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以邱正勋的脾性,就算贝暖笼斗又赢了,他也绝对不会放人。

不过既然大boss说要去,那就去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贝暖跟着他们出了仓库。

原来被陆行迟抱着,酣然一觉,已经又是新的一天了。

外面的赌场已经开门了,重新热闹了起来。

赌场的后厨又开始工作了,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着干自己的活,石叔被丧尸咬的事只激起一点小小的水花,就消失不见了。

无数人涌进赌场,这里看起来和昨晚一样。

仍旧不见天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如同一场昏天黑地的末日狂欢。

斗笼前人头攒动。

邱霁看一眼他哥,“哥,你那么多事,不去忙吗?”

邱正勋在他舒服的座位上坐下,“我要亲眼看完笼斗再走。”

贝暖心想,帮你翻译一下,就是我要亲眼看完贝暖被丧尸啃完再走。

他一个邱爷,今天算是和她杠上了。

“所以你们笼斗的新方法是什么?”贝暖问邱霁。

邱霁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遍。

新的玩法,是斗笼正中间加一道铁栅栏,把笼子分隔成左右两边,每边各有一个人,同时分别和丧尸笼斗。

笼斗本身没什么区别,区别在笼斗之前。

笼斗前,两个准备参加笼斗的人,每人都会被分到两张牌。

一张牌上画着人,一张牌上画着狼。

子弹一共只有两颗,两个人要通过出牌,来分配这两颗子弹。

人牌和狼牌想出哪张都可以,但是出牌不同,子弹的分配方法就不一样。

如果两个人都出了人牌,子弹就会一人分一颗,两个人各自都可以用这颗子弹去杀自己笼子里的丧尸。

如果一个人出了人牌,另一个人却出了狼牌,两颗子弹就全归出狼牌的人所有,另一个人只能空着枪面对丧尸。

但是如果两个人一起出了狼牌,两颗子弹就会都被赌场收走,两个人一起没有子弹,一起活不成。

“这种玩法,我们已经玩了好几天了,多数人都在骗人。”

邱霁对贝暖说,眼神里都是忧虑。

“他们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出人牌,骗对方也出人牌,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出狼牌,好把两颗子弹都骗到手。”

普通人杀丧尸,一颗子弹确实不一定有把握。

最有利的战术,就是骗对方出人牌,自己出狼牌,拿到两颗子弹。

问题是,当两个人都这么想的时候,结果就非常可怕。

两个人一起出狼牌,一起没有子弹,一起完蛋。

邱霁说:“新玩法奖金很丰厚,很多人都愿意来冒险试试。这两天已经有好几对,一起出狼牌,一起死在丧尸嘴里了。”

“还有人信了对方的鬼话,出了人牌,结果子弹全被对方拿走。”

邱霁说得对,这场笼斗,要斗的不是丧尸,是人。

这是一场心理战,人比丧尸可怕得多了。

赌场里的人越来越多,无数人聚集在笼斗的铁笼前,等着看今天的精彩节目。

贝暖在人群中,忽然看见陆行迟了。

他走到赌场一边人少的地方,双臂抱胸,靠墙站着,看向贝暖这边,对贝暖微微一笑。

他从仓库里出来了。

有他在,什么人牌狼牌神牌鬼牌,把牌出出花来贝暖都不害怕。

大boss就位镇场了,贝暖开心起来,兴致勃勃地问:“规则我都懂了,那咱们赶紧开始吧?”

邱霁:???

邱正勋:???

又等了一阵,赌场的人多了不少,笼斗这次是真的要开始了。

昨晚的壮汉到这边来,看见贝暖,怔了怔。

贝暖愉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又是我!”

壮汉偷瞄了一眼邱正勋,不敢说话,直接带走贝暖。

走出一段距离,壮汉才抓紧时间低声对贝暖说:“今天的玩法不一样,他们都会骗你出人牌,拿走你的子弹,你可千万别上当。”

贝暖虚心求教,“可是我也出狼牌的话,两张狼牌碰到一起,子弹不是也会被你们收走吗?”

壮汉挠挠头。

两个人一起到了台上。

台下有不少人已经认出贝暖来了,都在窃窃私语。

“这就是昨晚笼斗赢了的那个小姑娘吧?”

“没错,就是那个,挂着F牌的!”

“她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赚了不少了吗?”

“她昨天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不是说今天上午是新玩法吗?新玩法经常死人。”

贝暖站在熟悉的台上,等壮汉照例读完她的基本情况,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从外面带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贝暖第一轮的对手。

年轻人看着像是个标准宅男,面有菜色,脸上是明显的紧张。

他上台阶时慌慌张张的,不知在看哪,一脚绊在台阶上差点趴下去,引得下面的观众一阵哄笑。

他走完台阶,才看见等在台上的贝暖,看清贝暖的那张小脸时,明显地傻了一下。

大概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这样一个女孩。

与此同时,壮汉对着小本子正在读,“现在上来的是个C牌,击杀丧尸次数零,要下注的抓紧时间啊!”

