为恶,还是不容易碰到的。”
“这么说来,鬼也不可怕!”宋生点头道。
“读书人本有浩然正气护佑,只要心中不生恶念,便是鬼也会对你退避三舍。”小龙女顿了顿道,“不过正因为你们身上阳气足,也容易被鬼怪觊觎。它们要靠近你们这样的读书人,不外乎以财帛美色诱惑或制造恐怖,让你们心生恐惧,因而神魂不稳,只要不惑于美色,不贪不义之财,无畏无惧,便可百邪不侵。”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小龙女还特意举了个例子。
“百多年前,天下纷争颇多,民不聊生,怨念丛生以至于妖魔鬼怪横行无忌。金华城外兰若寺有一树妖姥姥,豢养不少美艳女鬼专门勾引往来行旅。有往金华科举的书生宁采臣和兰溪生及书童宿于兰若寺,女鬼以黄金和美色诱惑,宁采臣不为财色所动,故此避过灾劫,后科举为官,转辗各地,皆为民之青天。那兰溪生惑于色,书童惑于财,主仆皆死于鬼怪之手,落得尸首不全。”小龙女侃侃而言,“兰溪生旧事知者甚少,不过宁采臣事迹,当可考据。”
“不贪财也就罢了,可如何才算不贪色,若是遇到一位姑娘,吾甚是思慕,算不算贪色?”宋生好奇道。
“你若遇到喜欢的姑娘,报予父母遣媒人上门,结秦晋之好,此乃自然之理,自然不算贪色。”小龙女笑道,“可若你一人独居书斋,半夜有个女子来敲门,你见人家美貌就将她留下了,那就是贪色。”
唐生点头道:“半夜敲门绝非良家子,非伎女就是狐鬼之流,无论哪一种读书人都不该与之为伍,自甘堕落。”
“桑晓那——”宋生皱眉道。
“绝对是鬼,肯定是鬼!”王生激动道,“你见过人从墙里钻出来吗?”
“或许是狐仙呢!话本子不都说狐仙最爱小书生么?”宋生反驳道。
“即便是狐仙,也肯定不是人啊?”王生顿了顿,忽然看向小龙女道,“真人,鬼要用财色诱惑或惊吓于人来害人,那若是狐妖呢?若是狐妖打人会不会和鬼一样是无效的?”
“狐妖有实体,打你当然会痛啊!”小龙女笑道,“只还是那句话,心中有正气,万邪不侵,妖害人尤其是善人,会遭雷劈的。凡是妖族从化形开始,遭受三六九灾劫,若身犯业债,这灾劫就难过了,故此大部分妖便是不行善举,也不会轻易为恶。”
白玉堂点头道:“我与乐乐相识于金陵,在那里就遇到过一位义妖,助我解救了不少被拐卖的女子。”
“如此说来,不管是人还是妖、鬼都是分善恶的。”宋生松了一口气。
“虽说妖鬼也分善恶,不过普通人还是不该与他们为伍,尤其是鬼。鬼,亡者也,当入轮回,不该逗留人间。他们没有实体,身聚极阴之气,即便无害人之心,与人为伍也会不知不觉吸走人的阳气,害人性命。”
“真人既然会降妖伏魔,不如救那桑生一救吧!”王生央求道,“若是需要什么供奉,我出!”
“桑生害你摔断腿,差点变成瘸子,你竟然还想救他?”小龙女有些意外。
“我摔断腿不是那女鬼吓得么,与桑生无关。是我自己先爬墙,才被女鬼吓得摔下来。”王生诚恳道。
小龙女不由一乐,这个王生很有些意思,虽说他有时玩笑开得有点过头(让伎女扮鬼吓人),行事又有些不羁(半夜爬墙偷窥),却能恩怨分明。人无完人,后者难得,若日后能改一改这促狭性子,科举后为一方父母官,未必不能造福一方百姓。
“无需供奉,原是受了朋友委托,遇到滞留人间的阴人要收一收的。不过鬼是必送轮回,若是妖贪恋红尘,只要不曾为恶,我是不插手的。”
听闻小龙女要降妖除魔,几个书生很是热情,让仆从收拾了客房,要留她与白玉堂在书斋这边小憩等晚上动手。
不想到了晚上,小龙女却呼呼大睡,一点去隔壁抓鬼的意思都没有。宋生等人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小龙女虽然年幼,却是个女孩子,他们不好意思进房间叫人,只得在门外干着急。最后还是唐生想到白玉堂,却发现白玉堂正躺在屋顶上赏月。
“捉鬼?不过是个小鬼,已经有人去了。”白玉堂听到宋生等人追问,跳下屋顶道。
话音方落,门外传来敲门声,白玉堂道:“已经来了!”
