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没有听到她的回复。
因为她的目光已经猛然投向走廊的另一头——
那里的通道门紧闭着,长曾弥虎彻与和泉守兼定两个人还用力地顶在门后;但门外传来愈来愈猛烈的撞击声,好像那里已经来了许多人, 打算撞开门强行突入一样。
那些刚刚才目睹了新选组总长抱住他们的主君这震撼一幕的付丧神们, 似乎很快就从目瞪口呆之中挣脱了出来, 各自分开就战斗位,转瞬之间就好像摆出了一套完美的战斗阵型。
即使是山南,也不由得为此惊讶了片刻。
他之前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些从刀剑之中化身出来的美男子们在战斗的时候是何种情形, 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不愧身为历史上的名刀,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集体进攻, 都有着绝佳的智慧、经验与章法。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可以算得上是清原雪叶的功劳呢?即使这些名刀天生有着不凡的身手与战力,但是能够把他们集结到一起,让他们甘愿听从她的统率与指挥, 为她死战到底——这样的能力与魅力,是她所发出的光芒吗?
果然, 那些名刀所化身为的美男子, 也注意到了这些吗?……
山南站在原地, 眼看着那些付丧神们摆出了战斗阵型,但他们的主君, 则出乎意料地——奔向了另外一边。
他看到清原雪叶并没有立刻前去走廊那一头查看门外撞击的情形,而是转身冲向靠近他们这一侧的墙角。她右手一挥,手起刀落——
砰地一声,击碎了墙上镶嵌着的某块玻璃。
玻璃的碎片哗哗而落,隐藏在其后的装饰用花瓶却纹丝不动。
山南看着清原雪叶一手穿过破碎的玻璃罩——无视那些还突兀地直竖在边缘、仿佛要刺穿她手臂的碎片——一下子就把那个漂亮的细瓷花瓶抓在手中, 很快地拿了出来, 放置在脚下的地板上, 人也随之蹲下身去。
她将手中的刀放置在脚侧的地板上,右手就那么轻轻一甩,就从袖中滑出了一根小木棍。她飞快地一翻手,捏住那根小木棍的一端,较细的那端则指向那个细瓷花瓶。
然后,山南听到她低声说道:“门托斯。”
山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清原雪叶说出那几个在他听来毫无意义的音节之后,有一道光芒很快地在那个细瓷花瓶的瓶身上滑过。
然后,清原雪叶就那么半蹲着,将脸转向他。
她微微仰起头来望着他,甚至在走廊那一端一声更比一声高的撞门声中冲着他笑了一笑。
“山南先生,你相信我吗?”她问道。
山南虽然觉得她的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且费解,但还是给出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出错的回答。
“当然。”他说。
然后,他看到她露出了——让人有点心生顾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无论如何却无法拒绝的——一个笑容。
“那就听我的。用你的手触碰这个花瓶,然后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山南:???
事情的发展好像突然就变得愈来愈可疑了。
他愿意无条件相信她,可是他也不希望在一无所知之下去做什么事情。于是他迟疑了一下,垂下视线露出困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问道:“……那你呢?”
清原雪叶好像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一下。
山南微微弯下腰去,接近仍保持着半蹲的姿态的那个年轻姑娘。
“你呢?”他又问了一遍,嗓音温柔平静,还带着一丝忧愁之意。
“……我这样做的话,能够确保你的平安吗?”
清原雪叶看起来像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她瞪圆了双眼,一时间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猛眨了好几下眼睛。
“我既不想抛下你,也不想去做任何会危害到你的事情。”山南似乎对她惊讶的神情浑然未觉一样,继续平静地说道。
“所以,你告诉我,我碰了这个花瓶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清原雪叶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勉强一笑,继而慢慢抿紧了嘴唇。
“……会重逢。”她回答道。
山南猛地一怔。
“……重逢?!”他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脑海里飞速分析着这短短的几个音节背后所透出来的深意。
然而清原雪叶好像突然就丧失掉了温柔对待他的耐心一样。她陡然沉下了脸。
“快要来不及了!”她低喝道,催促似的猛然抬头逼视着山南,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想把他整个人推向那个花瓶一样。
“如果您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的话,就请现在听我的,碰一下这个花瓶!”
山南:?!
他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叹息了一声。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叹息似的说道。
他并没有说完,而是简单直接地伸出右手,碰了一下那个花瓶。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从这条走廊中蓦地消失无踪!
“那……那是怎么回事,大将?!”
药研震惊的声音在女审神者身后响起。
女审神者闻声回头,才发现药研在阵型中的位置恰好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想必他是目睹了刚刚那一幕不科学的场面吧。
女审神者低头想了一想,居然朝着药研招了招手。
“想试试吗?是一种魔法哟。”
药研:“……不了大将这个看上去总有点——”
女审神者沉下脸来。
“这是命令!”