贝暖好奇,悄悄问壮汉,“今天有人押我赢吗?”

今天负责投注的服务生有三四个,分散在人群里,比昨天多,贝暖看不出来那个是负责押她赢的。

壮汉指指其中一个服务生,“去她那边的,都是押你赢的。”

今天居然真的有小猫三两只,跑去押贝暖赢。

大概是昨天贝暖赢过一场笼斗,让人看在高赔率的份上,想冒险赌一赌。

壮汉等下面的人乱哄哄地下好注,才拿上来四张牌,分给贝暖两张,年轻人两张。

贝暖看了一眼,两张牌背面一样,正面却一张印着一个面容祥和的人,一张印着一头呲牙咧嘴的狼。

壮汉告诉他俩:“你们两个有三分钟的时间,决定要出哪张牌,三分钟内可以互相交流,时间一到,就要出牌。”

“你会出人牌吗?”贝暖劈头就问年轻人。

年轻人躲躲闪闪的,半低着头,不敢看贝暖的眼睛,嗫喏着说:“我肯定出人牌。”

贝暖对他笑笑,“我也肯定会出人牌,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一人拿到一颗子弹。”

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贝暖一眼。

她眼神清澈,面庞纯洁无辜得不像人类,望向他的目光平和而真诚。

年轻人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一双眼睛,那是只有天使才会有的眼神。

“你不用怕,我们两个都会活下来的。”她说。

在她温和的语调中,年轻人忽然镇定了下来。

他只是个普通劳工,算不上是个好人,也绝对不是个坏人,为了赚钱才加入赌局,原本上台前一直都在摇摆不定。

想出人牌,又顾虑重重,唯恐对方是个骗子,把子弹骗走。

想搏一搏,出张狼牌,又怕对方想的一样,也出一张狼牌,两个人就会一起死。

可是贝暖的眼神,是毋庸置疑的纯净、圣洁,看向他时,还带着十足的信任。

在她的目光的注视下,年轻人拿定主意了。

把所有的阴谋猜忌都抛在脑后,事情忽然变得非常简单。

“时间到,选好你们的牌,放在桌面上。”壮汉说。

贝暖不动声色地再看年轻人一眼,抽出一张牌,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也把自己的牌扣在桌面上。

壮汉说:“翻牌。”

两个人各自把自己的牌翻开。

两张人牌。

公平合理,一人一颗子弹。

下面的观众一阵骚动,不少人发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贝暖那张脸实在太过美好,很多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担心,唯恐她被人骗走子弹。

翻开牌的一瞬间,年轻人的心也几乎提到嗓子眼,看清贝暖真的出了张人牌,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贝暖对他绽开笑容。

从他刚刚一上台,看到贝暖怔了一下的时刻起,贝暖就有把握,一定能说服他出一张人牌。

两张人牌是最好的结果。

两个人的枪里各压了一颗子弹,走进被分割成两半的斗笼。

贝暖再看一眼陆行迟那边。

他靠墙站着,眉心微蹙,正在眼都不眨地看着贝暖。

他衬衣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点漂亮的锁骨,大概是刚刚亲吻的时候不小心拉开的。

贝暖连忙把心猿意马乱跑的心思拉回来,攥了攥手里的枪。

有他在,贝暖丝毫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枪一定要开得漂亮,千万不要在他面前丢脸。

两个丧尸笼被抬上来了,分别放进两边的斗笼里。

贝暖找好位置,对着笼门稳稳地举起枪。

枪架子今天一点都不紧张,比昨天还像枪架子。

笼门打开,这次贝暖有经验了,比昨天更有把握,不等丧尸跑得太近,就开枪了。

一枪命中,依然准准地正中眉心。

贝暖开完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找陆行迟。

陆行迟还在原位站着,遥遥地凝视着她,看见她看过来,抱在胸前的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陆大boss亲自认证的这个大拇指,比昨天赢的一万多块还让贝暖高兴。

贝暖这才想起来看看隔壁斗笼。

年轻人也已经开过枪了,虽然打得有点偏,但是有惊无险,也把丧尸搞定了。

他兴高采烈地出了斗笼,激动地从壮汉手里接过装奖金筹码的袋子,下台走了。

贝暖心想,你走了,我还得继续。

贝暖连台都没下。

下面的观众们终于意识到这女孩还要再参加下一场,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越来越大。

“这个小姑娘是被逼着笼斗的吧?”

“昨天今天都赢了两场了,还不让她走,是有人想看她被丧尸吃了吗?”

贝暖心想,你们真聪明,猜对了。

这一次,赌贝暖赢的人明显地变多了。

另一个对手还没上场,贝暖这边,就已经有人开始下注,被冷落了半天的服务生周围围起人墙来。

贝暖的对手终于被人从场外带进来了。

竟然是个熟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晃着走上台,身上穿着件白背心,露出满纹着青色图案的两条大花臂。

就是当初离开S市,遇到村民堵路时,豪迈地甩出两百块的花臂大哥。

他一眼看见贝暖,也立刻把贝暖认出来了,吓了一跳,“是你?小姑娘,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他上下打量一遍贝暖,满脸都是不赞同,“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想出来要过来笼斗?”

