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离开湖区,把越野车重新开上路,原路返回到盐河边,继续沿着河岸向前。
贝暖上车坐好后,就重新打开了任务栏。
任务栏里多了个“趣味小任务”,界面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抽奖滚轮。
这次滚轮没有不由分说自己启动,让贝暖对这个系列的任务多了点好感。
贝暖用意念拨了一下滚轮手柄,滚轮嗖地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渐渐慢下来,停在一个小任务的名字上。
任务叫做女巫的祈祷。
任务说明里写着:收集一个人的头发、睫毛和指甲,把它们放在一张纸上点燃,念诵咒语“请赐予我一双狼一样的耳朵”,就会暂时拥有一种特殊能力。
狼一样的耳朵的异能?
所以是耳朵变得特别灵敏,能听到一公里以外小猪的哼哼吗?
不管是什么,都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先做起来再说。
收集的东西需要是某一个人的,所以首先要确定任务对象。
有陆大boss在,当然要选他。
贝暖自己也没想清楚为什么会觉得“当然”是选他,就被人戳了戳。
杜若在后座上探身过来,戳戳贝暖,“你为什么不说话在发呆?傻了吗?”
贝暖回头看了一眼杜若,他顶着一头的软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放空,感受宇宙的浩瀚人类的渺小,不行?”
贝暖随便应付着他,想起上次的任务,心中打了个寒战。
贝暖心想,吃一堑长一智,一定要记得,以后打死也不能再找他做任务了,太可怕了。
还是大boss好。
陆大boss正在开车,头发在阳光下泛着亮泽的光晕,睫毛长而根根分明,还有握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指甲修剪得又整齐又干净。
实在是十分理想。
可惜他现在正忙着开车,要在他身上动手脚太困难了,只能等停车时再说。
贝暖正在胡思乱想,肚子里忽然一阵绞痛,急忙让陆行迟找地方靠边停车。
她下车半天才回来,回来后,陆行迟就发现她有点不太对劲。
她把冲锋衣裹得紧紧的,窝在副驾里,整个人都缩得像个球,好像一只大冬天趴在雪地里的兔子。
“怎么了?你冷吗?”
贝暖皱着眉,半天才答:“有一点。”
春末夏初的季节,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像是夏季了,陆行迟穿衬衣还有点热。
陆行迟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一直用胳膊压着肚子,“你肚子疼?吃坏了?还是你又偷吃泡椒凤爪了?”
贝暖一吃泡椒的东西就难受,却又忍不住要吃,这些天陆行迟已经深刻掌握了她这个不停作死不停死的规律。
空间就在她身上,她自己会偷偷吃,看都看不住。
贝暖摇头,“没有,不是,你不用管我。”
江斐的反应比陆行迟快多了,立刻说:“陆行迟,停一会儿车吧,我帮她煮点姜糖水。”
杜医生也听懂了,想了想,“还是吃片止痛药吧?咱们有。”
唐瑭插口:“止痛药常吃不好吧,会不会有副作用?”
陆行迟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在说什么,找地方停了车。
贝暖尴尬得要命,现在一车人全都知道了。
“早知道就在岛上多留两天。”陆行迟有点后悔,“贝暖,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又不急着赶路。”
贝暖心想,我哪知道这个身体会痛经啊?这还是穿过来以后的第一次。
陆行迟四处看了看,“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两天再走。”
杜医生语气客观地认真问贝暖,“两天够吗?要不要三天?”
贝暖把拉链拉高,遮住半张脸,心中很绝望。
陆行迟还真找到了地方。
从主路转弯,开上岔路,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房屋。
一大片绿树中,掩映着一幢又一幢的别墅。
其中有一幢很大,前后都是空旷的绿地,建筑不新,带着点殖民地时代的风情,难得的是,别墅四周有一圈高高的铁栅栏,看起来刚好可以防丧尸。
陆行迟把车开到大门口。
铁门半开着,陆行迟抬抬手,两扇门就自动向两边开大。
贝暖有点心虚,“咱们这算不算是私闯民宅?”
陆行迟弯弯嘴角,把车开进去,“好不好玩?刺不刺激?”
确实还挺刺激的。
别墅很大,装修豪华,楼上楼下房间不少。
门没关,里面却没有人。
贵重的东西都还在,从楼梯到一楼明显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家具撞歪了,地毯掀着。
看样子,这里的主人没能幸免,就是不知变成丧尸后,跑到哪去了。
难得的是,大概因为这里偏僻,别墅居然自带一整套太阳能的独立供电系统,还有自备井供水系统。
有水有电,什么都不缺。
唐瑭很开心,“其实我们可以不去安全区,就住在这儿不走了,这里舒舒服服的,什么都有。”
江斐笑了一下,“这房子这么显眼,是想留在这里,等着被人当肥羊宰么?”