药研:“……”
最后,女审神者喝令让长曾弥虎彻拿起地上的一柄被刚刚解决掉的敌人丢弃的刀剑,斜着插进通道大门的长扶手之间,将之别住。
同样也在门后的和泉守兼定举一反三,立即也从地上抄起一柄无主之刀剑,如法炮制,加了一道保险(?)。
然后,女审神者把六位付丧神都召到那个花瓶旁。
“我们今晚在这里的任务结束了。”她简单地说道,“现在,你们挨个去碰一下这个花瓶,然后记得保持好身体的平衡,不要丢掉自己的本体刀——”
和泉守兼定叫起来。
“听上去挺像是要撤退啊!”
女审神者微微有点惊讶,片刻之后,她居然笑了一下。
“不,”她说,“明明是去参加一场全新的、和魔法有关的冒险活动呢~”
和泉守兼定:“……”
长曾弥虎彻连忙赶在兼桑再度暴走之前把大家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您也可以通过这种……呃,‘魔法’——跟我们一起走吗?”
女审神者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
“当然。”她回答道。
药研脱口而出:“那大将你先走。”
女审神者的脸色一沉。
“行了,你们的忠义不是这么体现的。”她简单粗暴地说道,“我必须断后,这是主命!!”
和泉守兼定咕哝着:“啊难道你还以为我们人人都是长谷部那家伙吗——”
堀川国广小少年赶紧拽了一下和泉守兼定的衣袖,及时阻止了他继续说出什么燃烧主君怒气槽的发言来。
走廊的另一端,没了长曾弥虎彻与和泉守兼定两位生力军在门后用力顶住,大门开始猛烈地晃动。
是门外的人在发力,想强行冲破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吧。
女审神者脸色一变,立刻下令道:“平野,你先来!”
好少年平野忧心似的望了他的主君一眼,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跟她争论什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个花瓶——
身影立刻就消失在原地。
和泉守兼定:“这……这是什么妖术——唔唔唔唔——国广你干嘛突然捂住我的嘴巴!”
堀川国广讪笑着,朝着女审神者投去抱歉的一瞥,强行拽住和泉守兼定的衣袖,哄骗似的说着“好啦好啦兼桑您就听主人一次吧!外边的敌人马上就要突入这里了,不是在这里吵架的时候”,硬是监视着不情不愿的兼桑用手碰了一下那个花瓶。
接下来的大家虽然都不情愿先于主君离开这里,但是在主君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直接以“主命”下令的威慑(?)之下,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去碰触了那个花瓶,然后无一例外地消失在了这里。
作为出阵的队长,一期一振虽然丧失了部分记忆,然而他强烈的责任感一点都没有消减,坚持自己要作为最后一位离开的付丧神。在他去碰触花瓶之前,忽然转过头去,不放心似的又望了一眼那位在他脑海里如今已经没什么相关记忆的女审神者。
“请您一定要随后马上就跟上啊,主人。”他那一把优美又温柔的少年音,带着一点祈求似的,这么说道。
女审神者好像一瞬间有点微微的诧异,不过她很快就眨了眨眼睛,朝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带有一点安抚之意的笑容。
“啊,放心吧!”她爽快地答道。
一期一振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大门处传来了愈发猛烈的撞击声,被拿来别住大门的刀剑已经弯曲了。
女审神者勃然变色。
“就是现在,马上!”她喊道。
一期一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碰那个花瓶,就听见走廊的那一头,大门发出震天动地的砰然巨响——
被撞开了!
女审神者毫不犹豫地立刻在一期一振的肩头狠狠推了一把!
一期一振猝不及防,身体丧失了重心,歪倒着猛然砸向那个花瓶!
造型优美的花瓶因为被一期一振的身体这么一碰,向着一旁歪倒。
接下去的一瞬间,在一期一振的眼中看过去简直如同一幅幅静止的画片。时间虽然转瞬即逝,但映在他眼中的影像却深深刻进了脑海里——
他的身体先于花瓶撞地之前接触到了花瓶。紧接着他就觉得身体一轻,下腹部后方像是有一个小钩子猛地在那里一勾,整个人就仿佛在虚空中腾了空!
一期一振睁大双眼,在极度震惊之中仍然试图转过头去看那位令他感到陌生的、自己的主君——
然而下一秒钟,花瓶撞地,破碎的声音响起;留在他眼中的最后影像是那位年轻的女审神者飞快站直了身躯,在她的正前方,无数穿着那套可怖的黑制服的人通过大敞的门,涌入这一层楼——
一期一振的眼前一黑。他已经被带离了这座充满了不愉快记忆——对他而言甚至是丢失了许多记忆——的大楼。