看见熟人,贝暖忍不住压低声音,偷偷说实话:“我是被人逼的。”

花臂大哥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壮汉已经大声宣布,“现在来的这位是B级,击杀次数,据他自己说已经记不清了。大家赶紧下注。”

一个膀大腰圆杀丧尸无数的B级和一个又小又弱的F级同台,效果惊人,下面一片喧哗,押B级赢的那边瞬间挤满了人。

贝暖认真地观察花臂大哥。

末世已经这么久了,在丧尸堆里走了这么远的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当初一样,不改初心。

壮汉把牌分给他俩。

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交谈。

花臂大哥接过牌就说:“不然我出狼牌,你出人牌,我拿两颗子弹,帮你打掉丧尸?”

贝暖没回答,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

花臂大哥又回头看了一眼斗笼,自己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行,地方太小,丧尸太快,我一个人来不及打两边。”

他忧心忡忡地问贝暖,“你会用枪吗?”

贝暖点点头,“我已经用枪杀了两只了。”

“好。”花臂大哥说,“你出狼牌,我出人牌,两颗子弹都给你。”

贝暖:?

“看我干什么?不用看我。”

花臂大哥豪迈地攥起结实的拳头,秀给贝暖看。

“我用拳头杀过好几只丧尸了,认准脑袋狠揍就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用拳头打,确实也许行,可是肯定要冒感染的风险。

“你放心出狼牌吧。我的拳头一点都不比枪差,枪还不一定能打到,拳头一揍一个准。”花臂大哥说。

三分钟时间到,壮汉让两人放牌。

贝暖再看一遍花臂大哥的眼睛,努力像陆行迟那样,分辨一个人的真心。

她抽出一张,倒扣在桌面上。

壮汉宣布:“翻牌。”

又是两张人牌。

花臂大哥对贝暖皱皱眉头,刚想说点什么,贝暖就对他灿烂地笑了,“我只要一颗子弹就行。”

两个人走进斗笼。

丧尸笼抬进来后,贝暖照例摆出枪架子的姿势,忍不住用余光看看花臂大哥那边。

大哥真的很猛。

他根本不像贝暖那样,站得那么远,而是拎着枪走到丧尸笼前,准备按照规则,只等丧尸一出笼门,直接就来一枪。

笼门打开,两声枪响。

两边一样的干脆利落,速战速决。

两人出笼领了奖金袋,花臂大哥发现贝暖并没有走的意思,低声问:“你怎么不走?”

贝暖如实告诉他,“我走不了,还有一场。”

“还有一场?”花臂大哥有点纳闷,不过还是说,“我在下面等你,结束后我有话跟你说。你自己小心。”

第二场,贝暖又平安地赢了。

下面的观众已经疯了。

一个挂着F牌的小姑娘,竟然又连着赢了两场笼斗,岛上从来都没发生过这么神奇的事。

然而她还是丝毫没有下台的意思。

台下已经有人直接问贝暖:“你为什么不走?是有人逼着你非要笼斗吗?”

贝暖没有说话。

她咬住嘴唇,背着双手,可怜巴巴地站在台上,虽然没说话,那表情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人群彻底愤怒了。

这个连赢两场却还走不了的女孩,激起了所有人的保护欲,台下的人齐声吼着:

“放了她!”

“放了她!”

“放了她!”

贝暖瞥了一眼对面座位上的邱正勋。

邱爷笔直地坐着,脸色十分精彩,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台下怒吼的观众不止有劳工,还有他们匪帮的人,所有人吼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三个字。

台下吼声如潮,壮汉努力控场,一边让服务生走进人群下注,一边去带第三个人上来。

这次再下注,一大群人全都蜂拥到押贝暖赢的服务生那里,挤成一团。

每个人都在押贝暖赢。

有的人是真的觉得,这个不同寻常的挂F牌的小姑娘会再赢一次,有的人虽然不觉得她会赢,却用押她赢来表示对她的支持。

押贝暖输的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第三个人也被带上来了。

贝暖看了他一眼,凭自己多年撒谎骗人的丰富经验,就心知肚明——

这绝对是个骗子。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男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夹克,有点瘦,佝偻着腰,好像哪个学校的教导主任,上台的时候面带微笑,坦然地直视着贝暖。

他一上台,就先用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温和地问贝暖,“小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来笼斗了啊?”

贝暖不动声色地答:“哦,我缺钱。”

然后问:“你呢?你也缺钱?”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没以为她会说得那么直接,有点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就紧接着问:“规则你都清楚吧?”

口气不像来笼斗的,倒像来当裁判的。

贝暖点点头。

中年男人继续指挥:“那就说好了,咱们两个都出人牌,一人拿一颗子弹,杀自己这边的丧尸,这样咱们两个都能拿到钱,好不好?”

贝暖眨眨眼,语气天真地问他:“要是我出人牌,你出了狼牌怎么办?”

中年人立刻用受到侮辱的口气回答:“怎么可能?叔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