他说得对,这房子的唯一问题,就是太容易被路过的人注意。
不过陆行迟打算留两天。
贝暖身体不舒服,这里舒适安全,对她正合适。
喝了江斐煮的姜糖水,吃了杜若建议吃的止痛药,贝暖好多了。
在床上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贝暖就忍不住跑下楼。
陆行迟已经用找得到的金属材料,把所有门窗全部加固了一遍,该封的封,该焊的焊,看着结实又安全。
他们几个正要玩狼人杀,贝暖闲不住,也跑去掺了一脚。
规矩和以前陆行迟他们三个人玩时不太一样。
大家一人抽一张牌,有一张狼牌、一张女巫牌和三张平民牌,女巫只有毒药。
因为没有人当上帝,晚上杀人的方法是设闹钟提醒睁眼时间,把象征死亡的杯子推到要杀的人面前就意外着他死了。
好人一起把狼找出来,狼就算输,如果死掉两个平民,好人就输。
陆行迟玩这种游戏,抿人如神,一眼就能看出每个人的身份,目光好像能穿透纸牌,长着透视眼。
大家都深深地怀疑,他经常看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看所有人的笑话。
杜若却发现,贝暖也很可怕。
当初在宁城外,三个人时,也曾经玩过一晚上狼人杀,那时候贝暖输得贴了一脸纸条。
那是因为当时只有一人一狼一神,杜若熟悉陆行迟,靠判断陆行迟的身份,就能确定贝暖的身份。
现在人多了,贝暖的恐怖之处才体现出来。
她当人和当狼的样子一模一样。
以杜若的眼光,一丁点都看不出她手里拿的是好人牌还是狼牌。
其次就是江斐。
江斐也很神奇,拿狼牌的时候一脸狼样就算了,拿好人牌的时候竟然也时不时冒出一脸狼样。
明明是好人,却被他当得像个坏人。
让人摸不着头脑,也算是一种别具一格、能把别人搞晕的新鲜打法。
所以最可怜的就是杜若和唐瑭。
这两个单纯的孩子把什么都摆在脸上,对着那三个阴险狡诈之徒,输得奇惨无比。
这次输家不在脸上贴纸条了,贝暖建议改成赢筹码。
她剪了一沓圆纸片,写上数字,端详了半天。
杜若探头过来问:“怎么了?”
“纸太薄了,手感不行,赢着没有成就感。”贝暖捏起一张纸筹码,“你不知道,赌场的筹码是圆圆的,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感觉可好了。”
陆行迟有点无语:她这算是进过一次赌场,长了见识,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杜若有主意了,“贝暖,你不是买了不少烤木薯片吗?那个长得和筹码差不多吧?”
贝暖眼睛一亮。
集市上大叔烤的木薯片,都是切成四五毫米厚的一片一片的,烤得干干的,还圆溜溜,真的挺像筹码。
贝暖取出一大堆,用笔一片片写上数字,分给大家。
玩了半天,杜若和唐瑭的筹码全都到了另外三个人手里。
贝暖抱着赢来的一大堆“筹码”感慨:“这要是真的就好了,都能再买一块红宝石了。”
杜若悄悄对陆行迟说:“你老婆赌性太重,以后千万不要再让她进赌场。”
贝暖一耳朵听见,瞪着杜若。
谁老婆?
正在怒视杜若时,贝暖耳边忽然冒出小三的声音,“贝暖,你的趣味小任务都不做了吗?”
贝暖这才想起还有这茬,都快忘了。
要做那个“女巫的祈祷”,收集一个人的指甲、头发和睫毛。
陆行迟就坐在旁边,想从他身上弄点头发什么的,应该不太难吧?
贝暖上下把他扫视了一遍。
这人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白衬衣白得耀眼,上面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你盯着我干什么?”
陆行迟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地问。
贝暖吓了一跳,真的跳起来,“哪有?我在想,好像应该再喝点热水。”
江斐对她温柔一笑,“那边桌上保温壶里有煮好的姜糖水,慢点喝,小心烫。”
贝暖站起来,假装去拿水,路过陆行迟的时候特地看了看他的后背。
背上也什么都没有。
贝暖十分遗憾,抱起姜糖水抿了一口,心想,看来不发起主动采集行动不行了。
陆行迟玩过狼人杀,就要上楼回房间,说要去看一会儿书,贝暖急忙把一堆筹码扔在茶几上,也跟着他上楼。
陆行迟刚进房间,就发现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小尾巴的目标很明确,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指甲钳。
她对他举举手里的指甲剪,“陆行迟,你要不要剪指甲?”
陆行迟有点奇怪,“我昨天不是问你要指甲钳剪过了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怎么觉得……”贝暖的语气迟疑,“……刚刚看见,好像有个指甲没剪整齐?”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表情如同刚刚玩狼人杀时,在抿她是人还是狼。
贝暖心虚得不行,却努力勇敢地跟他对视,悄悄在心里激励自己:谁都抿不出我谁都抿不出我。
陆行迟却突然妥协了,不再盯着贝暖,而是伸出胳膊越过她的肩膀,关好房门,才走到床边坐下。
“哪个指甲?”他问。
“呃……好像是左手的,”贝暖说,“要不就是右手。”
反正不是左就是右,也没有第三只手。
陆行迟干脆把两只手都伸出来给她看,“哪一只?”