一旁的书童早就机灵的跑去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却愣住了。唐生等向外望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个十六七岁,容貌绝色的白衣姑娘。白衣姑娘一手提剑,一手抓着一只小狐狸。
“半夜美女敲门,不是伎女就是妖鬼!”宋生嘟囔道。
白衣女子一双妙目从宋生身上扫过,却什么都没说,她手上那只小狐狸唧唧叫着想要挣脱,却徒劳地蹬着腿。
“咦~是只活的小狐狸呀,那便不是狐鬼了。让你去抓鬼,怎么逮了只狐狸精回来?”唐生等人听到声音,寻声望去,就见小龙女睡眼惺忪地从屋子里出来。
白衣女子将小狐狸丢在院中,去打了水,拧了帕子给小龙女擦脸,温声道:“没见到鬼,只逮住这只狐狸与那书生相会,便想着大人许要问话,因此带回来了。”
“嗯~”小龙女走到那只小狐狸面前,随意踢了一脚,解开小狐狸的束缚,书生们就见小狐狸变成了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
“这不是昨日的女鬼!”被同窗扶出来认人的王生叫道。
“自然不是女鬼,这是一只狐狸精。”小龙女看向小狐妖道,“且说说你的来历吧!”
小狐妖匍匐在地磕头道:“小妖莲香,叩见大人!”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答好了便放你走,答得不好,你自己掂量掂量。”
莲香忙道:“小妖不敢,大人下问,小妖不敢隐瞒。”
“你自何处而来,与隔壁桑生是怎么回事?”
“小妖是沂州城外山中修行的狐妖,贪恋人间,前些年就搬到了沂州城内。因喜桑生俊俏,便扮作西邻伎女,与桑生欢好。”
“我知你们狐族素来不看重贞洁,然扮作伎女如此自甘下贱,狐族也不多见了。”小龙女皱眉道。
小龙女游走人间,见多了因各种原因被迫沦为伎女的可怜女子。欢场女子多为被迫,这莲香却如此自甘下贱,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莲香闻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反驳。
“莲香,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你可是姓胡,有个姐姐叫胡丽娘?”
莲香吃惊道:“大人知道我大姐?”
“三十年前,你大姐胡丽娘在沂州城恋上一个凡人,去了金陵。不想她夫家乃是做伎馆营生,将你其他姐姐骗去金陵要逼她们为娼,你的姐姐们不甘下贱,被那家人以祭鞭抽掉一身血肉,镇压魂魄,今日才得解脱,入了地府。你母亲死了三十年还记挂着你,若知你如此不成器,不知如何伤心。”小龙女嗤笑道。
胡丽娘姐妹不甘被毛家控制永堕欢场,宁死不屈,若知道她们的小妹妹竟然自甘为伎,还是倒贴的,不知作何感想。
听到父母姐姐死讯,胡莲香先是吃惊,然后便伏地大哭起来。宋生等人见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扑在地上痛哭,不由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待胡莲香哭了一阵,小龙女才问道:“你与桑生相好,可知道他身上的鬼气是为何故?”
“小妖不清楚,上次小妖见桑郎气色不好,便提醒过他,可桑郎说无妨。小妖前几日出门办事,有十余日不见桑郎,今日回来便惊觉桑郎精神气色极差,脉像虚乱如丝,是被鬼缠身的症状。”胡莲香顿了顿道,“小妖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被白大人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