贝暖心想,哪一只都很漂亮。
那双手肤色干净,手指修长,指甲整洁又有光泽,最重要的是,全部都刚刚剪过,完全无懈可击。
“这个吧?可能得再修一下。”贝暖只好随便瞎指。
陆行迟一动都不动,看着贝暖,完全没有自己动手修一下的意思。
他不想动手,正合贝暖的心意。
剪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万一飞了怎么办?
“我帮你。”贝暖拉过他的手,随便挑了一根手指头捏住,上了指甲钳。
他自己剪的指甲,每个都留了一条极窄的白边,一模一样,贝暖一指甲钳下去,就破坏了它完美的形状。
贝暖有点心虚,抬眼偷瞄了一眼陆行迟。
却发现陆行迟根本就没在看指甲,目光定在贝暖脸上,一动不动。
贝暖松开他的手指,“剪好了。”
剪下来的那一丝指甲,已经被贝暖妥帖地收进了空间里。
“别的还需要剪么?”陆行迟淡淡问。
“不用了。”贝暖尴尬地笑笑。
那么好看的手,越剪越丑。
“不过你这里好像有一根白头发!”贝暖指指他的头。
陆行迟依旧神情镇定,问她:“在哪?”
贝暖跪到床上,扳过他的头。
他的头发是江斐剪的,手艺居然还不错。江斐的头发是他剪的,反正两个人互相动手,互相牵制,谁也不用琢磨着乱动手脚。
他俩宁肯算计着彼此制衡,也不敢让杜若上手。
前两天杜若给唐瑭剪头发,要不是江斐拦得快,唐瑭的脑袋就要变成莫西干头。
贝暖挑了根最长的头发,拔了下来。
“哦,看错了。”
贝暖把那根头发给他看,“我以为是白的,可能是阳光太亮,反光。”
贝暖给他看完,拍拍手,好像掸掉了那根头发,其实头发又进了空间。
“没关系。”陆行迟平静地说。
胜利在望,只差一根睫毛。
这个的难度有点太大,总不能说,你别动,我发现你长了一根白睫毛吧。
贝暖盯着他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出神。
陆行迟竟然也没出声,静静地等着她回神。
贝暖开口,“陆行迟,我发现你的睫毛……”
“你想要怎样都可以。”陆行迟打断她的借口。
贝暖吓了一跳,他看人那么厉害,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吧?
陆行迟垂下长长的睫毛,又说了一遍:“你想要干什么都行,随便。”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两弯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贝暖伸手固定住他的头,另一手捏住一根,猛地一揪。
好像不止揪下来一根。
反正他的睫毛密密的有那么多,不在乎少一根两根,就是估计有点疼。
贝暖多少有点内疚,用手指尖帮他揉揉眼皮,“有根睫毛看着……不大对劲,好像打结了?”
这话连贝暖自己听着都觉得无厘头。
陆行迟这才掀起眼帘。
他用那双浅淡的眼睛凝视着她,好像能穿透她的眼睛,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贝暖表面镇定,神色如常,其实前所未有地心虚。
陆行迟看人有多可怕,贝暖完全清楚,他这么乖乖地配合,该不会是真的猜出来了什么吧?
贝暖的心脏像重锤敲鼓一样,疯狂地蹦了起来。
陆行迟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好像冰雪融化一样,弯了弯嘴角。
他不再盯着她的眼睛,移开目光。
贝暖忽然觉得腰上多了一只手。
他把她轻轻向前一带,就按进怀里。再紧紧抱住。
“贝暖,我做得不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温柔。
贝暖:?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人就容易脆弱,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可能很需要有人安慰,比如拉一下手,抱一下之类的。”
他把头埋在贝暖鬓边,语气里全是明显的自责。
“我却一直逼着你,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就算想接近我,都要想办法找各种奇怪的借口。”
贝暖呆呆地听着,忽然开心起来,整颗心都放下来了。
他能看出她在说谎,却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说谎。
他还以为她只是在找借口亲近他,整个大盘错,完全想偏了。
能骗过陆行迟,比什么都让人兴奋。
贝暖埋在他怀里,心情愉快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低低地“唔”了一声,声音却可怜巴巴。
陆行迟听到声音,把她抱得更紧了。
“以后你想来拉我的手就拉,想抱我就抱。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不用当你的男朋友,你可以把我当成好朋友,怎样都可以。”
不过他的怀抱温暖又舒服,让人不想走。
贝暖受不了诱惑,趴在他胸前不动。
她不乱动,陆行迟也不动,一点趁机做点亲昵的小动作的意思都没有。
贝暖安静地让他抱着,其实正在空间里鼓捣。
她在空间的地上摆了个盘子,铺好一张纸,然后把刚刚收集起来的巫术用品放在一张纸上,打火点着。
纸团的火苗窜起来,贝暖埋在陆行迟怀里,低声念:“请赐予我一双狼一样的耳朵。”
“你说什么?”陆行迟没听清。
“没说什么啊。”贝暖答。
【她明明就说话了。】
贝暖突然听到陆行迟的声音。
这声音和他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有点模糊,有点遥远,好像隔着堵墙,不注意就会忽略。
但是确凿无疑,就是陆行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